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兩方的軸
雅蒙被拉著手臂奔跑在走廊上,她看著卓婭的背影,看見她向後揚起的深棕長發,隨著腳步擺動,看不見她的表情。
走廊上之前的那片阻擋過眾人腳步的霧散去了,但窗外的霧還在無聲聚攏。
目光越過濃霧,雅蒙覺得有一道視線與自己對上了。
「塔維納爾……」她不禁低聲念出那個名字。
卓婭的腳步未停,兩人下至一層,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雅蒙之前帶他們來過一次的,雅蒙在這艘船上的房間。
進屋后,卓婭手動反鎖房門,並拖來床頭櫃堵在門前。
做完這些,她才喘出幾口粗氣。
「時間不多,我們得快點,房間里有蠟燭嗎?」
雅蒙拉開抽屜,拿出房間里本來就有的蠟燭,遞過去,同時問出自己的疑惑:「你要做什麼?」
「儀式需要。」卓婭朝雅蒙笑笑,「我偷看過家裡舉行這類儀式,還有那些書,現在我打算布置一個指向女皇陛下的儀式。」
雅蒙似懂非懂,「你和伊凡呢,為什麼離開,你們不是兄妹嗎?」
「我能看出你和你的姐姐關係不錯,但是很可惜,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像你們。」
卓婭一邊開始就地取材在地板上畫出法陣,一邊解釋。
「他是個很獨裁的人,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膽子小心眼小,我還記得小時候他被別的小孩用活蛇嚇得尿褲子,最後還是我把蛇打死的,不過沒過多久那個嚇唬他的小孩就被瘋狗咬死了,他乾的。」
雅蒙聽著卓婭的話,目光一直都落在卓婭的臉上。
「你討厭他?」
「是的,我恨他。」卓婭聲音低啞。
可……雅蒙突然有些不知道該不該說,可你看起來明明很難過的樣子,這是恨嗎?
似乎沒注意到雅蒙的欲言又止,或者是注意到了但是當做沒看見,卓婭自顧自的將一個多種圖形交錯的法陣,最後撩開裙子一角,從大腿綁帶上抽出一把匕首。
「你要自殺嗎?」
雅蒙看不懂卓婭為什麼用匕首刃口抵著手腕。
卓婭怪異的抬頭看了雅蒙一眼,還是那個回答:「儀式需要。」
視線重新放回匕首,卓婭盯著自己皓白的手腕,臉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不痛,不痛的。」她低語幾句,閉上眼心一橫,匕首在腕部劃開一個切口。
第一次沒經驗,有些用力過頭,滾燙的血像是開閘的水一樣湧出,來不及感慨剛剛到疼,卓婭心痛的把血抹在法陣上,力求不浪費一滴血。
做完這一切,她臉色有些白,用雅蒙找來的紗布做了個緊急處理,就靠坐在床邊短暫休息,準備恢復點精力后一舉開啟法陣。
另一邊,伊凡異化的右臂恢復正常,臉上和脖子的黑色血管一時半會還消不下去。
他的眼中神志回歸,看著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屍體,聳聳肩。
「真是抱歉,想要離開就必須有人犧牲才行,我至少沒在最後需要獻祭時動手,給了你們一個痛快不是嗎?」
男人神情冷漠。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愧疚之意。
緊接著他望向門口,那裡是卓婭和雅蒙離開的方向,深吸口氣,他扯動嘴角,「我一直都想做個好哥哥來著。」
自言自語,男人的精神狀態並不穩定,他臉上幾度露出殘忍的笑,又幾度回歸冷漠。
男人開始拖動房間里的屍體,一手一個,前往下層貨倉。
來到一個特質的黑色集裝箱旁,他將屍體堆放在一邊,又折返宴會廳,拖回另外兩人。
直到第三次,他才將老子爵死不瞑目的屍體也搬下來。
掏出一把匕首,他切開一具屍體的脖頸,大刀闊斧的用血繪出一個猩紅法陣。
血腥味逐漸擴散到整個貨倉,光是繪圖,他就用掉了兩個人的顏料儲備。
站在法陣中央,他抹了抹臉上的血跡,開始將五具屍體拖到法陣里,放置在代表祭品的區域。
卓婭將一瓶蒲公英酒放到代表祭品的區域,有些不自信,「拿蒙德的特產獻祭給至冬的神,會不會不太好。」
隨即她又搖了搖頭自我安慰道:「不對,整個至冬都是女皇陛下的,用至冬的特產更沒誠意。」
「塔維納爾說送禮物要投其所好。」雅蒙說著把一本書放了上去。
「女皇陛下會喜歡書?」卓婭邊說邊看向那本書的封面,下意識念出書名:「《霜雪王座:我是冰之女皇的狗》,額……這書誰寫的?」
她尋找署名,是一個叫萬門之鑰的筆名。
這筆名,一眼看去就充滿了青春期少年奇特幻想的感覺。
不過卓婭沒有阻止雅蒙,
主要是她們是在沒有什麼可以用作祭品的東西了,總不能自己躺上去。
她反倒是有些好奇:「你那買的書?」
「不是我的,是塔維納爾的!」
雅蒙毫不留情的把塔維納爾賣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越發覺得你那個姐姐應該就是巡查官了。」
卓婭眨眨眼,一時間心裡也不為儀式的成功與否擔憂了,整個人如水般平靜下來。
簡稱,麻了。
「好了,開始!」
卓婭捂著手腕上還在滲血的紗布,猛地起身。
結果腳趾不小心踢到床腳,表情一瞬間扭曲,眼睛鼻子擠到一起。
雅蒙看著她這套動作,不知道該做什麼,就象徵性鼓了下掌,「加油!」
同一時間,伊凡向前一步,膝蓋朝前,跪在了法陣外邊,雙手十指交叉,抵於嘴鼻前。
恢復過來的卓婭慢慢跪坐在法陣邊緣,腦中回憶著在家族地下室里哥哥的動作,低下頭,虔誠祈禱。
低聲的呢喃聲中,封閉的室內,法陣周圍開始繞起一陣清風。
雅蒙站開到兩米外,看著法陣前虔誠跪俯的卓婭,耳邊隱隱約約響起一陣輕聲絮語。
那聲音讓她皺起眉,覺得自己胸口的位置有一團不知名的火焰正在隨著呢喃聲升騰,她不耐煩的捂住耳朵。
然而那些聲音好似不受影響,直接穿過了她的手,進一步響在耳邊。
髮絲無風自起,游蛇般起伏與半空,雅蒙那雙冰藍色的眼瞳顏色越發純粹,肉眼不可見的文字躍動在眼底,更深處,沙漏的虛影逐漸清晰,圓形的鐘錶指針轉動……
而前方閉眼祈禱的卓婭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髮絲盤旋著延伸向卓婭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