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海誓
「對。」女老師確認,「喬司晨,是她。」
文瀾眸光變得意味深長。
韓逸群笑容尷尬。
這時,祁琪從會場趕出來,兩人多日不見,先一陣寒暄,韓逸群拜託祁琪,將自己帶來的夥伴送進會場。
祁琪熱情應允。
她帶著韓逸群的夥伴離開。
門口剩下兩人。
韓逸群笑容無奈,眼神彷彿在無聲邀請她去另外一個地方談。
文瀾率先抬步,到自己剛才休憩的花園,站定后,開門見山,「是她嗎?」
韓逸群算是她這段婚姻得以繼續的恩人。
當時從利川回來,文瀾心灰意冷,即使人還在山城,心裡已經無法接受霍岩,她做到最卑微,以色引誘他,他居然能對她無動於衷,在那晚之前,文瀾信心百倍,哪怕失敗很多次,也沒有涉及最根本的尊嚴,夫妻之間,除了心靈交流,身體合拍也是感情粘合劑,她當時有自信,曾經和霍岩之間的性體驗,足以叫雙方都難捨棄對方。
他的拒絕,讓她懷疑一切。她心裡其實一直有那種疑惑,當時提離婚,他怎麼會突然答應呢?
她失去孩子心情不好,離婚只是衝動之舉,他居然就答應了,那時候文瀾就開始困惑,但她還是有所挽留,就是在提出離婚,到她簽字之間至少隔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他如果也是衝動之舉,就該想通的,文瀾甚至特意挑選她生日當天簽字,為了和他憶從前,可他呢?
霍岩從她一時的口快衝動之後,毫不猶豫走上遠離她的道路。
文瀾多麼驕傲的人,生氣又難堪,中間冷了彼此兩年。
到山城,是她的誠意,多有磨難,她咬牙堅持,最後身心俱疲、絕望透頂。
韓逸群在她快要放棄時,注入強心針。
他說霍岩的操守在商界罕見,兩年來沒背叛過她……
從小見慣上流社會的權~色交易,文瀾的確認為這很珍貴,畢竟,自己父親風流在前。
韓逸群對她加以勸告,才讓文瀾獲得最後一點勇氣,也正是這一點勇氣,霍岩終於與她和好。
當時,韓逸群舉例子,說一名女主持愛慕霍岩,甚至願意為他去香港生下一名私生子。
這個社會,男人以忠貞為恥,女人為權貴歌唱,沒名沒分生下一個孩子是普遍的事。
霍岩甚至可以一邊拖著她,一邊和喬司晨及那名私生子過真正一家三口的日子。他完全可以。
文瀾的舅舅就是如此,私生子會走路后才和原配離婚。
韓逸群面色尷尬,似乎不知道怎麼解釋。
文瀾目光如炬盯著他,見他為難,冷漠笑著,「都舞到我跟前來了,你還不說?」
韓逸群嘆聲,「是喬司晨。」
「的確有兩把刷子,」文瀾輕點著頭,「做不成他女人,就做他舅媽?」
「這事兒你得跟霍總好好談,他不能控制喬司晨的行為,事實上,壓根不怎麼搭理她。」韓逸群解釋。
「我會查。」丟下三個字,文瀾頭也不回離開花園。
……
拍賣會已經開始。
來賓大部分落座。
極少數的幾個人正往外走,文瀾往裡,與他們迎面碰。
是西蒙。
西蒙今晚打扮得風流倜儻,遠遠望著就一陣珠光寶氣,像移動的「光源」。
文瀾眼辣,對「俗人」難以容忍,西蒙作為主辦方,承擔銷售職責,隆重而矚目理所當然,她目光直被他身旁男人吸引。
那男人衣服顏色低調,頭身比宛如神創,眉心一點蹙使得那張英俊臉龐多出幾分不好接近。
西蒙好像要伺候不來,不停跟他說著什麼。
男人視若罔聞,接著,一抬眸,猛地與文瀾目光相撞。
他神情立即放鬆,腳步也停下,嘴角揚起。
文瀾走向他,到跟前,聞到他身上不同於西蒙那種狂放而張揚的男香,是一陣陣含蓄的幽香,用香的最高境界就是幽,時現、時不現,引人探究欲。
一旦對什麼產生探究渴望,基本就為之臣服。
男人分三六九等,霍岩就是最高等。
伸手將她腰一攬,文瀾就感覺自己被全世界關注,台上拍賣還在進行,紛至沓來的目光卻已將她淹沒。
這是他們和好后第一次在國內重大場合合體亮相。
分散在場內的各家媒體閃光燈朝這邊射來。
霍岩遷就著她身高,微低首,陪她走到座位,落座后,潮水般的議論漸漸止歇。
拍賣繼續。
光線明亮,台上珍品一件又一件,競價聲此起彼伏。
文瀾一言不發。
霍岩一側手臂搭在她椅背,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得到她搖頭的回復后,就側眸瞧她。
她目光始終向前,微抬著下巴,像雪白天鵝落入人間,對任何事都有些不滿意,避著的態度。
他笑了笑。那條架在她椅背的手忽然動作,握住她那一側肩頭,掌心與肌膚相觸地施力攬到他懷中。
眾目睽睽,他們什麼都不在意地靠在一起。
直到競拍結束。
這一場,霍岩沒有出價,有專門的競拍師替他爭奪,成功后拍賣師才念出歸霍先生所有,他既低調了,也給足西蒙面子。
散場,相熟的一起同行,西蒙堅持要請老友們吃飯。
文瀾說有點累,得回家了。
她的確興緻不高,西蒙不強留,但堅持要送他們上車。
這麼一拉拉扯扯,隊伍弄老長,往停車場走時幾乎浩浩蕩蕩。
沒了會場的富麗堂皇與喧聲,地下車庫刷著靜音的地坪漆,踩著往前走時,滿目車輛與白色交通線。
氣味不好聞,卻也沒阻擋今晚盛宴所帶來的愉快,談笑甚歡。
「是舅舅的事?」霍岩沒等到上車,終於問她蒙家的事。
文瀾目不斜視往前走,手雖然被他牽著,可就像這熱鬧中的私語一樣,她的身心都與他隔開了距離。
「喬司晨和你什麼關係。」文瀾直接問。
不在乎身邊有沒有外人,用他能聽到的冷漠音量責問他。
沒錯,她今晚與他碰面來的少有交流就是對他的一種責怪。
牽她手的男人,似乎早習慣她脾氣,也猜到她在為什麼責怪,甚至沒有大的反應,還和旁邊一個到達自己車位的朋友告別一聲,文瀾也站定,對那位簡短告別。
等她結束,霍岩忽然拉著她手往前走,稍一拐彎,就停在一部貨梯面前,這一塊有四部電梯,人煙罕至,旁邊還有其他人在道別,但視線看不到這裡。
文瀾抬眸,看到慘淡白光下,他精緻五官像染了一層蠟,凝重而復古,聲音也厚重。
「不相信我?」
「信。」她毫不猶豫。目光直白,「但你告訴什麼是另一回事。」
霍岩眸光萎靡,像對她有些挫敗,可嘴角弧度很溫柔,「別因外人懲罰自己,也別攬太多責任在身上。」
她就是太為別人考慮,太喜歡攬責任。
孩子沒的事她最後歸結為自己的失誤;婚姻的中途觸礁也沒有追究他分毫;如今蒙家出事,她也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霍岩目光憐惜而難過,「求你,別這樣。」
他是真的傷感,所以文瀾感到沉重。
這股沉重今天下午就一直壓著她,卻不是霍岩給的,但他也確實給了她沉重,不是今天的,是他之前的種種反常,從他失蹤七年突然回歸海市開始,他就一直閉口不談某些事,婚姻中途的觸礁,讓他給的沉重越發刺眼,文瀾不能視而不見……
「我一直對你有一種感覺,你沒有對我敞開心扉,以前可以忽略,或是保留最基本的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哪怕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夫妻,也要對彼此有一些保留,但是霍岩……現在越來越感覺到我不了解你……」
她目光開始皸裂般,像乾枯的湖底。那麼一雙漂亮的眼睛,由亮變乾枯,他多麼難受。
霍岩眉心皺著,眼型微微變形,想解釋。
他對她說話向來滴水不漏,或許在考慮該用哪種方式能勸導開她。
文瀾等著,目光期盼。
但是忽然,霍岩眼色一變,沒了柔腸,全是狠厲。
他這一剎那的轉變,突兀而短促,接著文瀾就被他摟進懷裡,她正難受無解著,忽然聽他說,「到西蒙那邊去,不要離開他們視線!」
「你不打算解釋……」文瀾失望。
「會解釋。」霍岩嘆息,「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錯,別折磨你自己。」
他說完,就帶著她走出貨梯廳,並在人群處停留,將她交給西蒙。
「澤宇!」李澤宇等在一個小角落裡,人多他不怎麼愛湊熱鬧,霍岩牽著文瀾一出來后,就尋找他。
他聲音冷酷而嚴厲,明顯帶不快,他很少情緒外露,這一喊,不僅將李澤宇嚇一跳,也驚動其他人。
「怎麼了霍岩!」西蒙臉色立馬如臨大敵,他和霍岩混久了,曉得他脾性,顯然出事了才這麼失態。
這會兒,他們這群人里都不是普通人,除了西蒙這種天生的好戰分子,秦瀚海這種後天的更加不可小覷。
他這幾年在海市風生水起,早有頭有臉,西蒙正是送得他,秦瀚海已經上車,一聽霍岩這一聲吼,二話不說跳車,順手從車裡摸出一把SP甩棍。
和霍岩站在一起,也問,「怎麼了!」
「看著文瀾!」這話不止對秦瀚海說,還有跑過來的李澤宇,霍岩對李澤宇尤其嚴厲,眼神也警告了一次,意思要他盯緊。
李澤宇立馬兔子一樣鑽去文瀾身後,對霍岩是怕,對文瀾是百分百守衛姿態,背後是最脆弱的部位,左右有西蒙和秦瀚海,他們得保她萬無一失。
文瀾眼神不解,無聲地瞧著霍岩。
他仍然牽著她手,目光根本來不及看她,只一直盯著左前方車道,那裡面空空如也,但隱藏在車輛后的角角落落數不勝數。
他倏地放手,一眼都沒回應她地,徑直往前走,那背影冷厲而毫不猶豫!
「有賊!」秦瀚海第一個笑,「他媽的,舞到咱跟前來了!」
文瀾心慌意亂,但沒表現出來,她在一群男人中間,宛如被三方面的銅牆鐵壁包圍。
何況,霍岩身影轉眼不見后,從他消失的方向,又跑來另一幫人。
文瀾眼皮一跳,呼吸開始急促。
曾小山臉上有一道駭人的傷疤,不用多表現就一身匪氣,他和霍岩應該頂頭碰過,曉得發生了事情,但是他沒有保護霍岩,而是又過來支援這邊。
文瀾一瞬間覺得生氣,沒了淡定,「發生什麼事?」
她讓自己語氣盡量冷靜,但還是沒止住裡面的顫抖。
霍岩顯然和秦瀚海有過溝通,即使他什麼沒說,但秦瀚海第一時間就反應,表示「有賊」,且舞到跟前來了,證明他們之前一直在防範。
她再遲鈍,也知道可能是涉及自己在山城兩次遇襲的事……
曾小山經常幫蒙思進辦事,這會兒,又當著以前大哥秦瀚海的面,對她更加禮遇,「霍總遇上在山城襲擊你的人了!」
「……誰?」一瞬間頭重腳輕,文瀾語氣不可思議,「他不是被抓了嗎……」
「不是,」李澤宇插言,「剛才有一個穿連帽衛衣的男人過去,我沒反應過來,哥認出來了,應該是那晚冒充小蒙總人馬,砍我哥的人!」
關於蒙思進砍霍岩這件事,文瀾大發雷霆過,還在蒙政益面前告狀,但後來了解到,蒙思進沒做到恩斷義絕,聲稱只是嚇唬加打砸車輛,而有人渾水摸魚,借刀砍人。
她呼吸一下子都似消失,臉色煞白。
文瀾沒說話,但是腳步開始往前,往霍岩去的方向。
她這邊人多勢眾,她義無反顧,他們也不好攔,全都跟上她。
綠色地坪漆鋪滿地下車庫,一根根柱子冰冷站立,同時趴卧著一隻只沉睡獸一樣的車子。
四下無人,只除了他們移動的這一撥。
曾小山走在前面,擋住文瀾視線,她一襲白裙,是明亮所在,男人們圍攏在她四周,她神情緊張而強作鎮靜。
說實話,文瀾從中午被舅舅叫去吃飯開始,整一個魂不守舍,遇上喬司晨后,更加暈頭轉向,她擔心是不是喬司晨報復霍岩,而連累到舅媽的家庭。
此時此刻,狀況突發,文瀾一下把心裡負擔拋棄,只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地下車庫深又長,道路一條又一條,亮著燈牌的字母指示牌顯示他們已經走到E區。
中途除了看見兩輛熟人車輛離開,半個歹徒的影子沒看著,也沒有看到霍岩。
文瀾心幾乎提到嗓子眼。
秦瀚海提議,「我和澤宇送你上車,小山你去找霍岩。」
西蒙叫,「我他媽去哪兒——」又喊,「敢砸我場子,要他好看!」
「我不能走。」文瀾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觀察隱蔽角落和電梯廳位置。
「不對!」李澤宇忽然低喊,「姐你沒發現不對嗎!」
李澤宇口口聲聲喊她姐,回來海市的這段日子,他對她比對霍岩都親。
霍岩在兩年前收留他,對他各種照顧提拔,但就像君與臣,雖然叫著哥,霍岩嚴厲無比,他動一下眉毛,李澤宇都要小心翼翼推敲半天。
跟文瀾就不一樣了,文瀾真把他弟弟,時不時買好吃的,還給他買衣服,帶出去玩兒過,李澤宇對她感情極深。
他一喊不對勁,文瀾腳步緊跟著一踉蹌。
身邊不知是秦瀚海還是西蒙扶她一把。
文瀾面色蒼白,唇色都微弱,分不清是誰扶了自己,站穩後繼續往前走,一邊啞問,「……怎麼不對?」
李澤宇大大咧咧喊,「曾總——是你剛才碰到我哥,他跟你說是在山城襲擊我姐的人?」
「對!」曾小山答覆。
李澤宇語氣更加爆炸,「姐,真的不對——在山城襲擊你的人,我哥怎麼知道的?對方不是穿著雨衣,在監控里模模糊糊一片的嗎!」
也許是李澤宇的喊聲太喧囂,也有可能是形勢過於突發且驚心動魄,文瀾兩耳畔嗡嗡作響,明明能聽見外界在議論什麼,可就像罩著鐵桶,她的世界是混沌不堪重負的。
除了視線繼續探尋,身體其他部位已然喪失功能般,全靠機械動作。
曾小山沒在第一時間回應,走過一個大拐彎才忽然語氣愕然問,「——當時霍總在場,你們還不知道?」
「……在什麼場?」李澤宇儼然問出文瀾心底的疑惑。
她目光也開始模模糊糊起來,一切機能都似要罷工了,有什麼重擊淚腺,酸又疼。
聽到曾小山輕描淡寫口吻說,「他那晚在場,先蒙總之前發現襲擊者,他將文小姐從後山抱上來,之後蒙總來才走。」
「這事兒蒙總知道,他求證過,霍總承認了。」為防止他們不相信,曾小山特意強調霍岩承認了這點。
李澤宇驚著無話說,之後又嘀嘀咕咕,「怪不得那晚酒會他突然走了,是去我姐那兒……」
文瀾撐到極限,腦海如天崩地裂,視線花白,猛地一下就踩到哪裡,宛如深洞,一下子就將她身體死死拖墜,她慘叫一聲,瞬間功夫,身心同時受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