249六十五
一個小小的無比簡陋的木桌子,桌上有一個裝水的陶罐,兩根燃燒的蠟燭,一隻杯子,一隻羽毛筆,一瓶墨水,還有一卷羊皮紙,桌邊有一把同樣簡陋的木椅子,地上一堆枯黃的乾草,乾草邊有一個應該是馬桶的木桶。
一個一頭白髮,一臉白鬍子,穿著麻布衣服和草鞋的老人正在房間里借著蠟燭的光書寫著什麼。
看到那白鬍子,盧政勛首先想到的是鄧布利多,不過二者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
聽到了腳步聲,寫字的人把羽毛筆插回了墨水瓶。
這是個……很神奇的老頭,畢竟在這種長久不見陽光,空氣不流通而且陰暗潮濕的環境下生活,人必定會得上很多疾病,但是他看起來很健康,一雙眼睛明亮而睿智。
苦修士確實是不能說話的,他只是站起來,對著那些稻草向盧政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苦修士連理都沒理霍華德……
正當盧政勛覺得有意思的時候,苦修士默默地看了一眼霍華德,霍華德居然被趕出去了!
盧政勛沒去管身上的長袍有多華麗和價值不菲,也沒有去嫌那個木桶,他很乾脆的在稻草上面坐下來,胳膊放在豎著的膝蓋上,轉動手腕在空氣中寫出了一串發藍光的文字:
「很抱歉打擾您苦修。」
苦修士笑了一下,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牙床,接著他對盧政勛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轉身離開了房間,過了大概五分鐘,苦修士包了幾大卷羊皮紙還有一本羊皮紙製作的書進來。把它們都放在地上,苦修士自己也坐在了草堆上,然後他拿起了第一張紙,在他和盧政勛之間鋪平。
那紙上畫著的一個天使從天上墜落,他的背景是漂浮在水中的屍體,而看屍體的打扮,那是一群埃及士兵。
盧政勛點頭,這是開端。
第二張紙上是連續的兩幅圖,先是天使穿著麻衣舉著長劍和怪獸廝殺。接著是天使重回天上。苦修士對著盧政勛比了一個三的手勢。
三?盧政勛沒有打岔提問,想先看完再說。
苦修士大概是看出來他不太明白,比了一個三,又比了兩個零。然後指了指之前的羊皮紙,又指了指現在的羊皮紙。
盧政勛手指一動,「三百年」的字樣浮現在空氣中。
苦修士點頭。
接下來,苦修士拿出了第三幅圖,天使站在台階下,台階上所畫的並不是一個人的形象,而更像是一團光,畫的旁邊是一段對話:你承認自己犯下的錯嗎?——不,我不承認,我沒有錯。
苦修士很快拿出了第四幅,又一次……天使的墜落。
盧政勛有些沒耐心了,這些都是他知道的,他寫「您既然知道我來的原因,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我,gabrie1……」他停頓了一下,又寫:「回去了?」
苦修士點了點頭。
盧政勛知道,維扎德蘭德王宮裡的事不可能像他的速度那麼快的傳來,霍華德不會知道,但這個苦修士居然知道,說實話這個結果不是他想要的,因為哪怕是死神劫走了赫辛,無論如何,都還有辦法可想,也還有機會把人換回來。
但是現在,他要怎麼告訴德拉科?
他掐著發疼的額頭,又寫了幾個字:「您知道他回這裡的時間嗎?」
這次苦修士拿來了一張羊皮紙,用寫的回答了:十年,或者十秒。
「十年以內?」
苦修士繼續寫:如果他的回答還是不變的話。
「您能傳訊嗎?」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盧政勛問。
我只是記錄者。苦修士很明確的表達了他只是攝像機,沒有對話功能。
「謝謝」
盧政勛站起來,十分沒精神的。
苦修士笑了笑,收起了羊皮紙和書,重新把它們送去他一開始拿的地方了。
一行字浮現於他前方:如果他回來,請通知我。
在苦修士回頭時,盧政勛已經到外面去了。
回到上面,霍華德問:「得到答案了嗎?」
「聊勝於無,謝謝。」
盧政勛把主教交給了一位修士,轉身向外走,家裡還等著消息。
家裡,盧修斯已經把那些治療師和護士全都安排妥當了,他們都會管好自己的嘴巴。
德拉科依舊埋在盧政勛的書房裡,小心的翻找著關於死神的情報。
盧政勛回到王宮,在他叫小精靈問盧修斯的位置時,盧修斯已經幻影移行到了面前,他一回來,小精靈就第一時間通知了盧修斯。
「我還以為你被死神做成標本了。」盧修斯看著安然無恙的盧政勛,明顯鬆了口氣的眼神,但口氣卻有些責備。
「我去了羅馬,盧修斯……」德拉科不在這,但盧政勛卻用很輕的聲音,把他得知的情況用咬耳朵的方式告訴了鉑金王后。
「德拉科在你的書房,是我讓他進去查資料的。你去親口對他說吧,他應該不是那麼經不起打擊的人。」盧修斯嘆氣,「不過,孩子出生后不久,總會跑丟一個,已經成了我們家的慣例了嗎?」
盧政勛苦笑:「我去?」
「加油,親愛的,我去看看斯科皮。」盧修斯拍了拍盧政勛,用微笑表示鼓勵。
盧政勛嘆氣,第一次一個人也慢慢的不跑不閃不加速的走到了書房。
「德拉科。」
「爹地!」德拉科眼睛一亮,但看盧政勛的表情少有的嚴肅——如果他帶赫辛回來或者有什麼好消息,就不會是這種表情了,德拉科立刻重新緊張了起來,「有尤里安的消息了嗎?」
「他……被接回去了。」盧政勛指了一下上面。
「接回去?」德拉科一開始還沒明白這個意思,但當他明白卻感覺更疑惑,「怎麼可能?他說過不會回去的……」
「有人能看到從而記錄這些事,gabrie1回去了,你可以當做好消息看待。」
「那麼他還會回來嗎?」德拉科一臉期待的看著盧政勛,這個時候,即使身高還在,但是他看起來又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了。
「如果他下來,會有人轉告我。」盧政勛沒說十年,因為萬一這一次gabrie1的回答改變了,他或許永遠不會下來了。
德拉科低頭,瞟了一眼他剛才還在仔細研究的資料:「他會回來的,我會等他。」
盧政勛很想問問在私下,只有他們兩人時相處得如何,但赫辛不是他,不會把所有心情都表現出來,現在他也不確定德拉科是否真的知道赫辛想的什麼。
帶上門,盧政勛離開了書房。
德拉科坐了回去,他對盧政勛說的話有點自我安慰的意思,但是當只有他的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和赫辛在一起的記憶忽然都涌了出來。
幾個小時之前,他還擁抱著赫辛,感受著赫辛的體溫和呼吸,他們倆還在說話,談笑,只是湊過去,就能親吻到對方,但現在……
德拉科能擁有的卻只有這些記憶了。
王子求婚成功,王子喝下了成長藥劑——之前,所有人都在想一定是為了能夠提前結婚,被王子這麼愛著的人究竟是誰?記者們猜來猜去,也有拿到德拉科和赫辛一起走在街上的照片,但他們之間的猜測反而是最少的。
甚至扎比尼夫人的排行,都在赫辛的前面,德拉科站在陽台上,拿著報紙看向天空,如果赫辛現在看見,一定會拿著報紙大笑出聲的。那麼,現在呢,他能看見嗎?
報紙上猜了半年,只能讓他們繼續猜測下去了。
「德拉科,既然尤里安短期內有可能回不來,那麼我們就要首先把斯科皮的身份定下來了。」陽台的門打開了,盧修斯走了進來。
「一切聽從您的安排。」德拉科順從而禮貌。
「別擔心,尤里安會回來的。只是可能他回來的時候,斯科皮已經不認識他了。但我不希望,他連另外一位父親也不認識了。」盧修斯挑眉,「記得要多去看看你的兒子。」
德拉科點頭:「一會我就去。」連怎麼給斯科皮一個合法的繼承人身份,德拉科都沒有問,孩子只是讓他能夠把赫辛變成伴侶的「手段」,這麼說有些殘酷,但現在,孩子在,赫辛卻沒有了,從沒後悔過的德拉科十分的懷疑是不是從一開始,自己就做錯了?
打開門的盧修斯停頓了一下,扭頭對他說:「大概兩百到三百年,赫辛就會回去一趟,所以,你沒做錯什麼。因為如果你不那麼做,現在面對的就是一個已經把你遺忘,並且回到天上的天使了。當他再下來,更是不會對你有任何記憶。」
「如果我不那麼做,沒有恢復記憶,他也許不會回去——」
……那至少還能看見他。
即使記憶有很甜美的部分,可德拉科卻寧肯用記憶去換回赫辛,哪怕不再擁有。
「德拉科,你認為你可能忍得住嗎?」盧修斯笑了一下,「另外,你是雅努斯母艦的艦長,維扎德蘭德的伯爵,是我和你爹地的兒子,也是斯科皮的父親,你還有很多責任和義務需要去承擔,所以,別傻站著了。」
德拉科點頭,平靜地走出去。
當天下午,維扎德蘭德召開記者招待會,初生的王孫第一次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可是是誰生育了王孫,甚至連這位是男是女大家都不知道?
第二天甚至有小報以:王子被始亂終棄,單身產子,這樣驚悚的標題刺激眼球……
當天在早餐桌上看到那份小報的頭版頭條時,盧修斯差點把咖啡噴出去——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偷拍的照片,德拉科很憂鬱的站在不知道什麼地方。關於這張站片下面的解釋是:其時王子已經懷孕三個月,而之所以王子被國王逐出家門,也是因為未婚先孕。
盧修斯嗖的站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把其他兩人手邊的報紙全都收走了,他現在無比慶幸,只有他自己有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的習慣:「蒸熏爐,過來一下好嗎?」
盧政勛和德拉科都莫名地看著親王,怎麼了這是?
「蒸熏爐~親愛的,我需要你。」盧修斯對著盧政勛勾了勾手指。
盧政勛放下沒吃完的早餐,跟著盧修斯離開了餐室。
然後盧修斯把那張報紙給他看了:「幹掉那些記者嗎?」
盧政勛沒吃東西了,可是岔氣了,差點咳嗽得要去撲牆。
盧修斯輕輕拍著他的背:「你沒事吧?」
「應該給德拉科看,心情會好的。」他拽著報紙想回餐室去。
盧修斯考慮了一下:「或許?」他之前只是擔心德拉科會因為這上面糟糕的消息而憤怒,但是說不定真的能改變他的心情。
盧政勛點頭,進去,把報紙塞給德拉科。
「?」德拉科疑惑,他看兩眼報紙,然後,「噗!」
倒霉的艦長大人正在吃燕麥粥,結果很沒形象的讓燕麥從鼻孔里飛了出去……
盧政勛哈哈笑著,出去追他的首相了。
因為早幾天隱瞞了下來,但是一公布斯科皮的誕生后,就得給小傢伙準備慶生宴會,德拉科目前的狀態不適合去做這樣本該充滿歡樂的事,所以宴會的準備落到了兩位陛□上。
更準確的說,是落到了盧政勛身上。盧修斯更喜歡在一邊給盧政勛找麻煩。
「或者,和萬聖節晚宴合在一起?」盧政勛看著芬奇拿來的日期安排,中間只差著四天。
「要把斯科皮打扮成帶翅膀的小兔子嗎?我那有好幾對兔子的耳朵,各種顏色的。」
「狼頭帽不是更好嗎?我的阿尼瑪格斯是哈士奇,他爹地是薩摩……」盧政勛覺得,他們這一家都是「兇殘」型的。
「那麼斯科皮會是什麼?」盧修斯跟著盧政勛跑題了,「阿拉斯加?」
然後……就是赫辛說的雪橇三傻了……
盧政勛作為三傻帶頭的那隻,用面癱表示他的抗議。
盧修斯揉了揉盧政勛的毛:「你還是很可愛的。」
「……謝謝。」盧政勛真是言不由衷。
日子就這麼定了,慶生晚宴將和萬聖節的化妝舞會合在一起。
「要在你兒子的慶生晚會上穿成什麼?」當盧政勛忙起來的時候,盧修斯拜訪了德拉科。
德拉科好一會才反問:「我該穿什麼?」
「那天是萬聖節。」
「或許……戴個南瓜帽子。」德拉科扯起嘴角拉出個笑容,即使這樣的心不在焉以及陰沉,他依然能夠輕易吸引人注目。
「很好,我會讓你爹地把他的南瓜帽子留給你的。」盧修斯知道德拉科現在沒這個心情,他並沒強迫德拉科,因為盧修斯理解兒子。
「謝謝,盧修斯。」
德拉科沒意識到,他用了赫辛稱呼他雙親的方式,直接叫盧修斯的名字。
盧修斯反而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微笑了一下,離開了。
「德拉科依舊很低落。」走進了盧政勛的工作間,盧修斯坐在了他的專座上。
「總要給他一些時間。」說實話,對歡慶的宴會盧政勛也完全沒什麼心情,這比為德拉科感到生氣和憤怒時還要難受,德拉科付出了那麼多,也贏得了赫辛,偏偏這個時候失去。
「沒心情也要高興,至少我們得高興。」盧修斯看著盧政勛嘆氣,「為了斯科皮,為了他的誕生。」
「我總有古怪的感覺,拿走我裝備的傢伙怎麼從此就沒有一點動靜了?」盧政勛抖了一下賓客名單:「不管他是什麼,他連貝拉的小精靈都能騙過,如果混在賓客里來,我們竟然沒有可以識別的辦法。」
「那時候我們一家人呆在一起吧,我會一直帶著斯科皮的。」盧修斯也皺眉,「另外,這段時間你不要去麻瓜的餐館買東西吃了。」
「……」
「我……我沒有翻舊賬的意思,我只是……害怕又找不到你了……」盧修斯湊過去,低下頭,讓自己的額頭抵在盧政勛的肩膀上。
盧政勛拍拍他:「我們穿裝備去是必須的,一號二號都安排在斯科皮身邊,另外,賓客名單上的所有人,都要確保有兩個以上熟悉的人一起參加,你還有什麼補充嗎?」
「除了開舞之外,我們就不要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了。覲見安排在旁邊的小客廳里,讓客人們在不同的時間分批進來,時間沒到的人禁止入內。」
盧政勛點頭記下,看起來已經是萬無一失了,可他還是感到莫名的忐忑,不,這應該是因為心情問題引起的。
「放鬆。」盧修斯吻他,但實際上盧修斯自己也皺著眉,「我們一直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希望宴會能讓德拉科的心情好點。」盧政勛實在很難習慣少言寡語又滿臉嚴肅的德拉科,看起來比他還大了……
盧修斯卻嘆氣,他不認為德拉科的心情會變好,畢竟,他不是丟了心愛的玩具或者衣服,他弄丟的是自己的愛人,再沒有人比盧修斯更理解這種感覺了。但是,不能因此就一家子都變得情緒低落,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那對斯科皮不公平。
「蒸熏爐,讓他自己慢慢度過這一切吧。這些事,外力是幫不了他的。」
是的,他們都明白,可是看著消瘦下去,顴骨都浮出的德拉科,心疼也是難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