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峰迴路轉

回景安后，王睿著實碌忙了一陣，白天忙著遞名片，晚上則在各色娛樂場所公關，深更半夜帶著一身酒氣回家，倒頭就睡。

聶筱蘭覺得不對勁，這天親自做了早餐，候著兒子起床，一來了解下兒子近況，二來有件事情探探他的口風。

聶筱蘭是「天睿」商超的老闆，手下好幾十號人，相比之下，丈夫王朝東就失色許多。大前年肺部手術后，他從林業局一個科長的位置上辦了退養，戒斷煙酒，種花養鳥，不問世事。

王睿下樓看見母親頗為意外。

「吃早飯再走，不差這會！」母親說得鄭重，王睿只得坐下。

「什麼情況，親自下廚？」王睿咬了口包子。

「味道沒變吧……慢點，別噎著！」聶筱蘭把豆漿推過去。

「無事獻殷勤，非……」

後半句，被母親一瞪眼，連同包子一道被王睿咽了下去。

「最近這麼忙？」聶筱蘭進入正題。

「甭提了，東嶺醫院正招標，競爭激烈呀！」

「有事業心是好的，但身體也得注意，總那麼喝可不行！」

「媽，你不懂，現在談業務就興這個！」

「我不懂？你以前可不這樣！」

王睿聽出弦外之音，腦海閃現鄒楠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我看你是故意買醉……」

「好了好了，我以後注意就是了！」王睿搶白，他害怕聽母親的分析。

「小睿，還記得樓下的宋阿姨嗎？她女兒叫薇薇，拉小提琴的，小時候你們常在一起玩。」

「記得，怎麼了？」

「噢，前兩天在街上碰到，說找機會兩家人一起吃頓飯，你爸倒是很有興趣，他和薇薇爸從前是一個科室的。」

「媽，你就饒了我吧！」王睿會意，一口回絕，拿起公事包就走，根本不給母親再說話的機會。

「開車慢點……這孩子。」

望著兒子遑急逃遁的背影，聶筱蘭苦笑著搖頭。

……

康正醫療器械公司會議室。

橢圓形的會議桌上擺了盆春蘭西神梅，正是花期，那恰倒好處的捧與漂亮的劉海舌構成了一個完美的中宮，與外瓣相配真是美輪美奐。

「王睿！」經理劉彤輕敲桌面。

王睿回過神，撓撓頭。

「還有兩個月，東嶺醫院就要正式投入運營，我們已經跟了一年多，耗費巨大，卻遲遲簽不了合同，癥結在哪？你們銷售部想過沒？」

會議室鴉雀無聲，經理掃視一圈，目光重又回到王睿身上。

「經理，東嶺是塊肥肉，多少雙發紅的眼睛盯著呀，人家自然端著，哪肯輕易就範。」

「就是，不然趙毅也不會辭職回老家種地了。」接腔的小姑娘叫娟子。

趙毅是A組的前主管，最先和東嶺醫院接觸的人，估計是承受不了壓力，辭職了。王睿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提拔上來的，專公東嶺，公司給予了厚望。

「趙毅是去種田，還是去馬爾地夫旅遊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嗎？你還好意思說，今年連一台X光機都沒賣出去，再這樣下去，你吃土吧！」

娟子吐了吐舌頭。

「總之，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拿下東嶺的單子，不然……」

經理沒有繼續說下去，大家都嘆了口氣。

「經理，東嶺一天沒簽合同，我們就還有機會，一個月安裝調試設備足夠了，我想說……」王睿頓了頓，

吊了會胃口，「如果我們拿下了，公司會有什麼獎勵？」

「提成加一個點，年底獎金翻番，所有人馬爾地夫雙飛7日游！」

會議室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王睿去盥洗室路上碰見急匆匆的娟子。

「……這個月我一定要賣台機子，不能被經理看扁嘍！」娟子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女孩。

「祝你好運！」王睿隨口問了句是哪家醫院。

「263！」

王睿心裡一震，瞅瞅窗外：「在下雨，我送你！」

快到目的地時，娟子掏出小鏡子，認真地描眉畫眼，下車走了幾步回頭沖王睿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後者回了個同樣的手勢鼓勵。

王睿重新啟動車子，卻轉入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搖下車窗，點了根煙，白色的煙霧在清冷的空氣中彌散開來。煙抽了半截，王睿下車直奔口腔科。

鄒楠沒在，王睿有些失望，卻又如釋重負。

「不是鄒楠上班嗎？」王睿問。

「怎麼，我還看不了你的病？」女醫生沒好氣。

「哦，你誤會了，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她……朋友，找她有事！」

「她出去學習了！」

「是嗎，去哪學習了？什麼時候回來？」

醫生有些不耐煩，回了句不知道，便不再理會王睿。

王睿怏怏然轉身離開，公司小薛打來電話，說東嶺醫院採購辦的倪主任現在「怡景」賓館。掛了電話，王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一進「怡景」，小薛便迎了上來。

「我看見『裕興』那個女的進了電梯，也停在17層！情形不樂觀呀！」小薛嘆氣道。

「裕興」也是賣醫療器械的，所代理的三類產品與王睿他們公司的高度重合，是康正最大的競爭對手。

「沉住氣，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準！」王睿拍了拍小薛的肩。

「唉，關鍵人家現在不見咱們呀！」小薛嘆氣。

「等會不就見著啦！」王睿倒挺樂觀。

一個小時后，倪主任一行從電梯出來，王睿立即迎了上去。

「你怎麼在這？」倪主任顯得很驚訝。

「是呀，巧得很，到這看個朋友。」王睿溜了眼邊上的人，「倪主任，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這……」倪主任有點猶豫。

「就幾分鐘，耽誤不了您的事！」王睿直接去摟對方。

酒店咖啡區。

「老弟，知道你今天是特意來堵我的，」倪主任向後捋了捋稀疏的頭髮，開誠布公，「實話告訴你吧，本來都定你們公司了，但虞副院長莫名其妙地插一杠，院長也不好獨斷專行，你知道，官場複雜嘞！」

「是嘛，那虞副院長，您方便幫我約一下嗎？」

「這個人不煙不酒，性格孤傲。」倪主任搖頭，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倪主任，晚上……」王睿不死心。

倪主任急擺手，說今天真沒空。

王睿升為主管，重點跟的就是東嶺醫院，說得上話的領導他都一一拜訪過，和虞副院長也打過交道----吃了閉門羹。據說，這位年輕副院長很可能會是下任院長！這讓王睿更憂慮了。

王睿決定再去拜訪一下對方。

東嶺醫院的老辦公樓是那種三層的磚瓦房，外牆爬滿了爬山虎，雨水打濕的葉面反射出清冷的日光。辦公樓正在搬遷中，兩個月後將不復存在。

王睿沒有直接去找虞副院長，而是來到了一樓的器械科，那的科長沈冰是他大學校友。

「我和他都是公事公辦，談不上私交，我倒是想，可攀不上呀！」沈冰客氣地給王睿倒了杯茶。

「嗯，這茶葉不錯呀！」王睿抿了一小口，贊道。

「開玩笑，頂級『雀舌』，也就你來了我才捨得哦。」沈冰表情誇張。

王睿又呷了一口，「師兄，那虞副院長喜歡喝什麼茶？」

「大紅袍，你有嗎？」

兩人相視而笑。

「吃餐飯而已，真沒辦法？」王睿轉回話題。

「你不知道，這個虞副院長……唉，這麼說吧，這年頭誰稀罕吃你的飯啊！」

「那是，這不來向師兄討教了嗎？」

沈冰抽著煙，仰望著向天花板。

「婦產科的徐主任有回搭我的順風車，說虞副院長的老婆曾抱怨說孩子沒辦法進二中，好像是不在學區內。」

「不至於吧？」王睿有些吃驚。

「誰說不是，他老婆怪他當初沒買『書香別苑』的學區房吧，現在那的房價估計都過二萬了，而且有錢也買不著！」沈冰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繼續道，「擱他們那個級別的領導這算什麼事兒，也就他了吧！」

沈冰點到為止，不再多言，王睿從包里取出兩包軟中丟桌上，便匆匆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