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受傷第2天
等宋雲天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困難地睜開雙眼,垂眼看著覆蓋在自己身上的白色被子。
抬頭又看到頭頂上,鐵架子上掛著吊瓶,點滴順著淡黃色的橡膠管流下,一直到自己的手上,液體到了手臂血管里有點冰涼。
手上扎了一個針管,貼著白色的膠布。
扭動脖子看看周圍,白色的牆壁,門口的布簾上一個「靜」字。這裡應該是醫院,記憶逐漸復甦。
晃動的病床,冰冷的手術器械,昏黃的手術燈,影影綽綽的白大褂,度過了一個模糊和不平靜的夜。
他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再次扭頭看到窗前的幾盆花,有繡球、三角梅、百合等,生命力旺盛地開放,早晨的陽光灑在窗戶玻璃上,還可以聽到外面的鳥雀啾啾。
可惜了這大好的晨光,躺在床上回想著昨天的經歷,飛機、爆炸、煙塵、女孩、炙烤、大地的震顫……昨天暈倒在醫院門口前的情形在腦海里閃回。
想到這裡,他頭疼欲裂,只記得如何到了醫院,後面的就是破碎的記憶碎片了。
這時,一位巡查的護士剛好進來,看到他醒了,立刻過來,隔著厚厚的口罩,眼睛里充滿了驚奇。
「你醒了,你的手術昨晚已經做完了,左臂上有一塊彈片,已經取出來了,縫合好了,麻藥過了,現在有點疼吧?你喝點水吧?」護士溫柔地說著。
宋雲天喉結一上一下地滑動著,嗓子像是冒了煙。
他啞著嗓子急切地問:「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小姐呢?」他趕緊一把拉著護士的手,急切的問道:「她的傷怎麼樣?要不要緊?」
護士笑了笑,「就在你旁邊呀。她的傷比你輕一點,不過頭皮里也縫了三針,小腿有點皮外傷,沒什麼大礙,還有點輕微的腦震蕩,現在還在昏迷之中,得住院觀察!」
宋雲天這才注意到旁邊病床上躺著的人,看眉眼似乎是昨天黃包車上相撞的小姐,頭上打著繃帶,還沒有醒,也打著點滴。
護士小心地遞來了一杯水,宋雲天慢慢喝著。
護士又問道:「你是她親戚嗎?」
「不是。」宋雲天搖了搖頭。
「那你們是什麼關係?」護士拿著一個登記簿追問道。
「沒有什麼關係。我的車撞了她坐的黃包車。加上炸彈爆炸,所以這位小姐受傷了。」宋雲天解釋道。
護士說:「這位小姐是我們張醫師的妹妹,你們的手術都是他做的呢。你們兩人今天都需要繼續住院觀察!」
他大腦快速運轉起來,張醫生的妹妹?哪個張醫生?
他一下茫然不知所措。靠在床上,一邊喝口護士送來的水,一邊暗自猜度。
這時,一位身材高大一身白大褂戴眼鏡的男人推門進來,一看身影很熟悉。
男人摘下了口罩。宋雲天一看,這不是張子荊嘛。
「你好呀,老同學。」宋雲天想起身伸手,突然間有點疼。
「怎麼樣?還是有點難受吧?別動了。」張子荊坐到了床前關切地說道。
張子荊濃眉大眼,年紀二十六七,戴著眼鏡,很斯文的樣子。不過此時他也難掩疲憊的神情。
「沒事,謝謝你啊!勞駕親自為我做手術啊!」宋雲天感謝道。
「不客氣,昨天這日本人的飛機炸彈,蘭城人民遭殃啊,死傷的民眾昨晚起就有許多送來,損失慘重啊!這可恨的小日本呀!」張子荊憤恨不平,
雙拳緊攥。
「昨天的損失肯定嚴重,炸彈大都落在城區,人員密集,而且防不勝防。」宋雲天想起來也是難受至極。
「我剛做完手術,抽空過來看一下你們!」張子荊眼睛看向了病床上卧著的妹妹張子楠。
「啊!這是你妹妹?多有得罪呀!昨天在街上,由於任務緊急,我們的汽車和她坐的黃包車撞到了一起,還碰到了炸彈爆炸!」
「哎呀,知道了,不要自責了。送你來的人已經告訴我了,還是你送我妹妹來的。謝謝你救了我妹妹。好好恢復。」張子荊扶著宋雲天的肩膀讓他躺下。
「你也辛苦啊,注意身體!」宋雲天看到張子荊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又想起昨晚半睡半醒恍恍惚惚之間,醫生護士忙碌的身影在病房和手術室穿梭的情形。
「沒事,沒事!今天也特別忙,待會我還有一個重症患者需要會診,你先休息,有時間我還會過來看你們的。」張子荊的白大褂上還有斑斑血跡,這次轟炸夠他忙活的。
張子荊不捨得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張子楠,轉身匆匆離開了。
宋雲天轉頭看著還在熟睡中的張子楠,她安靜地躺著,側臉的輪廓柔和,眼睫毛修長,鼻子俊俏筆挺,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剛剛好,清秀又恬靜。
這時他才想起老同學似乎有一個妹妹,只不過比自己小三四歲,好像也見過幾次,不過那時沒注意過她。這真是女大十八變呀。
宋雲天梳理了一下思路,自己在這裡躺著也不是事,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處理呢。
昨晚蹲守的丁志存怎麼樣了?如何安排的?有沒有什麼消息?自己家裡有沒有事?轟炸后的損失到底怎麼樣?
帶著一連串的疑問,他準備下床,出去一探虛實。
這時,門開了,手下麻臉的孫勝軍探頭探腦地往裡看,一看到病床上的宋雲天,就立刻進門,拎著一個包袱,提著東西,滿臉堆笑。
「隊長,不,」孫勝軍看到屋子裡還有護士和其他病人趕忙改口,「宋參謀,你可醒來了,你這一覺睡得可死呀。我剛回去給你拿了幾件衣服,買了點早餐,還有一束花。」
「你一夜沒休息呀。辛苦了。我沒事。家裡還有一大堆事情呢!」宋雲天有點生氣,這個孫勝軍說話不過腦子,嘴上沒有個把門的,暗示著他,故意把「家」字說得重一點。-
孫勝軍也自覺失口了,有些尷尬,手裡提著包袱、早餐,還有一束康乃馨站在當地。
「好吧,我不能拂了你的一片好意,先吃點早餐。你也來一塊吃點?」宋雲天示意他過來。
孫勝軍擺了擺手,「我已經吃了。」
他把包袱放在床尾,又急急忙忙找了一個玻璃花瓶,把康乃馨插好,放在床頭柜上。
吃完早餐,宋雲天起身準備下床。
「準備一下,我要走了,今天還有好多事。」宋雲天示意孫勝軍,「你去辦一下出院手續。」
宋雲天換下了病號服,穿上了襯衣褲子皮鞋,腳一著地感覺還是有點天旋地轉的。
「你不能出院,還要換藥呢。怎麼就隨便出院了啊?等主治醫生同意了,你才能出院啊!」小護士看到趕忙過來阻攔。
「沒事,我每天過來及時換藥。這樣可以吧?」宋雲天態度和藹地看著護士小姐。
小護士不知道怎麼辦了,攔也不是勸也不是。
「這樣吧,回頭,我給你們張醫師打電話,說明情況,這樣總可以了吧?」宋雲天不想讓小護士為難。
小護士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宋雲天左臂用繃帶吊著,披了西裝,頓時精神了許多,眼神堅毅,雖歷經磨難但不掩其英氣。
他臨出門的時候,把那插著康乃馨的花瓶放到了張子楠床前的柜子上。
花兒繁盛的開著,發出淡淡的香味,也映襯著她寧靜俏麗的面容。
宋雲天大步流星而出,只留下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