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五日後,上官瑤身體恢復,隨上官淮一起登門,阿迢和雲蕙同行。
陸見微在前廳招待他們,張伯和岳殊奉上茶水點心,帶著阿迢和雲蕙先行退出。
廳堂內只剩下陸見微和上官父女。
上官淮卸了面具,面容端正,氣質儒雅,不像是一宗之主,倒像個尋常書院的教習。
「陸姐姐,你又救我一次。」上官瑤臉色比以前要蒼白些,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靈動。
陸見微溫和安撫:「你安心休養,其餘的不用多想。」
「嗯,是我不小心著了旁人的道。」上官瑤眼圈紅了大半,「也是我太貪心了。」
「到底怎麼回事?」
「我從小到大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練武,只可惜經脈細弱,不能像同門一樣修習心法,就算武技鑽研得再好又有什麼用?」
上官淮嘆息哽咽:「是爹不好,當初沒護住你和你娘。」
「爹,不關你的事,都是壞人的錯。」上官瑤低聲安慰他,又看向陸見微,「我在院中藏書樓看到一本秘籍,秘籍是專門提供給經脈細弱之人的,我本來不信,可還是抵不過好奇,偷偷看了幾日,不知為何突然就入了迷,不知不覺順著秘籍吐納打坐,然後就痛得暈了過去。」
陸見微:「……」
這姑娘還是太單純了,專門針對經脈細弱之人的秘籍,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不過,她倒是能理解上官瑤急迫的心情。
明明擁有絕佳的天賦,卻因身體無法修習內力,擱在她身上,她也得鬱悶。
「我知道我很蠢,陸姐姐想笑我就笑,我沒關係的。」上官瑤低垂著腦袋。
陸見微:「緣何要笑你?你受此無妄之災,不是因為蠢,是因為有人故意針對你。」
「針對我?為什麼要針對我?」
「上官院長,」陸見微慢條斯理道,「想必你也察覺到了吧?」
上官淮拱拱手,「阿瑤能交上陸掌柜這樣的朋友,是她的造化,有人不想看到這一幕,故意暗算阿瑤,還驚擾到了陸掌柜,實在抱歉。」
「不想看到阿瑤與我交友?」陸見微失笑,「我哪來這麼大面子?」
「陸掌柜的武功和醫術江湖誰人不知?您來歷神秘,多的是人想探查您的底細,也想與您攀上交情。阿瑤有幸與您相識,連帶著我這個糟老頭子也能跟您說上幾句話,自然有人不願看到。」
細數八方客棧之事,但凡和陸見微交好的,如白鶴山莊倖存者、林從月醫術傳承者以及一些算不上熟悉卻存在紐帶關係的江湖武者,都或多或少得到好處,甚至為自己報了仇。
江湖客們分析,陸掌柜此人周身有種玄妙的氣場,一旦與她沾上,心存惡念的人都逃不過一劫。
誰能不怵?
陸見微低笑:「倘若真如你所說,背後主使應該在我尚未回江州時暗害阿瑤。」
上官瑤得不到及時救治,很快就會失去性命,人都沒了,還談什麼交情?
「阿瑤擅自離家出走,我一時生氣,等她回來后就勒令她閉門思過,待在院子里哪也不能去。」上官淮面露赧然,「叫陸掌柜見笑了。」
「待了多久?」
「三個月。」
差不多。
她去滇州來回四個多月,上官瑤閉門不出三個月,之後就算可以出門,也不會立刻就去藏書樓發現這本書,其中必少不了暗中的引導。
一個月的時間很合理。
陸見微在心裡問:「小客,我有這麼恐怖嗎?連別人跟我交好都要遭人忌憚?」
「八級中期武王,世上本就沒多少個,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前輩,要麼閉關,要麼坐鎮宗門,像你這樣在江湖上隨意走動的很少見,加上你醫術和毒術都算高明,別人碰到你都得繞道走。」
陸見微之前是身在廬山,看不清如今江湖的局勢。
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人生地不熟,沒有絲毫自保的能力,那種緊迫和不安深深烙在心裡,直到現在都未消除。
彼時的境遇導致她不論何時都處於警惕狀態,她能依賴的只有系統道具,連客棧都不敢邁出一步,唯恐虛幻的空中樓閣就此倒塌。
即便到了武王修為,這種心理也依舊伴隨著她。
溫著之那日說她低估了自己,並非安慰她,而是真心這麼認為。
在別人眼中,陸掌柜早就成為不能隨意招惹的存在。
陸見微終於想通這一茬,心境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曾經箍在她頭上的枷鎖瞬間鬆開。
無名功法運轉得更加順暢自如,進度條明顯往前推進了一小截。
她隱隱觸摸到了一層屏障。
屏障還有點厚,短時間內無法突破,但她不著急,時候到了,進階是水到渠成的事。
「上官院長既然想到這一層,說明心裡有數,不知有何打算?」
上官淮面色慘淡:「實不相瞞,我也不知如何才好。我雖為院長,實則不過是個傀儡。書院的主不是我做,我甚至連阿瑤的安危都保護不了。我知道我實在太過無能……」
「你找我,不僅僅是為了聘請我當醫師吧?」陸見微直接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吉祥物當久了,每次說話都習慣多嘮叨幾句,甚至會不自覺陷入自貶環節,似乎只有這樣示弱才能從各方勢力的夾縫中尋得一絲生存空間。
陸見微理解他的心理,但不想聽太多廢話。
上官淮吞回自嘲的話,回道:「我這點小心思瞞不過陸掌柜。陸掌柜可還記得上官鶴?」
「記得。」
「書院不止他一個研究『內力共生』。」
「為何只有他被趕出書院?」
上官淮:「那只是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觸犯了那些人的利益。」
陸見微頷首,研究狂人們也會因為利益相爭,上官鶴也只是權力爭鬥中的棄子罷了。
「武林盟大比,是揭露他們的好機會。」上官淮誠懇道,「我不怕死,我只怕阿瑤無人照顧。以前我不是沒想過揭露此等惡事,可是每次我稍有動作,阿瑤都會帶著一身傷回來,我就不敢賭了。這次阿瑤受傷,也是一次警告。」
陸見微問:「你想讓我伸張正義,還是照顧阿瑤?」
「如果可以,請幫我照顧阿瑤。」
「爹?」上官瑤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眸中沁淚,「你不要做傻事。」
上官淮朝她笑了笑,遞出帶來的錢匣。
「陸掌柜,此乃診金,拖延了幾日,請見諒。」
錢匣里共三萬兩銀票,比陸見微的一萬診金還要高出兩萬。
她接過,隨手擱在桌上。
「阿瑤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會護好她。」
上官淮感激道:「有陸掌柜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不過,我思慮了幾日,」陸見微話鋒一轉,「決定不打算參加武林盟大比。」
上官淮:?
他眼裡湧出不解和失望,旋即隱下,笑了笑:「既如此,我便不叨擾了。不過,陸掌柜能否告知緣由?」
陸見微從袖中取出一份請帖。
「豐州客棧改建即將完成,明年四月重新開張,陸某誠心邀請上官院長屆時撥冗前往。」
上官淮還沒反應過來,上官瑤就接過請帖展開。
「四月十五,陸姐姐,這不是明年武林盟大比的日子嗎?」
上官淮湊近細觀,目露震驚之色。
「陸掌柜這是……」
「我不去參加大比,是因為開店日期撞了,」陸見微意味深長道,「上官院長願意去往豐州觀禮嗎?」
上官淮:「……」
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啊!
「我想去。」上官瑤毫不猶豫,「陸姐姐,你開張那日,我一定去!」
陸見微笑道:「歡迎之至。上官院長可以回去仔細考慮,不必現在就給我答覆。」
「陸掌柜,冒昧問一句,您是特意選在四月十五開業的嗎?」
「這是個好日子啊,否則武林盟怎麼會將大比定在當天?」陸見微沒有正面回答他。
上官淮便不再問,他小心收下請帖。
「陸掌柜,容我回去想一想。」
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作為瀘州書院的院長,不可能立刻下定決心。
「我就不叨擾了,告辭。」
「上官院長,」陸見微叫住他,「有個問題我很好奇。」
「請問。」
「那日在客棧,你緣何戴著面具?」總覺得如此鬼祟的行為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上官淮頓住。
「陸姐姐,」上官瑤替他解釋,「那日是我娘的忌日,爹爹打算帶我一起去拜祭娘親。每次拜祭娘親,爹爹都會戴上面具。」
觸及這種話題,陸見微再好奇也不打算繼續問。
上官淮自責道:「一直沒能給亡妻報仇,我無顏見她。阿瑤突然出事,我沒來得及卸下面具,叫陸掌柜見笑了。」
陸見微搖首:「是我唐突。」
「陸掌柜言重了,」上官淮拱了拱手,「是我行事怪異。」
又互相客套了幾句,父女二人離開山莊。
阿迢和雲蕙緊接著進了廳堂。
兩人就要屈膝,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她們,沒讓她們跪下。
陸見微無奈:「這是做什麼?」
「掌柜的,其實我早就想這麼做了。」雲蕙神色極為誠懇,「您對我和阿迢的恩情,我們下輩子都報答不了,我沒什麼能耐,得您照拂才能有今天。您那日問我要不要學武,要不要去豐州,我的想法是想學、想去。」
阿迢接著道:「您教我醫術,我心中早就尊您為師長,娘說城中木匠鋪收學徒都得敬茶拜師,我們不能失了這個禮。」
「掌柜的,您的救命之恩、再造之恩我都銘記於心,今日來,是為感激,也是為厚著臉皮拜您為師,師徒之禮不可廢。」雲蕙極為堅定。
陸見微思慮幾息,說:「那日詢問你們,的確是存了教授武藝的心思,但沒打算收徒。今日我再問你們一次,當真要入我師門?」
二人齊齊點頭:「當真!」
「師門規矩比客棧規矩還要嚴苛,你們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一旦你二人入了師門,就要以維護師門為己任,不得做出任何有損師門的事情,否則廢除武功,逐出師門,可記住了?」
「記住了!」
陸見微吩咐阿迢:「把大家都叫過來。」
阿迢即刻出了前廳,在練武場找到勤奮練武的夥計們。
一聽是掌柜召喚,幾人應聲而來。
在前廳等待的時候,陸見微專門問了雲蕙幾個問題。
「你已成婚,真能舍下江州之事?」
「掌柜的,之前我尚未下定決心,那日您問我要不要去豐州,我便想清楚了,第二日就去找江運昌到衙門拿了和離書。」
陸見微驚訝,沒想到一個在世道束縛下生活三十多年的女子,竟能有這般勇氣和決心。
她突然很想親眼看看,雲蕙能成長到什麼地步。
「和江家的一切事務,都已分得清清楚楚?」
「以後世上只有雲蕙,沒有江夫人,我的嫁妝也全都取出來,存入錢莊。」
「你的父母親人呢?」
「家母去世得早,家父兩年前也已病逝,其餘親戚往來不密,已經沒什麼牽挂。」
「如果我同時收你和阿迢為徒,你們在師門就是平輩。」
「我不在乎這個,」雲蕙笑了笑,「在師門就按師門規矩,私下裡她還是我女兒。對了,她的姓也改了,以後叫雲水迢。」
陸見微由衷贊道:「雲娘子,你與初次見面時,已大不一樣了。」
「若非掌柜的,我哪能有這麼大的造化?」雲蕙滿心滿眼都是感激。
小客問:「微微,你以前不是不願收徒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以前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自己都朝不保夕,前路一片迷茫,怎麼收徒?」
「後來立足了,你也沒這想法。」
「忙得忘了,而且也覺得沒必要。」
「現在有必要了?」
「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陸見微分析,「客棧的夥計中,唯有關河、阿迢和雲蕙是完全歸屬客棧、沒有其他牽挂的,燕非藏背後有燕家,張伯和岳殊有白鶴山莊,樑上君身世尚且不明,若收徒,我肯定更偏向前面三人。」
「有道理,但為什麼突然要收徒?」
「為了歸屬感和榮譽感,還有一些競爭壓力。」
「什麼意思?」
「眼下客棧的夥計都是夥計,表面上看大家都為客棧勞心勞力,但還是缺乏了內在的凝聚力。這也有我的原因,畢竟我的『師門』太過神秘,他們觸摸不到,沒有實感,就生不出更深的歸屬感。」
「你是想通過收徒,激發他們內心的嚮往?」
「算是一方面原因,」陸見微說,「但還有另一方面,若是有制定規則的那一天,我希望我的想法和計劃他們能夠毫不猶豫地執行下去。」
小客感慨:「微微,你的心態真的轉變很多。」
「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到最好。」陸見微堅定道,「這樣穿越回家后才能獲得更豐厚的獎金,不是嗎?」
小客:「……」
收回剛才那句話,宿主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愛財。
夥計們全都聚在堂中。
「掌柜的,您叫我們來有什麼吩咐?」薛關河問。
陸見微環視眾人,門外阿耐探頭探腦。
她隨口吩咐:「去叫你家公子,一起做個見證。」
「好嘞!」
阿耐飛奔而去,很快推著溫著之過來,臉上滿是好奇。
所有人都在等陸掌柜發話。
「叫諸位來,是有要事宣布。」陸見微語調和緩,卻在眾人心湖投下一塊大石,「我打算收徒。」
夥計們:???
「收徒?」薛關河差點蹦起來,既興奮又忐忑,「掌柜的,您要收誰做徒弟?」
一直以來,他雖自詡是徒弟,但沒有正式行過拜師禮,掌柜的也不讓他喊師父,他心裏面都虛得很。
陸見微故意逗他:「我打算收阿迢和雲娘子為徒。」
「那、那挺好的。」薛關河先是高興又是失落,「阿迢,雲姨,恭喜你們。」
「先別忙著恭喜別人,」陸見微笑道,「入我師門,就必須要遵守師門規矩,如若違背,輕則廢除武功,趕出師門,重則以死謝罪,聽清楚了嗎?」
薛關河愣住。
「你發什麼愣?」阿耐急得推了他一把,「還不快跪下拜師?!」
「哦!」薛關河雙膝一屈,咚一聲跪到地上,利落磕頭,「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阿迢和雲蕙也誠心拜倒。
「以後還和之前一樣,叫我掌柜,盡心為客棧做事。」
「是!」
阿耐適時端來三盞茶,「快敬。」
「掌柜的,請喝茶。」
三人依次敬了茶,完成拜師儀式后,在陸見微的囑咐下起身。
薛關河後知後覺:「掌柜的,咱們怎麼排位啊?」
他比阿迢先入客棧,年紀也比阿迢大,肯定是師兄,但是雲姨大了他一個輩分,以後怎麼稱呼?
眾人也被問住了。
「按入門時間長短,關河為大師兄,阿迢為二師姐,雲娘子為小師妹。」陸見微自己也被逗笑,「私底下,還跟以前一樣。關河,你是師兄,擔負教導和監督師妹的職責,可記住了?」
「記住了!」薛關河嘴角咧得大開,「掌柜的,我一定不辜負您的厚望!」
他是大師兄了!太好了!
陸見微收斂笑意:「別高興得太早,入了師門后習武只會更加嚴苛,每半年進行一次考核,考核不達標者,有一次補考的機會,補考再不達標,就自己看著辦。」
三人神色一凜,必須達標!
「阿迢,你以前跟著胡九娘,學過粗淺的心法,但並不適合你。」陸見微取出準備好的秘籍,「此心法叫《常歡喜》,適合你的根骨,希望你認真學習,勤勉修鍊。」
阿迢鄭重接過。
「你雖只對醫毒感興趣,但身為醫者,必須要有自保能力。我這裡有一本適合你的武技,你想不想學?」
「想!」
「好,」陸見微給她定下目標,「從今日起,一個月內,修為提升至四級,我再將武技給你。」
阿迢如今是三級中期,原本的心法太過低劣,導致她遲遲未能進階,有了適合根骨的心法,修習速度定然不慢,一個月足夠了。
至於醫毒之術,她的基礎已經相當紮實,需要的是疑難雜症練手。
她承諾:「我一定做到。」
陸見微轉向雲蕙:「雲娘子,你既已拜入師門,我便不會看在你比我年長的份上對你鬆懈,我只會對你更嚴格。你學武遲,若是不比旁人更加努力,只會跟他們的差距越來越大。」
她對雲蕙還是很有信心的。
雲蕙看似柔弱,實則很有韌性,練武雖晚,可根骨算是上佳,加上完美匹配的心法,未來不會太差。
雲蕙深吸一口氣:「掌柜的,我明白。」
她會比旁人更加勤奮刻苦。
陸見微將心法《細雨曉晴》遞給她,「我同樣給你設立目標,兩個月內修習至三級,再教你武技。」
「是!」
「關河,輕功就由你傳授。」
薛關河連連點頭:「掌柜的放心,我一定教好。」
收徒大事就此結束。
新鮮出爐的三個徒弟自然興奮欣喜,其餘夥計也為他們高興,但心裏面隱隱有些不甘和失落。
燕非藏:「恭喜。」
樑上君厚著臉皮說:「掌柜的,我也想拜您為師。」
「你不真誠,我教不了。」陸見微回道。
樑上君委屈:「我哪兒不真誠了?我是全心全意待在客棧做事的,您看我現在還往外跑嗎?」
「我連你名字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可是您那晚送我易容術了呀。」
陸見微:「我不僅送你易容術,還送了阿岳心法,並答應給燕非藏定製寶刀,這是對你們在滇州全力守護客棧的獎勵。」
「陸掌柜,你師門的易容術實在精妙,」樑上君先誇了一句,而後委屈道,「可惜只有上冊。」
阿耐哼笑:「梁神偷,做人不能太貪心。」
「可是我每天抓心撓肝的,難受哇。」
薛關河幸災樂禍:「要不我給你掏掏?」
拜師結束,陸見微回房。
「微微,」溫著之在院門口叫住她,「你的師門,除了賺錢的任務,還有其它?」
「指揮使好敏銳,」陸見微俯身湊近,壓低聲音笑問,「你還猜到了什麼?」
溫著之不由屏住呼吸:「猜不到了。」
「那為何這麼問?」
「以前的陸掌柜,是位瀟洒的看客;如今的陸掌柜,更像是韜光養晦的猛虎。」
「從看客到老虎,差距有些大。」
「待猛虎從沉睡中醒來,山林必會驚天動地。」
陸見微搖首:「我勢單力薄,哪裡算得上猛虎?即便是,外頭那些餓狼蜂擁而來,猛虎也躲不過。」
「我可以幫到你嗎?」溫著之問。
陸見微揶揄:「倘若你助我成勢后,我也以勢壓人,不顧無辜人的死活,你怎麼辦?」
「屆時我已不是玄鏡使。」他說。
陸見微彎起唇角:「這麼肯定?」
「嗯。」
「玄鏡使的職責是除暴安良,即便你不再是玄鏡使,也不會對旁人見死不救吧。」
「不知道。」溫著之神色坦然,「我只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在豐州時,陸見微就發現他有點瘋,滇州時印象更加深刻,而現在,這種遊走在黑白邊緣、不會死守規矩的隨性肆意恰恰戳中了她心中某個點。
她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當他是玄鏡司指揮使時,他會恪守律法;當他不再是指揮使時,遵循的只會是他認為該做的。
她能領會話意,是因為她自己也是如此。
在現代社會,她是遵紀守法的良民,可到了這個世界,她輕易就接受了取人性命這件事。
殺人後的觸動或許有,但也只是一點點。
「說好了幫我,以後可不能賴賬。」她眉目堆起笑意。
溫著之:「不會。」
「我現在就有個小忙需要你幫。」
「好。」
陸見微:「阿岳天賦很好,你幫我多教教他。」
優質的教育資源就在眼前,不用白不用。
「好。」沒有半點猶豫。
「我先回房。」
衣袖被拽住。
「怎麼了?」
「他們守護客棧都有獎勵。」
陸見微失笑:「你想要什麼獎勵?」
剛問完,就察覺到對方的目光掠過她的眉眼,停落在唇角。
意思顯而易見。
一個親親而已,何必吝嗇?
她俯身——
「公子!」阿耐的聲音驟然傳來。
他跑近了,發現陸見微也在,不由收斂神情。
「何事?」溫著之轉過輪椅,神情淡淡。
阿耐瞅了一眼陸見微。
溫著之:「說。」
「是。」阿耐敏銳感覺到他心情不愉,語速飛快,「江湖傳出消息,有位武者途徑望月城外,為避雨,躲進一間無人客棧,竟在裡面發現了『極地金蠶』,如今不少江湖客都趕往那間客棧,想尋覓『極地金蠶』的蹤跡。」
陸見微:「……」
望月城外,無人客棧,說的是她即將建成的主店嗎?
有人闖進去小客能不知道?
又拿極地金蠶潑髒水?
她確認了,就是有人在針對她。
客棧無人,九級武王的威懾不復存在,因『極地金蠶』的消息趕過去的江湖客很有可能互相殘殺。
無論是否有人傷亡,出現『極地金蠶』的八方客棧都將成為眾矢之的。
九級武王又如何?總不能把所有江湖客都殺光。
第一次受制於九級武王,第二次呢?第三次呢?
人的貪慾是無法遏制的。
他們會忍不住想,九級武王是不是用了『極地金蠶』。
江湖上或許會相繼曝出武者內力被吸的消息,而這些惡性.事件都將扣在八方客棧頭上。
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客棧開不下去,她因為江湖風雨不得不躲回師門。
「微微,」溫著之抬首,「他們在忌憚你。」
陸見微無奈輕嘆:「我只是一個客棧掌柜而已。」
阿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