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胡攪蠻纏
「令……狐……韜!」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你以為就這一封嗎?」
「以前官府掌管太原郡的時候,你們令狐家就和豹泉寨有聯繫,這些信件,豹泉寨大當家沈伯章,一件不落,都保存的好好的!」
何儀把手頭的那封信甩到他頭上,又從懷裡掏出好幾份書信來,一件件都攤開來給眾人看了,而後砸向令狐韜。
「這些!最早的,在十年前!那時你兒子才七歲!你告訴我,他怎麼做到的?」
令狐韜蹲下來,一份份地撿起來觀看。
確實都是他早年間寫給沈伯章的信件。
沒想到那個盜匪頭子,竟然沒有銷毀,反而全部保存了起來,想來,他這是想作為把柄,反過來要挾令狐家,可惜,如今都為黃巾做了嫁衣。
令狐韜心中明白,但嘴上還是講道:「這小子,從小就天賦異稟,兩歲就能識字,六歲就出口成章……」
「令狐韜!你還能更無恥一些嗎?」
話未說完,何儀就一拳打在令狐韜鼻子上,打得他鼻樑上紅腫一片,流下鼻血來。
令狐韜退後一步,擦了擦鼻血,冷然道:「何縣令,小人如實說來,你這一拳打得實在是沒有道理。若說無恥,我寧願我令狐家,無這逆子之恥!」
「你……」
就在這時,一位大約三十許的婦人,慌亂闖入,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兩邊對峙的凝重氛圍,而是那個倒在地上傷痕纍纍的少年。
「我的兒!我的兒啊!」
婦人頓時就落下淚來,她雖然已有年紀,但顯然是富貴人家的女兒,不見風霜,朱唇粉面,猶有幾分姿色,此刻慟哭不已,更顯柔弱,惹人憐愛。
此人正是令狐韜之妻,秦氏。
秦氏跪在兒子身邊,想用手去撫摸兒子的後背,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她撕下自己的衣裳,披在兒子身上,擦去眼淚,氣質陡然轉變,轉頭對著自己的丈夫,也就是令狐韜,大聲叱喝:「夫君!我兒犯了什麼事情?你要如此毒打他?」
口稱夫君,卻無半點綿綿妾意,儼然是質問的語氣。
令狐韜神情冷漠,低頭瞥了她一眼,「無知蠢婦!這是我們男兒之事!何時輪到你一婦人家說三道四?何況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有外男在此,你不避不遮面也就罷了,還如此失禮,當面質問夫家,這是你該做的事情嗎?」
「還不回去後房安靜待著!」
令狐韜厲聲大喝,手指後房,要她離開這裡。
「妾身確實無狀失禮,但夫君此時就合乎禮數嗎?」
「妾身不似夫君知曉五經,妾只在鄉間庠序之中讀過孝經一經。聖人言,普通的讀書人有直言勸爭的朋友,自己的美好名聲就不會喪失。做父親的有敢於直言力爭的兒子,就不會讓父親陷身於不義之中。」
「因此在遇到不義之事時,如系父親所為,做兒子的不可以不勸爭力阻。」
「如系君王所為,做臣子的不可以不直言諫爭。」
「所以對於不義之事,一定要諫爭勸阻。如果只是一味地遵從父親或者君主的命令,則為子不孝,為臣不孝!」
「夫君夫君,為夫亦為君也。」
「妾身如今以臣妻之禮,只問夫君,我兒所犯何事?要動用如此酷刑!」
「何況,牽連者乃我之子也,為母者,豈能不聞不問?」
「諸位外客在場又如何?是黑是白,
是嚴苛還是糊塗,就請諸位做個見證,我兒雖未及冠,也是堂堂男兒,有何過錯,訴諸明堂,也好過夫君濫用私刑!」
秦氏先是老老實實地攬下失禮之責,卻沒有老實聽話地離開,而是非常固執地要將這個事情挑明,堅持要自己的丈夫給出一個說法,即便外人在場,也無所畏懼。
在場眾人,全都心頭一震。
令狐韜神色扭曲,氣急敗壞,想不到平時一向柔順的妻子這會兒跑出來壞事。
「他所犯,乃大逆不道之罪!獲罪於天!無知蠢婦不知事情輕重,便一意護子,還和我談什麼聖人經典,簡直愚蠢透頂!」
「這小兒之罪!我看就是你教出來的!我不去教訓你,你反倒過來教訓我?」
「不知所謂!一派胡言!膽大妄為!逆母亂子!一丘之貉!」
「濫用私刑?我平日對你太好了,導致你這蠢婦不知道什麼叫家法!什麼叫規矩!」
令狐韜越說越生氣,撿起地上的皮鞭,猛地就朝自己妻子肩頭揮下,驚得她一聲痛呼。
就在第二道鞭子馬上要落下之時,何儀驟然躥步上前,擋在秦氏面前,伸手接住了這一鞭子。
「何縣令!我以家法教訓家裡人,這你也要攔阻嗎?」
令狐韜嘶聲大喝,想舉鞭再打,不想卻紋絲不動。
何儀抓住了鞭子,任他怎麼拉扯也抽不出手心去。
「家法大不過國法去!」
「今日事,你若不先認罪伏法,何談什麼家法!」
「更何況!大丈夫在世,功過自認,將罪責攤到小兒婦人身上,算什麼大丈夫!」
何儀猝然發力,順著長鞭,將令狐韜拉向自己。
令狐韜雖然也有幾分力氣,但比起何儀就稍差了些,見自己踉蹌著奔向何儀,只好棄了手中皮鞭。
這鞭子到了何儀手中,反手就是兩鞭打向令狐韜。
不知為何,何儀此次出手,力道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得他發簪掉落,發冠不穩。
「這一鞭,還你羞惱怒打婦人之過!」
「這一鞭,還你懦弱推諉小兒之錯!」
「這一鞭……」
待到第三鞭,何儀卻又停住了,因為他的妻子已經站了起來,攔在令狐韜身前。
何儀冷哼一聲,將皮鞭遠遠扔出。
「夫人,請你帶著你的兒子去養傷吧,這裡是我和令狐韜兩人之間的事情。」
「不準走!」
令狐韜撿起落在地上的發簪,重新插回發冠之中,然後把自己的妻子往前一推。
秦氏怎麼也料不住有這麼一遭,跌跌撞撞地撲倒在何儀懷中。
「我說是怎麼回事呢?何縣令如此大張旗鼓,信誓旦旦地要定我的罪名,原來都是為了這婦人!」
「我就覺著不對勁!怎麼我之前打兒子的時候,不見何縣令如此動怒,我今不過打了這蠢婦一鞭,何縣令便大動肝火,她是我的妻子,何縣令怎麼如此緊張啊?」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分明是你二人有私情!」
「何縣令心心念念要陷我入罪,為的就是要讓她成為寡婦,好名正言順地接她入府,還搏了個疼惜犯官家眷的美名!」
「何縣令吶何縣令,你可真是高明啊!」
「既然如此,我便全了你二人之意,這就寫下休書,放她出府,你們且雙宿雙棲,恩恩愛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