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暗室

無言廬西側的草堂從表面上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像中間那座供醍醐主人休息的草堂一般，這裡是同樣只有簡單的傢具擺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如果說醍醐主人的房間還有一套精緻茶具顯得有些違和的話，這座由司馬影居住的草堂，就真的與尋常人家無異了。

事實上，無言廬內的三座草堂都是這般平平無奇的布置，真正意義上的無言廬，其實分別藏在三座草廬的地下，每座草廬之中，都有不同的機關用於打開暗門。而現在，司馬懿與司馬影兩兄弟就已經打開了西側草廬的機關暗門，來到了草廬之下的暗室當中。

暗室之中並未燃起火光，因而昏暗無比，令人五指難辨。在摸黑通過了約有兩丈多高的木質階梯之後，司馬懿與司馬影二人正式來到這隱藏在草廬地下的暗室當中，並從暗室右側的牆壁上，十分自然地拿起了兩盞特製的巡夜燈。

儘管暗室之中沒有一絲光亮，可無論是走下那有些陡峭的階梯，還是摸黑提起巡夜燈，目不視物的二人都不會有一絲磕碰，好似這些動作都已經做過了無數次一般。

黑暗中的二人並未取出火石一類的東西，僅僅只是按照一定的節奏輕敲了幾下手中的巡夜燈，那兩盞燈便奇妙地散發出了銀白色的光芒。

銀白色的亮光將這方圓三丈之內的事物照的一清二楚，而更奇特的是，這種光線非常柔和，即便光源距離二人如此之近，也不會讓兄弟二人感到刺眼。

這種由無言廬特製的巡夜燈，最大的特點就在於，這種燈並不是使用火光來照亮，那原本應該是燈芯的位置被放上了某種石材。

這是一種被稱為「瑩月石」的石材。

瑩月石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石材，平素看上去只是黝黑的普通石頭，可若被人注入術力，就會綻放出銀白色的光芒，術力越強，瑩月石體積越大，光芒就越盛，其光有若銀月，故而得名瑩月石。

兄弟二人手中的巡夜燈則被做出了進一步的加工，無需使用者注入術力，只需按照某種節奏輕輕敲打，就會自行觸發燈內被鐫刻的簡易法陣。法陣會自行為瑩月石注入之前儲存其中的術力。由於瑩月石平素用來照亮並不需要消耗太多術力，所以這兩盞燈中儲存的術力，填充一次就可以用上數年之久。

隨著巡夜燈被點亮，暗室的廬山真面目也顯現在了兄弟二人的眼前，只見這處暗室約有五丈見方，所以只靠著兩盞巡夜燈便可以窺見大半。而這暗室當中並無過多物件，有的只是由西向東放置的七排同樣規格與制式的書架。

藉助巡夜燈的銀白光亮可以看到，每一排書架的側面都被鐫刻了一行不大不小的文字，那些形成文字的刻痕當中似乎還被塗抹了某種粉末，這些粉末讓文字在瑩月石的銀白光亮下顯得更加清晰。

通過那鐫刻的文字可以看出，這七排書架里，西側的三排分別為「史書」、「異聞」、「志怪」；東側的三排則為「卷宗·光武至和帝年間」、「卷宗·安帝至順帝年間」、「卷宗·沖帝至今」。

最中間的那一排書架，側面則鐫刻著：「武·術·陣」三字。

這每一排都放置了八台書架，每台書架都是一丈高、五尺長、三尺寬的大小，除了最東側的那一排「卷宗」之外，其餘書架皆被各種竹簡和帛書所填充，其中甚至還有少量的紙質書籍。這些五花八門的書籍將前六排書架填的滿滿當當，幾乎沒有空隙。

手提巡夜燈的司馬影目光在七排書架間來回掃視，

嘴上不禁說道：「不管來幾次還是會對無言廬的藏書感到驚訝啊。」

「呵呵，別忘了，這裡所備的藏書和卷宗還只是一部分，一些不太用得上的書籍或者年代更加久遠的卷宗都被安置在家中了。況且……」司馬懿一邊向著標註了「異聞」的那排書架走去，一邊又對司馬影說：「況且，若有機會，帶你見識過水鏡學府的書庫，你才知曉什麼叫浩如煙海啊。」

見到兄長動身，司馬影自然也顧不上杵在原地感嘆，連忙也拿著手中巡夜燈向標註著「史書」的一排書架走去，邊走邊說：「早幾年你便這樣說，可到現在也不曾動身，不若等這件事情忙完，便一同去水鏡學府如何？」

「也好，近來中原局勢似沒有前幾年那般動蕩，待忙完了這樁生意，我們就一同走一趟荊州吧。」

二人言談之間，已分別來到了兩排書架之前，這暗室中的書架除卻側面的標註之外，內里每一個書格上也各自有著標記，加上兄弟二人對這藏書室十分熟悉，故而無需耗費太多時間便可找到自己需要的書籍。

其實這裡作為無言廬藏書的一小部分，內中藏書，尤其是有著相對重要信息的一部分，大多都被兄弟二人翻閱過並且牢記在心，如今再來取出，更多是為了核對。

善泳者溺，記心出眾的人若是過於依賴自己的記心，往往會讓自己深陷盲區，這是無數前人總結出的經驗，司馬懿兄弟二人自是將先賢教誨牢記於心。

只見兄弟二人沒過多久便先後自書海中走出，司馬影手中拿著的是一卷竹簡，上面標註了「秦史」二字，司馬懿手中拿著的則是一份帛書，上面標註著「長平」二字。

二人也不曾確認彼此所拿的書籍，見對方出來，便一同向著出口處的階梯走去。

來到階梯口處，就在二人正欲熄滅巡夜燈的時候，司馬懿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復又向著最東側的那排「卷宗」走去，看到兄長突然離開，司馬影也只好快步跟上。

很快，司馬懿自這唯一一排不曾填滿的書架當中又取走一卷竹簡，司馬影看到，這卷竹簡上標註了「陽城」兩個字。

這是陽城之戰的卷宗。

見兄長拿走這卷竹簡，司馬影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於是並未多問，只是重新跟著兄長向暗室外走去。在將手中兩盞巡夜燈熄滅並掛回原位之後，二人一同離開了暗室，來到了上面的草堂之中。

司馬影居住的草堂並不用於會客，所以沒有鋪上會客用的草席，兄弟二人只好對坐在床榻之上，各自翻閱起方才自暗室中取出的書籍。

在細細翻看的同時，司馬影率先開口向兄長問道：「兄長，長平之下真的藏有什麼東西嗎？」

專註於那捲帛書的司馬懿並沒有因此抬頭，只是語氣平淡地回應著：「你也不止一次翻看過秦朝的史書，應該知曉長平這個地方意味著什麼吧？」

作為在無言廬中輔佐醍醐先生而存在的司馬影，除了武道之外，於經史子集等方面也要有所涉獵，不過相對來說，司馬影更熱衷於翻看史書，其中戰國時期的史書，更是被他多次翻閱過了。

無言廬的史料雖然也包括諸如《史記》這樣的文獻，但更多的是由無言廬的先輩依據各方史書所重新整理的史料。重新整理史料，這也是每一代醍醐主人的任務之一。

也就是說，無言廬中的史料，只有無言廬才有。

如今司馬影取出的便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秦史，是專門用來記載長平之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