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隻立香
夢幻如仙境的花海上,一座綺麗而宏偉的高塔浮在空中,耀眼而璀璨的寶石環繞它的周圍——
盡頭之塔。
輕風吹來,白藍的奇迹之花微微晃動,陽光順著塔面照上漸漸出現在窗口的男人。
白紫色長發柔順垂下,他半彎著紫羅蘭色眼眸,嘴角上揚成輕快的幅度,彷彿鄰家的友善大哥哥。
梅林正在平靜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風已經平息,但他的耳邊還殘餘著多年前的迴響,眼前的畫面似乎也被過去滲透——
「梅林你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而在獲得他肯定的回答后,那位橙發少女笑道——
「那假如有一天我不得不死亡,請讓我在夢裡安詳走向滅亡。」
這是一個對於半夢魘的梅林而言很容易就能實現的願望,於是他同意了少女的提議。
但是到藤丸立香決定死亡的那一天,他發現他的魔術無法令她陷入永眠——
這種現象就彷彿劍術大師揮舞著刀劍,刀尖在壓到脖子上的那一刻卻莫名其妙卡住。
「抱歉,」白紫色長發的魔術師露出了與平時無異的微笑,「我再試一次。」
但是藤丸立香卻似乎理解了一切。
「抱歉,」快要墮落為獸的少女擁抱了他,「我自己來吧。」
最後她獨自走上了覆滅的結局。
為什麼不需要我再試一次了呢?
梅林直至今日依然沒有想出答案,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白紫色長發的花之魔術師看向遠方,他的目光幽遠,似乎能望到世界的邊緣,窺見真理的內壁。
這一世她又希望誰來為她送葬?
同一時刻,廚房裡,觀察衛宮做菜的丘比好像察覺了什麼,於是側過頭,向窗外未名的遠方凝視了一會。
【怎麼了,丘比?】我此時正站在我哥旁邊。
肩上的丘比又看向了我,【什麼事都沒有哦~】
我又揉了一把丘比。
我哥在燒菜,看到這番情景,不禁直皺眉,「你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沒有什麼感情的生物?」
這話就彷彿有一個人只喜歡喝咸豆漿,當他看到別人在喝甜豆漿時,不敢置信地問為什麼竟有人喜歡這個——甜的鹹的難道不是都能喝嗎?
沒感情的生物和有感情的生物我都喜歡。
我毫不猶豫地反駁他,「我喜歡丘比,但我也很喜歡你啊。」
他聽完后沉默地看著我,似乎想要皺眉但最終並沒有那麼做,我讀不懂他的眼神,但我覺得他應該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菜要焦了,」我提醒道。
他冷哼了一聲,又重新轉回去。
我就當這個話題被略了過去。
「我那麼喜歡你,」我話鋒一轉,「而你卻背刺了我。」
我哥挑眉,他露出類似「我看看你又想演點什麼花里胡哨」的冷淡表情,接著遞給我了兩個雞蛋,「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把雞蛋打了。」
我接過雞蛋,從柜子里拿出碗,嫻熟地把雞蛋殼敲碎,在拿筷子攪拌著碗中蛋黃和蛋清的同時,控訴他背著我把事實告訴夏目的過分行為。
然後我在把蛋黃和蛋清攪拌均勻后,發現我哥只顧燒菜不理我。
我委屈地拿起筷子敲碗,等我從抗議走向自娛自樂,最後琢磨出怎麼敲出不同音階時,我聽到我哥細微但是清晰的嘆氣聲。
「立香,你又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我哥把手伸向我,用眼神示意我把碗給他。
「被哥哥背刺的可憐立香只有一個極其微小的心愿,她非常希望她善解人意的哥哥能夠幫她實現。」
「說人話。」
「陪我練習唇語吧,」我乖巧地把碗把我哥手上,「你只要不斷擺口型讓我識別就行。」
我知道這很突兀,於是長話短說,把在夏目那邊發生的事情向他稍微提了提——強行看到妖怪的我,如今為了想要像夏目一樣和妖怪聊天,決定強行知道它們在說什麼。最後我總結道,「不需要花費很多時間,我覺得我三天就能學會。」
「……你打算盯著我整整三天?」我哥問了一個關注點清奇的問題。
學唇語自然需要注視對方的嘴型,我點點頭。
「……我拒絕,你換個提議。」
「可我現在就對這個感興趣,」在我哥毫不留情拒絕了我后,我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我哥抿著嘴,光顧著燒飯菜不說話。
僵持了幾秒后,我嘆了一口氣,「好吧。」
看在這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的份上。
我明白我哥是死活不會答應的,於是轉向了其他人。
我把丘比從肩膀上拎到懷裡。
「那麼丘比,你願意——」我話才說到一半,我哥便冷哼一聲,直接打斷了我和丘比之間的交談。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把我的懷裡的丘比拿起,隨後重重將它摔在地上。
丘比掉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音,聽起來就很痛,我走過去把它又撿了回來。
我哥沒有阻止我,只是在我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后,把我拎起並推出廚房,「總之我同意了。別在這裡干擾我,你自己去外面玩吧。」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都來不及反應。我只知道我在幫我哥認真攪拌了雞蛋后,就被他直接趕了出來——
我被我哥用完就丟。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衛宮,我一邊感慨著人心不古,一邊開始思考接下來去哪裡——
不如去隔壁串門吧。
於是我和我哥說了一聲后就離開了家。
狛枝凪斗把鑰匙給了我一份,但我沒打算使用——等他哪一天不小心把鑰匙弄丟了,我這裡還有備用。
我敲敲他家的門。
他對於「我在他家門口敲門」這事已經非常習慣,沒過幾秒就過來給我開門。
剛進門我便看到牆角新增的龕台,裡面放著一個瓶蓋。
【小安,前天來時這些都還沒有的吧?狛枝的做事效率真的好高啊。】
小安沉默了幾秒。
【無論是他的做法還是你現在的話語……各種意義上槽點都太多。】
我想了想,覺得我和狛枝凪斗沒有什麼問題。不過不同人對同一件事的看法不一定相同,於是我便也沒有反駁什麼。
狛枝家看起來非常沒有活人的生活氣息,廚房也沒有開火。
我眨眨眼。
「如果狛枝打算燒晚飯的話,那麼我也可以幫忙打下手,」我指向廚房的方向,「但是我能做的事僅限於打雞蛋或者剝豆子之類。嗯……洗米和按下電飯煲開關也會。」
【這些簡單的事情,大街上隨便拉出一個人都會吧,】小安開始吐槽我,而我假裝沒有聽見。
「雖然很感謝立香,但是事實上這房子里沒有食材哦,」髮型像極了棉花糖的少年,就連語氣都如同棉花糖一般甜膩,他眉眼彎彎地看著我,漂亮的眼眸中斂著幾分波動的晦暗,「這裡從一開始就沒有裝煤氣。畢竟如果不小心在我睡著時漏氣,或許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機會遇見斯巴拉西的希望了——那實在可惜。」
「這確實有道理,」我點點頭,我感覺自己漸漸能理解狛枝凪斗的邏輯。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在看向我時變得興緻勃勃,「立香醬呢?如果不知道晚飯怎麼解決,那麼我們可以一起去外面吃。」
「現在約我已經太遲了,家裡我哥正在燒晚飯,他讓我出來先玩一會兒再回去。」
「好可惜……」面前的白髮少年嘟囔道,棉花糖般的頭髮似乎因為他此時的心情而蓬鬆得更加厲害。
「那麼狛枝今天的晚飯打算怎麼辦?」
「都行吧,」他的語氣隱約透露出對自身的淡漠,「一頓不吃也不會怎麼樣。」
我明白了他的態度,於是拿出了手機,按了幾下后,「我幫你點好了外賣,待會自己去門口取。」
「嗯……?」他灰綠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此時顯得有些懵懂。
「就當送我那箱飲料的回禮,」我點點頭。
「我又給立香醬添麻煩了呢。」
「如果狛枝莫名其妙餓死在家中,作為鄰居的我被警察帶去做筆錄,那才是真正的添麻煩。」
他漂亮的灰綠色眼眸漣漪著笑意,我瞥見了裡面不知名的奇異色彩,「放心吧,我不會死在立香醬附近。」
「但是「隔壁鄰居是狛枝凪斗」是既定現實,就算狛枝搬家了,這段往事也依然存在。所以無論狛枝在哪裡死去,我覺得警察都會找上我了解情況。」
我眨眨眼——
「努力活下去才能不給我添麻煩。」
「之後去取,然後吃完,」我指向門的方向,接著從小包里掏出一個小物件,往他的手中一放,「對了,待會把這個交給外賣員。」
那是一枚極其普通的五日元硬幣。
狛枝凪斗眨眨眼,他顯然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他點點頭,正如他之後答應我對外賣員說一句話。
那是一句他覺得完全沒有意義的話語——
「很高興見到你。」
但是面前的外賣員——一位身穿運動服戴著白圍巾,又擁有湛藍眼眸的紫發青年,卻露出了極其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