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大腦」與「利劍」
在晃動不停的馬車上,法國大革-命的老前輩,埃馬紐爾·埃貝·西哀士又1次伸展了4肢,還輕輕扭動了脖頸。
由於這輛沒有改裝充氣車輪的老式馬車太過顛簸,讓西哀士感覺這趟僅有30公里的旅途,事實上並不好走。
作為王國時期令人尊重的前主教,法國大革-命僅存的前輩,5百人院中受人敬仰的資深議員,西哀士當然有資格優先乘坐督政-府特意為兩院議會的議員們,提供的那1批輕便快捷、不顛簸且座墊舒適的免費新式4輪馬車。
只是那樣1來,西哀士就無法隱藏此次從巴黎秘密前往凡爾賽的行蹤。為了保密,今天1早他不得不走了兩條街,在1家車行里臨時租用了1輛毫不起眼的老式4輪馬車。
畢竟,安德魯執政官的忠誠走狗,法國警務部長德雷爾,單單在巴黎1地,就招募了成千上萬名政治密探。
這些人廣泛分佈於巴黎的大街小巷,他們的身份不1,有各個部門的公務員,遊街串巷的商販,出售麵包的老闆,有錢人家的僕役,街頭叫賣的報童,不知廉恥的演員,甚至還有為兩院議員們服務的馬車夫,他們專職尋找與發現在巴黎周邊,1切反對安德魯獨-裁者,反對督政-府,反對《1795年共和國憲法》的人與組織。
想到這裡時,西哀士在心中憤憤不平的罵起來。
「該死的安德魯,在他的眼中,哪裡會有什麼民主與憲法?只有便於他實施軍政獨-裁的1部工具!」
隨著《1795年憲法》頒布以來,普選制死亡之後,共和國僅存的意義只在於對君主制、舊貴族和封建制的厭惡,對共和國期間發生的財產變更的堅持,廢除等級制和平等的公民權,以及借口保衛共和國的名義,繼續向德意志,向義大利發動不義的掠奪戰爭。
只是在這方面,安德魯證明了自己能出色地完成上述的所有任務。無論是1795年對復辟君主制與西部叛軍的鎮壓,還是1796年的德意志戰爭,以及1797年結束的義大利戰爭,安德魯和忠誠於他的法國-軍隊贏得了所有的勝利。
與此同時,他對共和國,乃至大半個歐洲的獨-裁統治權力,已經變得毫無爭議了。以至於巴黎市民將出征在外的安德魯,每次返回巴黎的日子,視為1年中最隆重的節日。
如今,差不多每1個法國底層家庭,都在感激第1執政官強制推行的廉價麵包和廉價蜂窩煤,讓他們平穩度過了兩年大飢荒;
對於鄉鎮與城市的中產者而言,他們感激安德魯的強令手腕終結了引發社會動蕩不安的種種因素。而良好的治安,讓中產者工作穩定,家庭收入持續增長,物價也能保持平穩,尤其是孩子們能夠快樂的上學、放學,還有機會享受國家提供的廉價醫療服務。
當然,最開心就是這幾年突然崛起的貿易商、暴發戶、金融家、以及共和國的軍官們。他們通過安德魯在國內實施的1攬子經濟改革,以及1連串對外戰爭的勝利,1個個賺得盆滿缽滿,
於是,就在安德魯返回巴黎,途徑里昂的時候,他竟然在1場商務宴會上,對著1干紡織商人公然宣稱:
「是的,公民們,先生們!只有我,因為所處的位置,知道這就是政-府。法國人只能由我加以統治。我深信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無論路易十8也好,路易十4也好,在此時都不能統治法國。如果有1天,我突然離開了共和國執政官的位置,那麼這就會是1場災難,不僅是法國的災難,也是全歐洲的災難。」
然而,以西哀士為首的少數社會精英分子,卻對此不屑1顧。只是,如今的法國-軍隊已經變成1支唯利是圖,只會聽命於安德魯的雇傭軍。儘管近百萬的共和國士兵,依照軍隊慣性和傳統習慣,始終站在保衛大革-命成果,反對王黨復辟的這1邊。
在搖晃不定的馬車廂內,西哀士不自覺的輕輕撫摸他曾寫就的小冊子,上面「什麼是第3等級」的鉛字還清晰可見。
但他回有才幹的政治家紛紛遠去。
首先,米拉波在疾病中痛苦的死去,決策失誤的拉法耶特名聲掃地,馬拉莫名其妙的遭遇到1位小女人的暗殺;
在這之後,布里索和羅蘭夫婦等人走上了斷頭台,然後是丹東和德穆蘭,「巴黎國王」佩蒂翁橫屍荒野,監獄中的孔多塞也在絕望中自殺;
不久之後,「不可腐蝕者」羅伯斯庇爾,和他的親密戰友們,聖鞠斯特、庫東與勒巴,紛紛死於熱月黨人的陰謀叛亂……
就連共和國的第1軍事領袖,曾經為法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卡爾諾委員,也被卑鄙的安德魯借著「牧月暴動」趕下了台,終日只能待在法蘭西科學院里,進行他的物理學研究。
曾是北方軍團的總指揮,功勛卓著的皮什格魯將軍,在被安德魯的鷹犬們,巴黎秘密警察殺害后,卻對外宣稱是死於保王黨人之手。然而,巴黎的8十萬市民居然普遍接受了這種荒唐說辭。
現如今,在法國的政治舞台上,有僅剩下1位公然的政治領袖:26歲的安德魯-弗蘭克,法蘭西督政-府的第1執政官。
然而,縱然是孑然1身的革-命老前輩西哀士,其內心並不服輸,他依然在暗地裡,小心翼翼的組織著反抗法國獨-裁者的仁人志士。
似乎是受到了1794年熱月政變的影響,西哀士的頭腦里就萌發了1個頗為膽大的瘋狂念頭:藉助軍人(高級將領)力量,在巴黎發動1場政變,搞掉其他的執政委員或督政官,好讓自己成為法國最靚的仔,哦不,是唯1的話事人。藉助他心中醞釀已久的那1部最理想、最完美的憲法,1並解決法國社會面臨的所有棘手問題。
不得不說,西哀士尋找合作夥伴的眼光非常不錯。那是他找到了第1位想要與其合作的法國將軍,就是安德魯-弗蘭克,最年輕的共和國英雄,比利時的征服者。
只是結果卻不怎麼理想,儘管這位年輕將軍的態度顯得謙遜誠懇,但眼神中卻閃爍著鄙夷和不屑的表情。而且在3個月後,從西班牙前線凱旋而歸的安德魯,就進入了法國的最高權力機構。
因受到「牧月暴動」牽連,而被迫下台的卡爾諾將軍,也1度成為了西哀士竭力拉攏的對象。
沒錯,卡爾諾在執掌救國委與軍委會的時候,其軍銜不過是上尉。但在下台前,安德魯曾以軍委會第1主-席的身份,將被自己趕下台的老上司擢升為少將軍銜,以感謝他對共和國的貢獻。
同樣作為老資歷革-命者的卡爾諾,還沒等西哀士神甫把話說完,他就非常不禮貌的轉身離開,結束了話題。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是卡爾諾對西哀士的最經典評價。或許也是這1句話,加之「奧地利工程師」的橫空出世,最終促使安德魯命令德馬雷,解除了政治部警察對卡爾諾1家的監視。
1795年的時候,西哀士還將自己的目標,放在了「無套褲漢將軍」,荷蘭的征服者,皮什格魯的身上。
顯然,皮什格魯厭倦了政治鬥爭頻繁的共和制,希望回歸君主立憲制,於是他選擇了與巴黎保王黨合作,而不是始終堅持著共和制,維護法國大革-命勝利果實的西哀士。
等到皮什格魯死於非命,卡爾諾埋頭於科學院的研究,巴達維亞軍團的指揮官莫羅,隨即成為了西哀士下1個拉攏的對象。
那是莫羅的未婚妻,伯爵小姐米莉,曾因為捲入了保王黨的陰謀,而被安德魯的法官們,判處了有期徒刑。
儘管莫羅婉言拒絕了西哀士的邀請,但他還是向遠道而來的革-命老前輩,推薦了瑞士軍團的儒爾當將軍。
不過,為掩飾自己曾和西哀士私下會晤1事,莫羅轉身之後,就將保王黨前來遊說自己的聯絡人,退役將軍馬萊賣給了憲兵隊。
在得知西哀士的來意之後,儒爾當考慮了近半年,這才選擇與西哀士合作。只是軍人出身的儒爾當儘管擁有1定的政治野心,但其行事魯莽,思考問題不周密,很難保守心中秘密。
去年,儒爾當與安德魯單獨會晤時,沒說幾句就泄了底,繼而再度榮登執政官的「黑名單」,被列為政治警察的重點監察對象。
在西哀士眼裡,所有的將軍,都不過是1名頭腦簡單,4肢發達的莽夫,相當於1把「利劍」;而西哀士本人,才是聰慧與理智的「大腦」。所以,唯有將軍的「利劍」與他那「大腦」相結合,才能拯救法蘭西。
如今,被安德魯私下戲謔為「共和國高級將官掃把星」的西哀士,又將他的目光投向了剛剛卸任的布列塔尼總督,奧什。
出於保密上的考慮,1直等到乘坐的馬車即將抵達奧什莊園的時候,西哀士這才讓隨行親信,帶著自己的1封親筆信,騎著快馬,提前56分鐘,趕到奧什將軍家裡,告知西哀士即將造訪的消息。
「親愛的,讓我去打發他離開吧!」
阿德萊德小聲勸告自己的丈夫,此刻她的臉上泛起了愁雲。作為雜貨鋪老闆的女兒,奧什夫人對巴黎政治有著很深的敏感性,她知道西哀士議員與安德魯執政官之間的關係,1直都不怎麼好。
「不,親愛的。西哀士公民只是來講解他心目中的新憲法原則,而我也想認真的聽1聽他闡述的國家制憲權。」
在猶豫片刻過後,奧什還是拒絕了妻子的好意,決定親自出門迎接西哀士議員的到來。
正如奧什夫人擔心的那般,就在奧什邀請西哀士進入自己的書房,兩人密談了不到半個小時,1份密報已從凡爾賽發到了巴黎的警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