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悲傷惆悵

【一】

「象徵智慧的，它被拿走，象徵生命的，它被拿走，象徵自我的，它被留下。」

【二】

克勞迪婭好不容易拿到了一份還算穩定的工作，是在薇爾的介紹下。而薇爾所索求的報酬，僅僅只是讓她和自己交談一會，她有話要和克勞迪婭說，正好，克勞迪婭也有這番意思。

薇爾身後跟著克勞迪婭，她是要隨薇爾前往她的辦公室，奇卡里皇家學院的一些學生看見薇爾，都齊齊地靠過來，就算有不認識她的，也在周圍人的短暫介紹后變得饒有興緻。

「那是水之劍薇爾大人，不過去看看嗎？」

「啊？她，她就是『塞列歐斯』？」

很快四周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你的學生真熱情。」

「他們可不算我的學生，頂多算是列在我的名單上。」

好像沒有人認出克勞迪婭，這樣也好，要是有那種事，這條路就走不通了。

不過克勞迪婭倒是看見了認識的人，對方也見過她，雖然透過她的眼睛看見一絲震驚，不過她含著棒棒糖，沒有說任何話，背對著二人走開了。

就算被那麼多學生圍著，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向薇爾搭話，即便是任教的教師，薇爾感到愧疚，自己在學院待了那麼久，竟是沒有幾個人真的了解自己，連結識也算不上。

正是因此，她才能暢通無阻地走入樓宇內，走進辦公室內。

厚重的裝甲門被合上，克勞迪婭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穿越到了另一個空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就像是世界之外的空間。

「請坐吧。」

薇爾輕輕拍打沙發，示意克勞迪婭坐下。

克勞迪婭坐下后，便看著薇爾一動不動了。

「奇卡里的生活怎麼樣？」

「很棒，如果經濟狀況良好的話，在這裡生活一定是非常愜意的，作為一座超級城市，物價並沒有高到令人結舌，很長一段時間內經濟穩定，沒有明顯的通脹。」

「如果奈利安聽見你這番話，也許會比較高興，但我不一樣，這座城市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如果奈利安姐姐聽見你的這番話，肯定是會感到難受的。」

「她知道，我本來就是個散人，來這裡任職和生活也只是隨命運和一廂情願罷了。」

「我知道你是個很隨意的人......

總之還是很感謝你，那個。」

「你不太擅長對我說這種話，是吧。」

「唉。」

看得出來克勞迪婭很尷尬，本來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艾克當真了，當真了也沒什麼，關鍵是他真的聯繫了薇爾，薇爾還真就同意了這番請求。

「你明明生在典伊呢，可你沒有怎麼回過家。」

「我......是啊，在外面待久了，回去很不適應。」

「即便是有奇點座？」

「溫度不是妨礙我的理由，人情味才是。」

薇爾閉上眼，低著頭感嘆。

「明明你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為何要選擇讓艾克和蕾娜代替你粉碎那種荒誕的思想？」

「你，你知道？」

「你不該感到驚訝。」

薇爾的意思是，克勞迪婭本就對薇爾知之甚少，現在不過是知曉了一部分，用不著大驚小怪。

「艾克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的學生。」

「你知道他到底是誰嗎？」

「當然，艾克·拉維尼，天賦異稟的魔法師，我的學生。」

克勞迪婭則是氣沖沖地起身，用手掌拍在辦公桌上，發出沉悶厚重的響聲，在空曠的房間里迴響，很可惜，那種聲響代表不了她內心的心情。

「你這樣會讓我懷疑你是不是薇爾本人，艾克他是『劍』！貨真價實的『劍』，你真的有把他當做『劍』來對待嗎？」

「......」

「他體內的另一半，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對吧。」

「克勞迪婭。」

「......」

她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但還是無法平復，氣息紊亂。

「到我提問了，我有一個問題問你，你明明知道他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為什麼還要讓他只身前往典伊面對那八個人呢？甚至是面對珂彌娜？」

「珂彌娜有危險，我是要救她，不如說……順便救她。」

「這確實是我不知道的事情，能展開說說嗎？」

克勞迪婭將慧使們謀划的種種和已經發生的一切全盤托出告訴了薇爾，儘管這不全是薇爾不知道的，但她的仍然很困惑。

「我其實不能算是個人。」

「我知道的。」

克勞迪婭的視線轉向薇爾這邊，瞳孔縮小，微微顫抖。

「你……你究竟知道多少？」

克勞迪婭的臉色愈發凝重，眼前這個不曾有過交集的女人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

「布蘭妮是很偉大的人，可惜太善良，就和我一樣，不過我沒有在克勞迪婭你身上看見那種東西，這是好事。」

薇爾在背著良心說話。

「你認識我母親？」

「不僅僅是你母親，知道為什麼典伊的教令院全稱叫布蘭妮多爾教令院嗎？

布蘭妮姓薇洛，多爾不指代她，而是指代一位神，耀神斯瓦爾巴多爾。

布蘭妮不僅是逆神者，也是通神者，是她親口下令讓耀神殺掉她，身為她的『親生骨肉』，我認為你也擁有這樣的潛力。」

「你說什麼……」

薇爾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克勞迪婭分明已經很猙獰了，不解，煩躁，抑鬱，各種各樣的情緒充斥，攪得腦子一團糟。

「……不可能……我沒有理由相信你說的話。」

薇爾沒有插嘴，而是讓她繼續說。

「我不傻，薇爾，母親她為什麼要讓神除掉自己……她是瘋子嗎？」

「因為她恨自己死不掉。」

「你說清楚！」

「布蘭妮為了創造你們，將精神分成很多塊，分裝進不同容器內，她自己則是成為一具空殼。

一具僅僅保留母性的空殼。」

「那她又是為什麼！要讓我離開，偏偏保住我的性命！而讓自己和兄弟姐妹全部死掉！」

「至於她為什麼要殺掉自己，大概是因為離開本體的其他精神個體無法長久生存，並且由於人格的缺失，活得異常痛苦。

而你是最重要的，克勞迪婭，你的本質，是布蘭妮精神中的……

理性和愛。

她的所有其他精神在思考後一致同意，將你作為自我延續的火苗。

光憑自己本體和其餘混沌的意識是做不到徹底抹除自己那種事的，她選擇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喚耀神，利用神的力量，死在了我面前。

克勞迪婭，你是最重要的人。

我想我願意稱你為人而不是機器。」

薇爾故意停頓了一會。

「你和母親是什麼關係？」

沙啞地提問，嘴裡像是含著苦澀的葉片。

「朋友。」

「……薇爾……」

「我可不像奈利安她們，我從始至終就沒有把你當小孩子看，就像你說的，你是『劍』，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安慰，更多的情況，是由自己承受千百年的孤獨。」

克勞迪婭許久沒有說話。

薇爾想起那時候的事，感到一些自責，眼神朝向克勞迪婭，她那一頭原本光亮炫目的頭髮，似乎也變得黯淡，變得沒有光澤了，而花朵枯萎總是令人惋惜。

「……我得走了，抱歉沒有準備茶點招待你。」

薇爾收拾好桌上的紙張，起身就要離開。

「她真的是偉大的人嗎？」

她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克勞迪婭。

「她……一定算得上，即使她的那層行為不為人所知，但重要的是，不想看見孩子受苦，想讓最有希望的你活下去。

她是那麼渴求生兒育女，不如說她是個偉大的母親。」

「謝謝你。」

「嗯？」

克勞迪婭從沙發上起身。

「典伊的事情交給我處理，你就不用出手了，我想，我需要花心思為母親……造一副靈柩。」

克勞迪婭分明是在過往的記憶里掙扎了好一陣，臉上如同亂麻般的淚痕，紅得發亮的眼角，分明是個孩童模樣的哭臉，卻又令薇爾嘆惋。

「……我相信你。」

留下一個淡淡的笑，那道藍色便消失在了視線里，那種置身世外的感覺也消失了。

她沒有對克勞迪婭感到不放心。

她原本是在確認自己有沒有那個必要出手的。

「艾克，你有薇爾這樣的老師，真是一件悲傷至極的事情。」

【三】

艾克沒有做夢，睡得很是香甜，或許是這裡的大床很舒服，又或許是有人陪伴著而……

「好……好難受。」

蕾娜睡覺不老實，半個身子都壓在艾克身上了，還踢掉了大塊被子。

「好歹是舊時代的貴族，注意一下啊！」

「嗯……」

她緩緩睜開眼，不久她就洗漱完畢，化好妝打理好衣著，榮光煥發地從更衣室走出，今天她穿著一身白色西服，下身則是黑色百褶裙，和過膝的白襪……

「……這不是校服嗎？」

「就是啦。」

說是校服不夠準確，實際上，這是蕾娜的私服，並不是在皇家學院穿著的衣服。

艾克沒有花費太多心思在穿著上，雖然他在厄瑞波斯有好好找過造型店……其實是被伊薩貝拉拖著去的，但他實際上還是沒有養成那種習慣，除非是特別重要的場合，否則他都只穿一件白色襯衣，最多是在外面加件夾克衫外套。

「出門吧，然後找個地方說說蕾娜你昨天收集到的情報。」

「好！出發吧！」

【四】

「疼嗎？」

醫院裡的味道不太好聞，對伊薩貝拉來說。

病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男人，他受了很重的傷，許多部位都纏著繃帶，掛著吊瓶，吊瓶里是和了魔力的特效藥液。

「疼死了。」

「你這是何苦呢？」

「好久沒見到你了，身為哥哥總會有些激動，想要逞強什麼的也是情理之中，對吧。」

「我從來沒承認過你是我哥或者我是你妹妹。」

「哈哈，這種關係不需要承認。」

伊薩貝拉雙手放在腿上，那裡躺著一個手提包，裡面是一些伊薩貝拉的隨身物品。

「唉，跟你吵也沒有意義，你就好好養傷吧。」

伊薩貝拉起身要走，卻被博納塔叫住了。

「小伊，你不能那麼走。」

「我現在是要走出病房，方向是對的，從窗戶一躍而下這種事也不是不可以。」

「……卡爾頓涅夫和羅素錯了。」

「我知道。」

「你知道？那為什麼還要幫他們？」

「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我必須幫他們，才能達成那個目的，就算你被卡爾頓涅夫打成這個樣子，我也不會找他理論的，頂多記住這件事。

好了，我得走了。」

伊薩貝拉合上病房的門，病房變得死一般寂靜，博納塔躺了回去，渾身的劇痛迫使他發出嘶嘶聲。

「真希望你能多回頭看看，小伊。」

許多男人會因為遇到令人惆悵的事而吸煙，博納塔也一樣。

【五】

「大人，早餐好了。」

「啊？莫西里薩，你怎麼在這？」

馬爾巴斯還在床上，莫西里薩卻繞過門鎖進入到室內，這讓本來睡意濃重的他「提起了精神」。

「看來不能小瞧你的能力。」

「早餐在這裡，吃完再去洗漱吧，不然就涼了。」

「為什麼不等我起床再做？」

「已經十一點了，大人。」

馬爾巴斯一臉驚愕地看向時鐘，莫西里薩沒有說錯，時針確實指向「11」，這下他徹底慌了，掀起被子就要換衣服出門。

「遭了，今天可是有重要會議要開的......」

他在衣櫃里倒騰著，卻沒有看見莫西里薩已經將衣服放在了床邊，自顧自地拿著一套正裝走入更衣室，關上了更衣室的門，更衣室和洗漱間是連通的，所以他順便把洗漱工作也做了。

不久后馬爾巴斯走了出來，整理著領結，算是精神煥發地走出房間。

「那個，早餐……」

「......你自己吃吧。」

門被合上，留下莫西里薩一個人。

「也沒辦法。」

她走到床邊，收拾好那一疊衣服，放進衣櫃了。

「大人他也很忙碌吧，都五點了燈都亮著。」

莫西里薩是機器人，不需要休息，就算她徹夜不眠，消耗的也只是體內的能量儲備，就算機體有損傷，也能通過保養恢復。但莫西里薩是個例外，她幾乎不接受任何保養和機體修復，原因是她不需要。

她在「仁愛」馬爾巴斯的改造之下，已經成為了第一位能掌握魔力，並擁有使用魔力進行自愈能力的機器人，這在典伊的歷史上可以說是前無古人。

至少在馬爾巴斯眼裡是前無古人的，他為了完成這個目標，已經兢兢業業工作了很多年，但工作還沒有結束，照他的話說，莫西里薩還缺少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但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麼，就連馬爾巴斯自己也不知道，他有請教過各路鴻儒，得到的結果都是清一色的「不清楚」。

但無論如何，莫西里薩現在已經是接近完美的機體了，需要被好好保護，也就是由創造的她的人來看護，馬爾巴斯接受到的命令如此。

莫西里薩可以選擇不吃早餐，吃不吃東西對她而言影響不大，要說影響只有心情方面的，美味的食物催人愉悅，這是全天下人的共識。

但她還是選擇吃完早餐，莫西里薩學習了至少了上百種菜系的烹飪方式，所以幾乎是所有的食物在她手裡都能變成風味十足的佳肴，這份早餐也一樣，入口的一瞬間，莫西里薩就感受到了味蕾上跳躍的情感，似音符一樣刺激著她的大腦，但一旦想到馬爾巴斯，那種美好就寡淡了好幾層。

吃完早飯後的她，收拾好垃圾，裝入袋內，將它們放置在門前的空地上。

會有機器人來回收的，這附近活動著馬爾巴斯研製的至少三十多個機體。

莫西里薩是最特殊，也是最強的一個，其它機體在見到莫西里薩后都會向其致意，不過這個最強，也只是達到了中上魔法師的水平，她的機體還不夠完善，換句話說，莫西里薩對魔法的掌握度不夠高。

「你好，琺爾絲。」

「您好，莫西里薩大人。」

她和前來回收垃圾的智能機器人打過招呼后，就返回了屋內。至於職業，她是馬爾巴斯的專屬女僕，最好在主人歸家前將家務處理妥當，這是本職工作。

沒入陰暗中，大門被緩緩合上。

【六】

「馬爾巴斯，你要遲到了。」

「不好意思，卡爾頓涅夫，昨晚工作到太晚。」

「嗯......」

卡爾頓涅夫用鼻子出了口氣。

「有進取心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時間規劃，今天明明安排了會議。」

「下次會注意的。」

馬爾巴斯話音剛落，一位白髮男子就從會議室的大門走了進來，身邊還領著一位卡爾頓涅夫和他都認識的女人，白髮男子帶著那個女人來到會議桌的上座，目視左右十幾名會議成員，確認到齊后讓女人坐下。

馬爾巴斯和卡爾頓涅夫卻是被震撼住了。

她會來到這裡，只能說明一件事，那是好事，但還是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羅素，伊......？」

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扼制卡爾頓涅夫發言，那是他都無法抵抗的力量，毫無疑問，那力量來自於正坐在上座的「因果」羅素·阿斯莫德。

「向諸位介紹，這是加入團隊的新成員，你們可以稱呼她為『洛斯薇特』小姐，洛斯薇特小姐持有非常強大的光元素力量，她的智慧也獲得了我的認可，希望你們在將來的工作里。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