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3:割袍斷義

序章3:割袍斷義

瓊碎亂,朱弦斷,花殘缺;

悲歡離,人心決,與君辭。

風殘摧,言消散,信誓旦;

山誓盟,反目仇,妄心安。

對與錯,只是相對而言,當認定一棵樹時,就會自然覺得,比它長的就是高,比它短的就是矮。所謂眼界,完全取決於站的高度而已。

登州城門之上,門樓兩側分列著兩名少年。

白衣者,面容英俊,一臉正氣,只是手中殘劍,邪氣凜冽,透著寒氣;

金衣者,稜角分明,身材魁梧,手持龍頭鍘刀,滿面剛毅,英姿颯爽。

城下百姓仰頭觀望,評頭論足,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守城士兵手持兵器,等在城牆兩側,一時不知是進是退,躊躇不定。

「翊棠,你可想好了?」冷風吹過,輕輕帶起二人長衫,曹金率先發話。

「城下嘈雜,免得傷了無辜百姓,這裡反而清凈。」翊棠微微昂頭,閉目,略有思索。

「你我兄弟多年,我視你為世上唯一親人,想不到,今日你竟因一群狗官要與我動手。」曹金語氣中透著失望。

「你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親人,所以,我更不願見你犯錯。」翊棠眉頭緊鎖,不敢睜眼面對眼前摯友。

「笑話。」曹金冷哼一聲,此刻,他已對眼前這位曾經「摯友」失望透頂,語調中帶著責怪繼續說道,「你知道這些年,我都是怎麼過來的嗎?你從來都不知道,也不會關心,因為你總是那麼幸運,無論到哪,都會被人關注。而我呢?!」曹金越說越激動,近乎咆哮道,「我一直都是孤獨一人,一開始,因為有你而安心,然而,你總是受到關注,似乎什麼都辦得到,我卻如同一隻『喪家犬』,無論到哪都要遭受排擠。」

「在青玉派時,憑什麼你能學到武功,而我,卻要遭受凌辱;」

「失散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從未放棄過,然而你可知道?我既擔心,又害怕,我害怕找到你,因為我擔心你的出現,又會奪走我的一切。」

「果然,事實也是如此。我在五米教這些年,一直拚命為教內辦事,盡心儘力,好不容易得到一些尊重,但這一切,都在你出現的那一天,徹底轉變!你什麼都沒做,只是出現,就受到教內重視,而我,卻被遺忘角落!」

「知道嗎?我也很想像你一樣,你是我的憧憬,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將你視作『對手』,拚命練功。今日,終於有機會,讓我們堂堂正正決鬥一場!也是時候證明,誰!才是最強!」曹金一口氣,將心中不甘全都吐了出來,心中反而暢快許多,臉上也漏出猙獰的期待。

「原來,你一直是這麼想的……」翊棠第一次聽到這些,顯得十分震驚,他想解釋,奈何,曹金根本不給機會。

「住口!無需多言,留點體面給我吧。」曹金立馬打斷。

「曹金,你很強,我一直都這麼認為,從未懷疑過。你與我一樣,我們都是深深了解孤獨的人,而這份痛苦,會使我們更能理解世間疾苦,以及與親人分離的痛苦。所以,我們需要制止這一切,不能讓更多的人像我們一樣,感受這份痛苦……」翊棠眼中含淚,試圖挽回這段感情。

「在你沒來之前,一切都很美好,現在是這樣,從前也是這樣。曾經,我還有雙親,還有一個家,可這一切,都在你出現之後,徹底破滅了。」曹金愈發苦楚,隨後吸了吸鼻子,故作輕鬆,「今天話有點多,

顯得啰嗦,好了,我們言歸正傳,今日,就讓我們好好比試比試,一決高下吧!」

「我絕不會與你動手。」原本只想阻止他「魯莽」行為,然而此刻聽到這席話,心中早已沒了「興緻」,說著就要離開。

「慢著!」曹金有些急了,「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見他還要「辯解」,曹金連忙說道:「未決勝負之前,哪也不準去!」說著,拽起衣角,快速揮舞手中鍘刀,「呲喇」一聲,便斬下一塊布頭,舉至面前,義正言辭說道:「至此之後,你我就如這衣袍一般,再無瓜葛!若你還在乎從前情誼,就與我堂堂正正決戰吧!」

「已經……說什麼都沒用了吧……」見他如此「決絕」,翊棠心如刀絞。

「無聊的寒暄就到此結束吧!現在開始,只有戰鬥!來吧,翊棠!」說完,曹金腳下用力,猛地向前衝去。用力之猛,竟在屋頂踏出一個腳印。

看來,曹金是下了狠心,只見他橫刀直奔翊棠脖頸,翊棠仰身躲過,曹金順勢回砍,翊棠起身收腹,誰料,對方收刀又朝面門戳來。

翊棠側身避開,順勢向後旋轉一周,拉開一定距離。見對方出手「狠毒」,怕是今日之戰在所難免,「也罷,就先痛痛快快打一場!」心中做了決定,便舉起殘劍擺好架勢。

見他終於認真,曹金臉上顯得格外興奮。

翊棠大步向前,橫劈、豎砍、上挑,氣勢如虹。

曹金招架並不吃力,甚至會抓住空擋反擊。砍腰、掃腿、劈襠,攻勢全在下盤,試圖打亂他的節奏。

二人忽上忽下,不停轉換身形,攻守交替;城下無論百姓還是士兵,全都被這架勢震懾,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幾回合下來,曹金竟討不到半點優勢,再一次來開距離,只見他眉頭緊鎖,滿面陰沉,拉低下盤,雙手握刀,沒有半點懈怠。目光如炬,仔細打量對方后,又是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這輪攻勢,更加兇猛。龍頭鍘刀,削鐵如泥,威力兇猛,且招式毒辣,招招狠毒,稍不留神,便會傷了性命。

翊棠也是絲毫不敢鬆懈,只得「以命搏命」,奉陪到底。

刀身雖然厚重,揮舞起來,卻輕如鴻毛,帶動空氣,發出嘶吼,如同虎嘯相隨。

翊棠手中「祛邪」也愈發興奮,邪氣凜冽,如那鬼嚎。

二人無論外功還是內功,都已是登堂入室、爐火純青地步,難分勝負。

曹金又是一擊掃堂腿,試圖破壞對手底盤重心,隨後一腳「變線踢」,聲東擊西,趁他轉身躲閃之際,又是一腳「正蹬踢」,不給他一點反擊可能。

這三招效果出奇,翊棠被打得連連後退。

曹金趁勢,單手扛著大刀大步上前,來了個「凌空飛膝」,魁梧身材加上向下重力,勢大力沉,極具殺傷。

翊棠來不及反應,重重吃了一腳,順勢倒去。正當曹金臉上閃過一絲得意時,翊棠順勢來了個「俯身摸底」,借著力道,來了個后旋踢,360度旋風腿,正中背部。

曹金重重吃了一招,臉上滿是痛苦,但來不及調整,勝負只在一念之間,索性強忍疼痛,轉身抱腿,另一手舉著大刀猛然砸下。

翊棠見勢不妙,另一腿蹬地而起,空中一個轉身,掙脫束縛。

曹金抓住機會,趁他還未站穩,來了個「轉身肘」,翊棠連忙格擋,又順勢撥肘,借勢泄力,準備反擊。曹金哪裡給他機會,連忙來了個「正頂膝」,直奔軟肋。

翊棠雙手交叉防禦,見攻勢不成,曹金又舉刀準備下砸。翊棠側閃近身避開,順勢迎面拖掌,正中下顎,避閃不及,重重挨了一下,疼得曹金連退數步。

翊棠飛身上前,抬腿「頂膝」,準備再來一擊。由於曹金還未站穩,無法抽身,只得按手防禦,儘力減少飛膝傷害。順勢抱腿,用力下拽,令他失去平衡,做好反擊準備。

隨後,直踢髖關節,轉身掃堂腿,翊棠失去重心順勢倒下,曹金提刀上揚,準備借他下沉力道順勢斬首。

此招十分驚險,翊棠下意識運功提劍格擋,兵器交錯,發出脆響,兩股內力瞬間迸出,砂石掀起。借著力道,翊棠順勢彈開,空中轉體,趕緊拉開距離,重新調整。

此刻再看面前曹金,只見他臉上滿是得意,雙眼透著兇狠,殺意已決,心中不由得痛苦萬分,悲從心起。

「痛快!」方才近身肉搏,讓曹金大呼過癮,隨後將鍘刀別在身後,比了個手勢,意要比試拳腳功夫。

翊棠心領神會,收起殘劍,握拳上前。右拳微微后縮蓄力,猛然推出,動作之快,如決堤山洪。

曹金歪頭躲過,隨後來個「高鞭腿」,翊棠雙手交錯格擋,接著回個「大擺錘」直攻上路。曹金搖閃下潛輕鬆躲過;起身左手格擋翊棠直衝拳,右手推臂,破解另一手攻勢。連擋四招,趁勢反攻,來了一招「轉身肘」,不給對方半點喘息。

動作連貫,讓翊棠胸口重重吃了一肘,隨後又中兩拳。只感胸如骨裂,一口鮮血吐出。

曹金臉上更加得意,微微歪嘴,面對眼前故人,他毫無憐惜,一擊「高掃腿」,只衝太陽穴。被其閃避,又一轉身後踢,只中腹部。

翊棠順勢抱腿,減緩衝擊,但仍後退數步。曹金被他束縛,也只得跟著向前,但速度之快,讓他腳下失了重心。翊棠借力,抱著大腿,高高舉起,準備下砸。

曹金哪裡給他機會,空中踏步,在他胸口狠狠踏了一腳,這才掙脫。但到底失了平衡,兩人幾乎同時倒地,順著房檐向下滾去。

城下眾人眼睛瞪得碩大,不禁齊聲發出驚呼。

二人從屋檐重重摔下,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深知對方功夫了得,斷不能給他半點機會,曹金連忙起身,捂著胸口,飛身而來。

翊棠烏龍絞柱起身,成功防禦,隨後一個背身後踢,再次拉開二人距離。

曹金眼看就要摔倒,關鍵時刻,一個鯉魚打挺,閃避起身,又是一擊「低鞭腿」再攻下路。經過剛剛交手,曹金在下盤嘗到甜頭,因此準備再次破他重心。

翊棠早已識破他的招式,踏步起身,倒掛金鉤,直踢面門。即便被曹金伸手格擋,但氣力之大,還是讓他重重側摔地面。

腦袋毫無防備,重重摔了一下,曹金頓感頭腦發脹,眼冒金星,一陣耳鳴。翊棠見他面容痛苦,連忙上前關心。

曹金緩了好一會才恢復神智,見他蹲在身旁,滿面擔心,「假仁假義」,便氣不打一處來,奮力將他推開,起身顧不得頭暈,先是看了看城下四周,百姓們屏息靜氣,看得興起,雖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但他仍覺得自己受到嘲笑。

翊棠擔心他的安危,準備中止比試,正欲上前攙扶。

誰料,惱羞成怒的曹金絲毫不覺得他是在關心,反而更像「炫耀」,隨即拔出身後鍘刀,一個弓箭步,揮刀劈去。

翊棠應接不暇,險些吃了一刀,好在身手靈敏,巧身躲過,後退數步。

曹金其疾如風、侵掠似火,咄咄逼人,只見他劈中帶砍,砍中帶挑,速度奇快,勢若奔雷。這一招剛柔並進,攻守兼備,惹得城下眾人都為翊棠捏了把汗。

翊棠連連後退,避開鍘刀,但攻勢強猛,變幻莫測,使他抽不出身。

曹金殺心正盛,更是不給他機會,龍頭鍘刀,虎虎生風。翊棠自是知道這鍘刀厲害,抽劍招架,護住身體。

這龍頭鍘刀也算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絕世兵器,劈山斷水,削鐵如泥,異常鋒利。若是尋常兵器,此刻怕早已被斬斷數節,然而這「祛邪」雖是斷劍,卻是鑄劍大師「武戰」封山之作,選用西域精鐵,經過數十日鍛造方才鑄成。只是鑄劍大師見識過太多江湖紛爭,深知劍長一寸,邪長三分,便只鑄此斷劍。此劍雖僅為半截,卻已邪氣凜然。

曾風光無限的龍頭鍘刀在它身上,討不到半點便宜。

兩柄絕世神兵,揮舞碰撞,發出刺耳聲響,如同一虎一鬼,惹得圍觀眾人不得不捂耳避聲,但儘管如此,仍覺耳骨生疼,彷彿萬蟲噬腦。

一連數招,都未傷他分毫,曹金求勝心切,壞了節奏,逐漸顯得有些吃力,畢竟這龍頭鍘刀,平日十數人都不一定抬得起來。

翊棠看準時機,一個后跳閃開,鍘刀撲了個空,重重砸在地上,石屑四散,留下一道深深刀痕。

刺耳之聲終於停歇,眾人早已是面色慘白,冷汗直冒,若再持續一會,怕是眾人都將七竅流血,倒地而亡。此刻,全都虛弱的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如今誰勝誰負,對他們來說,已經並不重要,活著,比什麼都強。

翊棠看著城下眾人痛苦之狀,心生憐憫,再看遠處守城增援趕到,便想速戰速決。

只見他腳下生風,聚集體內精氣,精氣之眾,彷彿肉眼可見,只見他身旁空氣漸漸模糊,如同湍急水流,而他則立在漩渦之中。

曹金知道他要使出那招,額頭汗珠滾落,心中竟浮出一絲恐懼。手中氣力減少,但此刻當著眾人面,怎能退縮。他深吸幾口氣,方才平穩呼吸,儘力做到吞吐有序。

翊棠集結精力運功,動作之快,竟產生殘影,如同三頭六臂一般,真乃天神下凡!遠處趕來支援士兵也都被這邪氣震懾,看著遠處城牆上那個「怪物」,驚慌失措,不敢前進半步。

曹金心頭焦慮,如鯁在喉,但為不失顏面,只得迎擊。他雙手握刀,橫在身前,腳下運功,聚集內力。

二者劍拔弩張,天空也開始變得陰沉,雲朵聚集,遮住光線。城下眾人開始恐慌,顧不得疼痛,奮力起身逃走。個別身體羸弱,無法起身者,也都吃力的爬著,想要逃離。

只見翊棠快速晃動身體,無數劍氣圍繞,配上殘劍邪氣,如同一座巨大鬼佛。此鬼眉頭緊鎖,怒目赤紅,漏出無數獠牙,手持三叉戟,由上自下,緩緩插下。幽黑劍氣籠罩天空,陰森無比。

曹金大感不妙,碩大汗珠滾落,不禁咽了咽口水,他雙手快速轉動鍘刀,在面前形成一張厚盾,妄圖抵擋。

此刻翊棠已被殘劍邪氣浸體,眼漏寒光,隨著口中一招「百鬼夜行」,劍氣化作無數鬼怪,奔襲而來。

曹金面前「厚盾」平常之時,能攻能防,刀鋒之利,摧枯拉朽。但面對眼前千軍萬馬,如同鵝卵,不堪一擊。只得揮刀砍殺,破除招式。然而,這一道道劍氣如同無數鬼魅,啃食著他的身體,又如細雨棉絲,無孔不入。

曹金痛苦哀嚎,彷彿一切都要成為定局之時,身後泛出無數金光,將面前陰寒劍氣悉數打散,救他於危難之際。

隨著劍氣退散,烏雲散去,大地重現光明。曹金滿身傷痕,疼痛難忍,但仍靠毅力堅持不倒。只見他顫顫巍巍的轉動身體,想要看看是誰救了自己。

但等他真正看清面前之人時,竟露出猙獰之情,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詫異道:「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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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光記之殊途難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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