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甚好

【一】

忒提亞是一位很魁偉的女人，不，與其說魁梧，不如說她就是生得高大。

尼古拉斯小時候就聽過她的名字，那個時候她的盛名就已響徹整片大地了，她所操控的魔法是一種藝術，一種暴力又優美的藝術，與她交手過的人都這麼說，整個厄瑞波斯於皇帝之下有五人，她是其中之一。

車上的人都在熟睡，他又找不著事幹了，說到底，自己本身就是個比較無聊的人。

「扎伊克耶那孩子，最近沒有好好照顧他，不知道在幹什麼呢......」

扎伊克耶正在披星戴月地接受鍛煉，不過這種鍛煉不是魔法上的，那位女子為其安排了一些很荒誕的訓練方法，比如頭頂著好幾個盤子將一杯盛滿水的杯子從一樓的廚房送到三樓角落裡的書房還不允許有灑落，用嘴叼著長竿晾曬自己的衣物等等。

「呃，我受不了了！」

「嗯？」

露娜捧著報紙，從中擠出一縫眼神。

「這些對魔法技藝的提升根本沒有幫助吧！」

「確實沒有。

你要放棄嗎？」

「......」

面對來自露娜的提問，他有些怯懦了。

他不想錯過這種機會。

「沒有.......」

「那就繼續吧。」

「好。」

他又用嘴含住那特製的晾衣桿，想要抱怨什麼，卻是含含糊糊的。

時間來到夜晚，吃完露娜準備的晚餐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一般來說，扎伊克耶沒辦法在晚上找到露娜，但這次是她自己上門了。

「扎伊克耶，可以進來嗎？」

「呃！可以，露娜姐姐......」

她輕輕打開門，來到扎伊克耶的床邊坐下。

「有什麼事嗎？」

「把衣服脫了。」

「啊？」

扎伊克耶臉紅不已。

「怎麼了，不舒服？」

「沒，沒有，為什麼要脫衣服？」

「讓你脫就脫，服從命令。」

他還是照做了，脫下衣服后，露出潔凈的肌膚，露娜卻不是單純地盯著，而是用手觸碰那些讓扎伊克耶感到敏感的部位，按捏著手臂，看著像是按摩，實則不是。扎伊克耶憋得很難受，他還是第一次被這麼觸碰，何況還是個女生。

「穿上吧。」

「哎？」

「哎什麼？」

「按照小說里的情節，接下來難道不是應該......」

「想什麼呢，只是在給你做檢查。」

「檢查？我的身體有什麼變化嗎？」

「體態修正了，說起來，晾衣服的那根竿子是特製的，不然你的牙早就崩掉了。

扎伊克耶，你是火元素魔法師，你的各方面屬性我都已經摸透了，明天跟我去訓練的地方。」

露娜說的這些讓扎伊克耶有點應接不暇。

「為什麼要讓我做那些事？」

「你覺得那些事情沒有用，是嗎？」

「嗯......」

「的確也沒什麼用，只是為了滿足我的需求罷了，我不想看見自己的徒弟一身邋遢的樣子，垂頭喪氣的樣子......

照照鏡子吧。」

露娜舉起左手，月元素匯聚於手心，一盞鏡子映射出扎伊克耶的樣貌，確實是比之前硬朗了許多，駝背的問題，低落的神情都得到了顯著的改善，現在的他看起來不像是扎伊克耶，更像是自己的兄弟姐妹，這樣的話，就不會被他們嘲笑了。

說起來這棟房子里一塊鏡子都沒有，這也是她故意而為嗎？

「如你所說，這對你的魔法技藝一點幫助也沒有，但是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徒勞的，你和我都沒辦法保證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效的，往深處說，有用與無用，只是建立在你的目標上的產物，可世界從來就沒有目標這個東西，都是主觀的。

你想要學魔法，現在卻改善了體態問題，這也是收穫，只要你在努力，就不是徒勞。」

露娜整理了自己的裙擺，站起身收起鏡子。

「收拾行李，我們很早就得出發。」

【二】

「劍」只需使用神力攻擊天災內部就可重創甚至擊殺它們，但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有那個能力，他們解決天災的辦法只有一種：殺掉所有被不詳因子感染的生物，消耗天災的能量，最後進攻本體進行擊殺。

非常愚蠢，但是對於奈比涅夫級天災只有這個辦法奏效，「劍」的力量會讓天災內部崩解出短時間無法被消解的不詳因子，這些不詳因子會乘著風散布整片大地，其影響會存在超過五十年，所以「劍」絕對不能出手，除非其已經無法被控制。

尼古拉斯是受斯托拉斯和厄瑞波斯兩個世界上最強的國家的領導人的命令來到此處，和忒提亞一樣，雙方都清楚自己的立場，但眼下有一件不得不解決的事，過往的就暫且和解吧。

「好久不見。」

忒提亞比尼古拉斯高一截，她穿著長筒靴，上身是黑色的宮廷服裝，內夾一件白色襯衣，帶著深灰色絨毛的大衣披在身後。

「好久不見，忒提亞。」

「你這張臉真是不會變呢。」

「你也是。」

「上次見面是二十年前了吧，呵呵。」

「是啊，沒想到這次是因為這件事聚在一塊。」

海莉站在身後認真聽著兩位的對話，忒提亞是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魔法師，海莉是知道的，從下車的那一刻神經就緊繃著。

與之見面之前，尼古拉斯就和海莉介紹過一些她不知曉的關於忒提亞的信息。

「她很高大，具體說的話得有近兩米，但她性格很好，你不用擔心惹怒她，她是月元素魔法師，以極具暴力美學的戰鬥方式在魔法界聞名，一發能量彈削掉一座山峰的事情是能做到的。」

「這麼厲害！」

海莉捂著嘴巴，但紙包不住火。

「您和她交情很好？」

「算是吧，共事過幾段時間。」

現在她聽見那「二十年前」的字眼，對尼古拉斯的實力更是好奇了，能和忒提亞平起平坐的人這個世界除了「劍」應該挑不出十個，海莉是聽聞過忒提亞的威名的，她的確如尼古拉斯所說性格很好，但對邪惡和不幹凈的東西似乎是零容忍。

與那高大的身軀形成反差，就像是溫柔的巨人。

而在眾人所站的北方，一場似乎永遠都停不下來的風暴正在席捲大地，忒提亞已經提前考察過了，她鋪開一張紙，上面畫著天災的結構圖，並為其命名為「格里格奧」，在古厄瑞波斯語中意為「灰暗」。

尼古拉斯隊伍里一共有七人，除開他本人和海莉，還有五位守衛團的士兵長，他們都是尼古拉斯精挑細選而出的，不容小覷。

而忒提亞隊伍里有五人，除開忒提亞，還有四位騎士團的幹部，同樣實力強勁。

「這位小姐是？」

忒提亞對海莉感興趣。

因為相較之下，她的魔力波動太微弱。

「她叫海莉，是一名學者，現在跟在我身邊做助理。」

「尼古拉斯，這很危險。」

「我當然知道......」

忒提亞大概知道這是尼古拉斯深思熟慮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她懂他，便沒有過多追究了。

如果是普通人，站在這個距離已經會感到不適併發嘔了，現在格里格奧離眾人大約七百多里，影響就已如此。

「先來據點裡吧。」

【三】

「露娜大人，這是幹什麼？」

露娜連忙將扎伊克耶推上前，推到一名魁梧的男子身前，並為其介紹。

「這位是德安德雷·洛夫波里斯，守衛團一團團長。」

「您，您好。」

德安德雷很是疑惑，現在的場面沒有任何說明，他完全無法解讀。在扎伊克耶的眼睛里，他就是一位白髮黃瞳的巨人，左臉有一道巨大的傷疤，耳朵上掛著能儲存魔力的水晶，尚不知道具體用途。一身棕色西裝是為其高大的身形訂做的，這對扎伊克耶來說本身就是一道難以跨越的印象。

「他叫扎伊克耶，你看得出來吧，這孩子。」

「哎？看得出來什麼？」

「你不用管啦。」

「看出來了，大人。」

露娜彎下腰對扎伊克耶囑咐一些事情。

「聽好了扎伊克耶，這是你的第一場訓練，其名為『速度』，提起精神哦。

德安德雷先生是雷元素魔法師，你也可以這麼叫他，他很強噢。」

「您過獎了，我連和您過招都不配。」

「你說話不要那麼煞風景！」

露娜叉著腰，像是生氣一樣盯著德安德雷。

「呃，抱歉。」

「德安德雷先生是我和我一屆的同學，他要是對你不認真，可以跟我打報告。」

「您這樣讓我壓力很大。」

「不要有壓力，我不會拿你怎樣的。」

她拍了拍德安德雷的肩膀，笑著說，反倒是更瘮得慌。

「大個子一樣可以擁有很快的速度，扎伊克耶，你就看著他怎麼操控魔法吧。

噢，晚上要記得回來哦，回不來就自行解決晚飯，車費找他報銷。」

「又在壓榨員工了......」

「嗯？」

「您幻聽了。」

「那我就走啦，要努力加油哦，訓練是為了自己！」

露娜揮著手走遠了，說起來她今天化的妝很漂亮，扎伊克耶雖然是個孩子，但也能感覺到。

「那就跟我來吧。」

「去哪，先生？」

「.......跟上。」

扎伊克耶一眨眼的功夫，德安德雷人就不見了蹤影，回過神來定睛一看，他竟在百米開外的樓頂之上。

他的話比較少，但扎伊克耶明白他想要自己做什麼，那就是用盡全部的本事追趕他，追不追得上是無所謂的，因為那種事談不上，倒是想看看他能否跟緊自己的步伐罷了。

扎伊克耶每要接近他的時候，他就瞬間移動到了更遠的地方，便繼續追趕，若是未在他心中的時間內趕到，他就接著向前走去，如此循環，一個上午過去了。

午飯時刻，德安德雷停在了一家做家常菜的小店前，扎伊克耶幾乎是匍匐著跟了上來。

「德安德雷先生，哈......」

扎伊克耶這輩子都未有過如此巨大的運動量，想要追上他，光憑普通人那一套是沒辦法的，必須得有魔法的加持，強化身體才能跟得上，只是德安德雷像是在散步一樣，但明明百米的距離他是一瞬間就到達了，這絕非僅僅用魔法強化身體就能做到的，或許是雷元素的一些特性，但扎伊克耶不明白，他讀的書還不夠。

「你幾歲？」

「還有一個月滿十一。」

「十一歲的孩子可不像你這麼耐得住，你很棒，吃飯吧，我請客。」

扎伊克耶腿都在抖，扶著門把手顫顫巍巍進了門。

「您剛才不是說露娜姐姐壓榨您......」

「大人間的玩笑話，別當真。」

「這是玩笑嗎......」

德安德雷伸出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對面。

「您和露娜姐姐一樣大嗎？」

「是，她是真正的天才，以後一定能成為最強的魔法師，我和她雖是同一屆畢業生，卻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都是她罩著我。」

扎伊克耶腦子裡浮現出一米七出頭的露娜摸著兩米的德安德雷的頭的畫面。

而德安德雷繼續說，他似乎有很多故事要傾訴。

「人要成為『劍』一般需要先過渡為長生者，在長生者階段習得元素奧義，繼續深造到凡人不敢想象的境界才有機會得到劍之力的認可，而且『劍』在位的時候同元素的魔法師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成為『劍』的，除非其能擊敗『劍』，但那也就想想罷了，即便是戰鬥力最弱的森之劍『薩迪爾』，她的實力就算是十個我也無法戰勝，二十個也不行。

......

以戰鬥力論『劍』是片面的，這一代『薩迪爾』為整個阿萊亞的生態平衡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保障了魔力的流動順暢。

而我要說的是，露娜大人她，是直接從凡人之軀一躍成為『劍』的。」

德安德雷如此說著，菜已經陸陸續續上齊了，說起來他似乎沒有點菜，看來是這裡的常客了，這家店懂他的喜好，也不好在他正在講述的時候叨擾。

「所以她是真正的天才，這不是努力就能解釋的，她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努力，當年她成為狀元的時候，我就是那位被她擊敗的選手，她成為狀元不過是順手，魔考舉辦這麼多年以來她是第二個在比賽里使用元素奧義的人，第一個是現在的冰之劍『希瓦』大人。

所以我沒有勝算，不過這輩子能遇上她，也算是奇妙的體驗。」

德安德雷苦笑了兩聲。

「吃吧，你應該很累，但下午只會更累。」

「......饒了我吧。」

扎伊克耶結束一天的訓練，坐上了回家的班車，德安德雷給的錢很多，他似乎沒怎麼坐過班車，對這種交通工具的收費不是很熟悉，一程最多只要一百瑪那，他卻多給了四倍的量，多出的錢足夠去街邊吃碗超大份拉麵了。

「這錢明天得還回去......」

扎伊克耶回到露娜的宅子前，他已經沒力氣搖門鈴了，乾脆靠在大門邊睡下，他迫切需要休息，大量的休息。

露娜則是從門外走過，輕輕抱起他，推開院門走入宅子里。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