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山靄霏霏遠(九)
陸許琛視線落在許青靄的身上,心裡百感交集。
上次來這裡時,他還在自己耳邊小聲吐槽他二叔太凶,現在時過境遷,他看自己彷彿陌生人。
陸許琛心裡憋悶,哪還能吃得下飯,「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兒,二叔我先走了。」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離開,關上門長舒了口氣,滿院子的玫瑰在陽光下鮮艷而燦爛。
他卻覺得每一根刺都扎在自己眼睛里和心上,提醒著他,許青靄和陸黎書在一起。
手機響起來,陸許琛邊接邊走,「什麼事兒說。」
陳麟一聽他這個語氣頓時笑起來,「吃槍葯了啊?誰惹你了?」
陸許琛現在根本沒心情跟陳麟扯淡,煩道:「有話快說,沒話我掛了。」
陳麟說:「這不是聽說你放假了找你出來玩兒么?有幾個特別好看還會伺候人的小新人,保證能讓陸少爺你滿意。」
陸許琛說:「不去,我身上一分錢沒有,去個屁。」
他今天回來,本想跟陸黎書談談什麼時候解禁加上要點兒生活費,沒想到能撞見許青靄,他要錢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陳麟說:「不是吧,這麼久了你二叔還這麼對你啊?他不是想把你踢出陸家吧?」
陸許琛蹙眉:「我怎麼知道他怎麼想的。」
陳麟沉吟片刻,猜測道:「哎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二叔死了,他的家產得留給誰?」
陸許琛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房子,畫、衣服、畫筆、散落的顏料以及滿園的玫瑰,到處都寫滿許青靄的痕迹。
陸黎書放下碗筷時和他說話的態度也很疏離,彷彿他才是陌生人。
陳麟想了想,問他:「哎你說你二叔將來是把遺產給許青靄還是你?我覺得你要早做打算,將來他倆要是真去國外結個婚什麼的,哪兒還有你什麼事兒啊,憑那麼點陸氏股份嗎?搞不好過幾天你二叔把你股份也吞了。」
陸許琛脫口罵道:「放你大爺的屁。」
陳麟也不惱,慢條斯理道:「咱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別怪哥們沒提醒你,我爸雖然總罵我但將來家產全是我的。你可不一樣,你又不是你二叔的孩子,但凡你有點事兒,你二叔哪次不是先教訓你?你再看看聶棋跟顧澤,都那樣了家裡還在護著,你呢?你覺得要是你那麼對許青靄,你二叔會護你嗎?」
陸許琛心裡憋著火沒地方撒,被陳麟幾句話一說,頓時炸了。
「你他媽拿那些腦殘玩意跟我二叔比?」
陳麟笑了下,「你要是覺得能等那當我沒說,但是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如果你拿到陸氏,那不管你是想演戲還是想幹什麼那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兒,靠你二叔不知道什麼才能鬆口。他要是一輩子不許,那你等一輩子啊?你甘心一輩子一事無成?」
這句話終於扎進了陸許琛的心裡,他的確不能一輩子等陸黎書赦免。
他想做出成績給陸黎書看,想讓他也以自己為驕傲,不想讓他看輕自己。
陳麟見他鬆動,便道:「我爸說陸氏有個大項目在做前期籌備,如果成功了那你這輩子都翻不出你二叔的掌心了,但如果他失敗了……到時候就是你的好時機,我也會讓我爸幫你。」
陸許琛這下聽明白了,擰眉道:「你他媽想讓我幫你爸害我二叔吧?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滾你大爺的!」
陳麟被罵的有點心虛,沒想到陸許琛對陸黎書的崇拜和懼怕到了這種程度。
這麼大的利益在他跟前都不心動,他倒是有點小看他了。
「我這是為你考慮什麼叫幫我爸害你二叔啊,你別不識好歹,你真以為他疼你啊,你看看他怎麼對你的,你再看看他怎麼對許青靄的,你把他當二叔他把你當侄子了嗎?他但凡心裡有一點兒你的地位,他就不可能搶你男朋友。」
陸許琛心裡煩得要命,「不用你管,他對我好不好我心裡有數,輪不到你說他的不是,你再這樣咱倆兄弟也沒得做。」
陸黎書對他是嚴苛,是絕情,他能憤恨能不滿,但陳麟是什麼東西,他憑什麼置喙。
陸許琛心裡煩躁,直接將手機關了扔在副駕,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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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靄看著餐桌對面安心辦公的陸黎書,小聲問他:「陸許琛來找你是不是有事啊?」
陸黎書說:「嗯。」
「那他怎麼不說就走了,是不是因為我在這兒不方便?要不然你去給他回個電話?」許青靄雖然沒有綠過他,但跟陸黎書在一起總還是有點不自然,「還有啊,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讓他出道啊?」
陸黎書頭也沒抬:「安靜吃飯。」
許青靄咬著筷子,想了一會還是忍不住說:「他說你是為了我才不讓他出道的,是不是啊?」
陸黎書抬頭看他:「你認為呢?」
許青靄覺得這樣給他撐腰是有點解氣,但是……
陸黎書說:「不是為了你。」
許青靄鬆了口氣,隨即又開始指責他:「哦,那你根本不在乎我嘛,這麼大的事居然不是為了我做的。」
陸黎書說:「少撒潑。」
許青靄忍不住翹起嘴角,陸黎書雖然愛他但還是很理智很清醒的,不會因為他就做出那種色令智昏的事。
唔,他怎麼那麼完美。
不過,要是在那種事上再稍微克制一點兒就好了。
「Daddy。」許青靄這個稱呼叫的越來越順口,放下筷子跑到他跟前跨坐在他腿上,「我們商量件事好不好啊?」
陸黎書收回正在辦公的手,靠在椅背上看他:「現在不做,我一會要出門。」
許青靄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耳朵猝然紅透:「我不是要說那種事!不對,是說這件事……」
陸黎書莞爾看他,「那是什麼事?還漲?」
許青靄簡直聽不下去了,拽過他的手火速道:「我是想跟你商量,一周做一呃……兩次?最多三次,不能再多了!」
陸黎書說:「哪天做三次?」
許青靄下意識數了數:「明天我要回學校拿點東西不行,周二也不行,我得先找個工作,周三周五……不對,我是說每周三次不是一天三次!」
陸黎書拿過他的手,扣住後腦往自己一拽,很慢的親了一會。
許青靄趴在他肩膀上氣喘吁吁,有氣無力的抗議:「你不能天天那樣,還有昨晚那種強度絕對不行,荊棘玫瑰也要收起來。」
陸黎書側頭親親他耳朵,低聲提醒他:「你不是擔心我四十歲以後不行,你只有七年的幸福了么?」
就算四十歲以後不行,那也不能用七年把七十年的事兒都幹了啊!
許青靄屁股現在還麻,以後誰再說陸黎書禁慾或性冷淡,他一定第一個衝上去闢謠。
許青靄實在怕了,蹭著他的脖子撒嬌:「我亂說的,你把它忘掉。」
陸黎書說:「嗯,我盡量忘。」
許青靄扭捏半天又問他:「那我們一周三次的事……」
陸黎書勾起唇角:「等我忘了再說。」
許青靄眼前一黑,等他忘了還不如相信男人四十歲以後就不行來的可靠。
陸黎書手機亮了下,許青靄側頭看了眼是陸許琛的消息。
——二叔,你是不是不打算原諒我了。
陸黎書眉梢一蹙,給他回了消息:我從來沒有打算跟你生氣,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在解決問題。
許青靄看了一會,忍不住問他:「你是怎麼想的啊?」
陸黎書將手機丟回桌上,抬起許青靄的下巴不答反問:「你覺得畫畫對你來說代表什麼?」
許青靄想了想,說:「是理想,也是生命。」
畫畫是他以往生命中唯一能夠抓住的,能夠依靠它生存的渠道,也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
「我也想通過我的作品,讓別人感受到愛和希望,希望那些和我一樣痛苦的人能夠有一個信念。」
許青靄看著陸黎書的表情,忽然有些害羞,在他面前大談信念,有種小孩子大言不慚的羞恥感。
「就是……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幼稚?其實很多人是看不明白畫師想要表達的更深層的東西的,但是我覺得有一個人能看懂、能接收到我傳達的信念,我就很知足了,那這張畫就已經有了它存在的意義。」
陸黎書抬手,在他的胎記上描摹一會,輕聲說:「不會,總要有人去踐行真理,去傳達信念,這是藝術存在的價值,比其他行業具有更高的責任。」
許青靄得到肯定與鼓勵,忍不住彎起眼睛,陸黎書雖然不懂畫,但他真的很懂自己。
陸黎書說:「陸許琛缺少這種信念感。」
許青靄有些羞愧,他想過陸黎書是為了他,也想過是他單純的給陸許琛教訓,卻從未想過是這樣。
他想了想,又問:「可是很多人都沒有這樣的信念,如果陸許琛和那些人一樣一輩子都想不明白,他也給不出你要的答案怎麼辦?那你會一輩子都不讓他出道嗎?」
陸黎書說:「如果他給我能夠承擔得起責任、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依靠我的答案,我一樣不會阻攔他。我給他教育,不是掌控他的人生。」
許青靄心裡很受觸動,猜測陸黎書這些話也是第一次對別人說,那他藏在心裡會不會覺得辛苦?
他做了這麼多事,陸許琛卻不明白,反而覺得是在責難他。
他一定很失望,很無奈。
其實他對陸許琛真的很有耐心,也真的很寬容。
外界說陸黎書行事狠辣不擇手段,說他絕情嚴苛,其實不是。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陸黎書真的很溫柔。
許青靄伸出雙臂抱著他,低聲說:「他會懂的,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能明白你的苦心。」
陸黎書笑了下沒回答,將他擁在懷裡,右手在脊背上撫弄了幾下,「你說要找工作?」
許青靄被他摸的有點腿軟,靠他肩膀上喘氣,「嗯,找個機構教畫畫或者接稿子在家畫,攢下學期的學費。」
陸黎書說:「現在你眼前有個工作機會。」
許青靄疑惑抬頭:「畫牆畫?」
「不是。」陸黎書將他從身上拉起來,拿過手機給他:「公司有個項目需要一張宣傳畫,秦纓找人畫了幾張都不太滿意,你想不想試試?」
許青靄接過手機仔細看了需求,雖然很心動但一想到那是他的公司就遲疑了。
「別人會不會說我啊?」
陸黎書看他:「說你什麼?」
許青靄說:「說我走後門?」
陸黎書勾了勾唇角,壓近他耳邊說:「該說的不是我么?」
許青靄一愣,隨即臉紅起來,陸黎書怎麼連這種下三路的話都講,頓時被噎得不知所措,乾巴巴罵了句:「變態。」
陸黎書靠回椅背問他:「你想畫么?」
許青靄想了想,大大方方說:「想。」
「想就好,其他問題的交給我來解決。」陸黎書拍拍他屁股示意他下去:「去換衣服,給你半小時時間。」
許青靄不明所以地從他身上下來:「幹嘛去?」
陸黎書垂眸看他,「去公司。」
許青靄以前從來沒接過這樣的單子,給遊戲還有別的公司畫宣傳稿都是線上交稿,從來沒聽過要進公司的。
陸黎書走在前頭上樓,許青靄亦步亦趨跟上:「我怎麼沒聽說畫手要去公司上班?什麼時候有的要求啊?」
陸黎書在樓梯上轉身,抬起他下巴,俯下身親了下:「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