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將報之以生命

從虞副院長家出來時，天已黑透，王睿吹著口哨，在樓前空地轉了個360度花哨的圈。

虞夫人饒有興緻地聽王睿描述了「書香別苑」那套房的戶型、採光以及陽台開闊的視野。她兒子突然指著戶型圖上一間朝南的房間說這個得是他的。

王睿停下，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

王睿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他連房子交易是商貸、公基金或者現金的具體流程都詳盡講解了一遍，甚至於裝修公司選那家都提供了建議。

「虞夫人，呶，你看——」王睿點開手機里自家客廳的照片，「這就是他們裝的，效果不錯吧，您有空，我隨時帶您去我家參觀。」

虞夫人抬頭笑著凝視眼前的小夥子，「你是哪家中介所的？」

「噢，您誤會了，我是康正醫療器械公司的。」王睿麻利地遞上一張名片。

虞夫人會意地點點頭。

「虞夫人，如果中意，明天上午我就帶您去看房，辦手續！」

「行，我明天剛好有空。」虞夫人對自己的喜悅心情不加掩飾。

在客廳和虞夫人交談時，王睿始終沒看見虞副院長的身影。

目的達到，王睿起身告辭，虞夫人客套地留他吃飯，王睿這才發現餐桌上擺放停當的飯菜還沒開動，趕緊道歉。

……

愛，是瘋狂而盲目的，無論陷身其中之人有多理性和務實。

王睿打電話問263醫院職教科的熟人，得知鄒楠正在樂峰市的職教基地學習。那個基地王睿以前也去過，距景安一百來公里，走高速一個小時。

去與不去，王睿糾結。

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在過直行綠燈時，王睿突然急打方向，強行向左轉去，開往高速入口。

王睿不知道，就在他趕往樂峰的時候，那的步行街口發生了一場車禍，這場車禍，成了他和鄒楠關係的轉折。

基地管理員一番盤問后才勉強告訴他鄒楠住309，並叮囑9點前必須下樓，這裡有門禁。

來的路上，王睿將鄒楠可能的反應都設想了一遍，可來到309門口，心還是無法遏制地狂跳。敲了兩下，門紋絲不動，但隔壁的門倒開了，一個戴眼鏡的女孩探出頭。

「鄒楠……是不是從景安來的那個？」女孩徒然色變，「她出車禍了，賈主任已經趕過去了！」

「什麼時候的事？嚴重嗎？在哪家醫院？」

「晚邊上，聽說送醫院時都昏迷了……」

「我問你她在哪家醫院？」王睿吼。

「你凶什麼凶。」女孩回懟，扭頭問裡面，「中醫院」，裡面人高聲回答，女孩剛想轉述，王睿已經箭一般地沖向樓道。

王睿剛啟動車子，猛然想到自己並不知道中醫院的具體位置，於是果斷下車到路邊攔了輛摩的。

到了目的地，王睿掏錢發現最小面值是50的，摩的司機掏出一把零錢，王睿沖對方擺擺手。

大廳里空蕩蕩的，連導診台也不見人影，王睿喊了幾聲，出來一名護士。

「……走到頭，拐彎就能看見急診科，應該還沒下手術！」

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靜靜地坐著一對中年男女，王睿走過去，男的下意識抬頭。

「怎……么樣了？」王睿聲音有點結巴。

「不樂觀，你是？」

「我是她……朋友，剛從景安過來。」

「應該快出來了。」男人看了看手錶，示意王睿坐下。

一刻鐘后，手術室的門推開，一名高個男醫生疲憊地走了出來，王睿快步迎了上去，沒等他開口，對方無奈地搖頭，「傷者體質太弱，肝臟被肋骨戳穿……我們已經儘力了。」

王睿一陣暈眩，差點栽倒，趕緊扶住牆。

「鄒楠，楊芳的家人聯繫上沒有？」

王睿渾身一顫，轉過身，透過淚水，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孩正凝視著自己，她的目光是那麼沉靜、透徹、迷離，像秋日的湖水。

醫院玉蘭樹下的長椅上，兩人比肩而坐。空氣中瀰漫著梔子清冽的芬芳，無星無月，偶爾有清寒的微風吹落樹梢的雨滴。

「你怎麼來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沒別的。」

「早點回去，開夜車不安全。」

「我先送你回招待所吧。」

「不必了，我得等楊芳的家人。」

「那……我陪你。」

「不用，你在這不合適，還是走吧！」

「我不走……」

王睿一把攥住鄒楠的手。

鄒楠突然嚎啕慟哭，趴在了王睿的肩膀上……她溫熱的淚水漸漸濕透了王睿的肩頭。

「我需要你的愛情，它比世間所有的珍寶還要珍貴……如果把它賜予我，我將報之以生命。」

……

半年後，王睿第一次去鄒楠家。

閨女頭回帶男朋友回來，母親精心準備了一桌菜。王睿對鄒母的手藝讚不絕口，尤其那道清蒸魚，更是被他誇過了福興路「漁人碼頭」的大廚。

「阿姨，您哪天要是不想開魚檔了就開酒樓，我給您投資，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清蒸魚』！」

鄒楠瞪眼，王睿會意，不再搶著找話頭。鄒楠倒不是嫌他話多，而是不喜歡他身上富二代的那種張狂。

「什麼叫你投資呀，能不能不顯擺？」送王睿離開時鄒楠數落。

「這怎麼能叫顯擺呢？我是真心實意想請阿姨出山嘞！」

「行，下次別來了。」

「我錯了，我現在扇自己的心都有！」

「那你扇。」

「你捨得嗎？」王睿去攬對方的腰。

「我又不疼！」鄒楠甩開對方的手，跟迎面走來的鄰居打招呼。

王睿知道鄒楠是個傳統保守的女孩，對自己在公開場合的親密舉動不適應，甚至反感。然而這一品質卻更加吸引王睿。

與鄒楠的母親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鄒景章的態度相當冷淡，這個眼睛毒辣的魚販子認為王睿太過浮浪、不成穩，難成大器，配不上自己的寶貝女兒，後來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準確。

鄒景章的態度令王睿很是抓狂，他急於得到認可，遂極力慫恿鄒楠辭職開設自己的牙科診所，沒想到這個建議得到鄒景章的支持。王睿出錢出力，成功將「固美」開起來后，徹底扭轉了鄒景章的態度。

正式交往後，王睿經常和鄒楠聊起在樂峰市的那次見面。

那個罹難的女孩叫楊芳，和鄒楠一批去培訓，被安排同住。鄒楠零距離親眼目睹了車禍的慘烈，內心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以至於在打電話回基地時言語含糊不清，讓人誤以為是她出了車禍。

王睿趕到醫院時，被出來買水的鄒楠碰了個正著，她看見王睿急切得不要找零，她看見對方在手術室門口的失魂落魄……她看見了對方眼中在誤以為自己不治時悲痛、真切的淚水。

她終於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