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這晚,戚風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夢見年幼的他跟著父親背書習字,一位健壯的少年悄悄闖入戚府,藏在他牆外的桂花樹下等他。

夢見戚家家破,9歲的他被送去永安樂坊那晚,因抗拒想逃而被管事抽打到遍體鱗傷。

夢見那位將軍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護他,兇惡地把他摁在一個黑暗封閉的空間,耳邊全是他急重的呼吸聲。

他還夢見母親病逝那晚也是一個雷雨天,剛剛高中畢業的他,坐在醫院冰涼的走廊上無聲地哭了一夜......

混亂的夢讓他分不清楚哪個才是自己真實的經歷。只知道這一覺他睡得很累,身體很痛。

醒來后,戚風看到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環顧周圍離奇的傢具擺設,他才想到他從都城的永和樂坊魂穿到另一個戚風身上,還遇見了另一個裴硯。

他沒穿衣服,身體上的痕迹和疼痛的地方清楚地告訴他昨晚跟裴硯發生了什麼。

「裴硯。」

戚風輕咬著牙,不明情緒地叫了聲這個名字。

房間里沒有人,床邊的矮柜上放著他的背包,背包旁的時鐘上顯示著今天的日期:2022年8月26號11:45。

離他的那個時代,應該是千餘年之後。

他忍著身體不適找到了昨晚的衣服。襯衫和褲子都很皺,還帶著昨晚夜場上的煙酒味,不是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正在困擾時他看到床頭柜子上疊放著一套新的衣服。白襯衫,淺藍牛仔褲。另外還有一包未開封的內衣。

是裴硯給他留的。

戚風沒得猶豫,伸手把那套衣服拿了過來,不太熟練地穿在身上。衣服的尺寸比他的身材大幾號,但不影響穿在他身上的效果。

他把襯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粒,遮蓋住身上所有難堪的痕迹。再三確認他的衣著輪廓能讓他維持體面和禮儀后,才把自己的皺亂的衣服全部裝進背包,拉開卧室門走了出去。

邁出房間走在寬闊亮堂的走廊上時,戚風遠遠看到客廳里沙發上坐著一位低頭玩手機男人。

不是裴硯。

他腳步一頓,後退一步警惕問:「你是誰?裴硯呢?」

沙發上的男人聞聲抬頭:「哎,你醒了?」

隨後又是一愣。

他是裴硯的朋友,宋哲。

因為投資不善賠了數千萬而被家裡趕了出來,投奔到裴硯這裡。

早上得知裴硯從夜店帶回來一位男人,心裡還嘀咕:是什麼樣的男人能讓裴哥把持不住?

現在看來,這男孩是真的.....漂亮。

明明是男生,宋哲卻想到了這個形容詞。

高高瘦瘦的,皮膚很白。五官看上去比男生清柔卻又比女生銳利。清清瘦瘦地站在那,有種說不出來的風情和魅惑。

他咳了一聲,站起來說:「裴哥交代讓我安頓好你。說吧,想要什麼?」

戚風:「安頓?」

宋哲嗤笑,語氣裡帶著警告:「你既知道裴哥的名字,就應該明白他是什麼人。一晚而已,聰明的話應該知道自己值多少.....」

「這是裴硯的意思?」

戚風心下一冷,打斷了宋哲的話。

宋哲語頓。

他看到男孩的黑眸中泛著的冷意,說話的語調,氣質,都似乎跟想象中的夜店男孩不一樣。

再當他看到男孩緊抿的唇下一點沙痣時,恍然大悟。

難怪呢。

裴硯高中時候喜歡過一個男生,那男生唇角長著一顆沙痣。

這些年裴哥一直單身,大概就是因為心裡念著那個男生。

現在,他竟然找了一個容貌相近的人帶回了家。

宋哲不住感概裴硯的情深意長。

但是,眼前這個人就是個替身,再怎麼樣也代替不了當初那個人。

更何況那年裴伯伯知道兒子喜歡男人後,差點把裴硯的腿打斷。

若是知道裴硯從夜店帶回來一個男人睡了,那還不得把他打個半死,逐出家門。

為了兄弟的生命安危,宋哲決定把人『安頓』好。

「這還用問?難道裴哥去夜店找你當男朋友了?」

宋哲說著,拿出事先準備的信封不由分說塞給了戚風,笑意中更深一層的威脅和警告,說:「裴哥給的可比一般人高,見好就收吧。在外不要亂說話,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後果你可承擔不起。」

戚風捏著信封,心下蒼涼。

在樂坊,裴硯跟那些貴族公子一樣,點『戚風』的花名讓他為他彈曲,給他打賞,送他禮物。

自從他成為樂伶那一刻,裴硯便不是年少時陪他讀書騎馬的裴家哥哥。

而是他的恩客。

他不覺荒唐。

轉世的不安,相識之人的命運般重逢,身體的不適,都化作了一個無謂的笑。

戚風揚了揚信封,「知道了,那我可以走了么?」

他淺淡冷意的笑意中帶著嘲諷。

宋哲想要確認是不是在嘲笑他一般,望著他的眼睛出神,支吾說:「要不..你留個電話?說不定裴哥還會找你。」

「不用。」

戚風利落地拉開厚重的門,離開了裴硯家。

「哎,你叫什麼名.....」

宋哲話未落,厚重的門隨著男孩的離開而關上。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但宋柯大腦里卻全是男孩那雙冷笑朦朧的桃花眼,魅人醉人,揮之不去。

「走了。」

宋哲怔然自語:「早知道.......先問問他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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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肅寂靜的大會議室里坐滿了東海投資的高層管理。

一位戴眼鏡的職員悄悄推了推身旁低頭看手機的男人,低聲提醒:「裴總?董事長問你話呢。問您對上一季度的財務報表有什麼意見。」

裴硯放下手機抬頭環顧大會議室,看到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他身上。

而父親裴俊海的目光更是嚴厲。

他不慌不忙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身材高大的他俯視會議室里所有人的面孔,坦然自若地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

他昨天看過的財務報表,也對公司財務狀況足夠了解。即使在會議上走神,也能正確指出財務的問題和發表自己的想法。

幾分鐘后,這位24歲的年輕英俊的男人語聲收起,接著獲得了公司高層們讚賞的目光和一片掌聲。

裴俊海收起準備斥責兒子的話,嚴厲緩慢地告誡兒子說:「裴硯,作為公司副總,以後開會要專心聽取大家的意見。」

「是。」

裴硯從容坐下,藏在會議桌下的手卻再次拿起了手機。

沒有人知道,看似沉穩的他其實一整個上午都坐立不安。

這種情緒像是那年得知母親病危后,坐在長長的走廊上等待時一樣焦急彷徨。

更麻煩的是,他的心口痛又犯了。

不明不安的情緒和胸口的鈍痛交織在一起,撕撕拉拉地扯得他呼吸緊促。

明明只是一個夜店尋找依傍的男孩而已,怎麼總是會想他。

裴硯捂著胸口煩躁地想:大概是他做的太過分了才會這樣不安擔心。

他記得的男孩因葯而迷糊不清,而他也沒有克制,尤其是聽到男孩流著淚喊著什麼『軍』的時候更加生氣無法自控。

「你在我的車裡,不準叫別的男人的名字。」

這句話他說了無數次,每一次都莫名生氣發狠。

最後抱著人回家的時候才發現男孩渾身濕透,面色蒼白,手腳無力垂在他懷中。如果不是還有氣息,他甚至覺得男孩是不是死了。

裴硯懊惱地放下手機:宋哲怎麼還不跟他聯繫,那個人....不會病了吧?

是的,他連那個可憐的男孩叫什麼名字還不知道。

簡直荒唐!

肅然的會議室里,裴硯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地響了一下。

看到是宋哲的名字后,裴硯的心忽地一跳,快速劃開信息。

宋哲:【裴哥,兄弟幫你把人安頓好了,你要怎麼謝我。】

裴硯立刻回復:【他人怎麼樣?】

宋哲:【走了。我給了他錢。還警告過他了,讓他以後別來糾纏你。放心吧,這事不會被裴叔知道,嘿嘿。】

走.......走了?!

裴硯看到這兩字大腦『嗡』地一下白了,胸口/交織的鈍痛驟然加重。

似乎像是想要抓住某種重要的東西,可那卻如同一捧沙礫越是用力緊握越是流逝,離他而去。

是一種陌生又彷彿經歷過的無力感。哪怕是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回應他的也只是蒼茫孤寂的荒涼

他抖著手指,慌不擇地地敲下一行行急促的信息:

【混蛋!】

【為什麼放他走!】

【他去哪了?】

【他叫什麼?】

宋哲:【不知道啊,他怎麼了?這麼安頓不行?】

你個蠢貨!

裴硯在暗暗罵出這句話,然而心裡卻空落落的沖斥著前所未有的慌亂。這種慌亂讓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快些找到昨晚的男孩。

他猛然起身站立,沉重的紅木椅划著地板發出陡然響聲,驚得會議室里所有人朝他望來。

「抱歉,我出去處理件事。」

裴硯壓著聲音說著,不顧父親皺起的眉頭,抓著手機快步離開會議室。

走到門口時不小心被絆了一下,身體踉蹌,腳步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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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帶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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