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千年

【一】

柯艾爾終寂后，整個阿萊亞的魔力流動受到了影響，研究表明，在位的「劍」越多，整個阿萊亞的發展速度和人們的身體狀況就越好，這是由於魔力流動更加充沛和穩定，對於整個世界的產業以及健康生活而言都是有益的，血之劍在位之時，人們的平均壽命會提高大約兩到三歲，幻之劍在位的時候，阿萊亞人的想象力會更加豐富，技術上的發展會更迅速。

這一切還是在「古戈爾橋」調整下的結果，若是沒有它，「劍」所引起的變化會更加地大，大到甚至在古代，因為血之劍終寂所引起的平均壽命下降超過二十歲，是相當驚人的史實，所以每一位成功上任，獲得劍之力認可的強者，都會受到莫大的尊敬，「劍」每在位一天，人們的生活就愈發幸福一天。

雖然柯艾爾是不得不除的禍患，但在他死後，人們的生活還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發病的概率更高了。

就像艾克今日見到的一位老人，聽圍觀的群眾說，他去年的身子骨還很板正，精神很好，但在今年春天卻病情惡化，已經坐上了輪椅，氣息也不那麼平穩了，令人惋惜。

來到祝融的第二天，按理來說挑戰應該會找上門才對，可時間到了中午，還是沒有任何危險降臨的跡象，吃午飯的時候，他有聽見一位男子在大吵大鬧，雖是大煞風景，可盤中珍膳添色不少，維繫住了他的那份愉悅。

「我就說了！合同里明明寫的是兩萬瑪那一個月的工錢，憑什麼因為我請了假就剋扣？

我可是生病了，公司是覺得生病也要工作？」

兩萬瑪那的工資在奇卡里也只能勉強過活，若是再低不知道會是什麼景象。

「唉，你冷靜會。」

「我冷靜不了，我看見那賤人的臉就想給他一拳，一個月就那麼點臭錢，甚至連底薪都做不到，當初進去的時候可是談清楚了.....

今天我去找他，他倒是要給我掃地出門了，總是能編造出各種理由，真是噁心，噁心！」

男子使勁捶著桌子，宣洩著內心的不滿。

「你是有法律依據的吧，直接告他啊。」

「你以為他那麼好告？老奸巨猾，不知道多少我這樣的人被玩弄了。」

艾克正聽得入神，餐桌前卻來了一位他不認識的男子，穿著深黃色的長袖，頭戴一頂黑色圓邊帽，眼睛是亮黃色的。

他是被服務員領到這來的，因為這家餐廳生意好，男子不得不選擇拼桌。

「當真是很受歡迎了，這裡的食物。」

艾克主動搭話，沒想到男子也算熱情。

「是啊，搭配合理的價格，什麼人都能引來，包括那位在職場上鬱鬱不樂的小伙，可惜的是，這是祝融的常態。」

「常態？剋扣工資在祝融很常見嗎？」

「你是外地人吧，小兄弟從哪來？」

「奇卡里。」

「那可真是『大駕光臨』......

說實話，最近祝融人都想去斯托拉斯工作，其實原本的工資水平是足夠人們生活的，奈何血之劍終寂后，國內養老成本劇增，經濟短期下滑很嚴重，這裡的人們對這件事怨聲很大。

然而即使是經過那樣的事變，斯托拉斯依然引領著全阿萊亞的經濟，該說不愧是斯托拉斯呢，有些人倒是覺得，要怪就怪原本的工資水平太低，這事鬧到市政廳，熱鬧得很。」

「斯托拉斯人會通過示威遊行要求漲工資，而且一般都能起效，難道祝融不允許？」

「小兄弟，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為妙。」

「呃，噢......」

男子把頭湊過來，貼著艾克的耳朵輕輕說。

「那種東西，也就法典上寫著，所謂言論自由，遊行自由，不過是一群貪官污吏控權的工具罷了。」

「若是露娜大人來祝融當監察，應該會有很驚人的業績吧。」

艾克低著頭喃喃自語。

「小兄弟？」

「呃，沒什麼，說起來，你還沒點餐呢。」

男子輕拍自己的腦袋，笑著回應到。

「是這樣，對了，這裡最好吃的是紅燒帶魚，小兄弟你沒有點，待會嘗嘗？」

「不便宜吧。」

「招待客人而已，不談金紙，惹俗氣。」

「有心了。」

沒過多久，一盤擺盤精美的紅燒帶魚帶著熱氣被呈到了艾克眼前，香氣喧騰刺透鼻腔，著實是一道好菜。

「小兄弟，請。」

「那就不客氣了。」

男子看艾克吃得很開心，也露出了微笑。

「到玊京來是幹什麼呢？」

「……旅遊。」

「比起奇卡里，感覺這裡如何？」

「很有特色，但畢竟我到這裡只有兩天，說不出什麼所以然的，所以見諒啦。」

「可以理解。」

說起來，艾克不會用筷子，所以一直都是再用叉子和勺子吃東西，就連米飯也是用勺子擓著吃。

男子放下筷子，站起了身，他似乎有什麼事情想說，而且這件事可以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因為有某人或某物做背書。

雷元素開始在他身上聚集。

「吃飽喝足了，來鍛煉一下吧，小兄弟？」

「……」

「啊，快跑！」

餐廳里的顧客看見這樣一番景色，嚇得四竄而逃，抱著孩子，帶上隨身物品，用最快的速度朝餐廳外跑去。

「大家都離開了，您可以自由施展。」

艾克望向他的眼睛，隨後淡然一笑。

「呵，還以為不來了呢。」

「砰」的一聲巨響，餐廳屋頂破開一個大洞。艾克很少和同屬性的魔法師戰鬥，他對這次決鬥很期待，具體地說，誰輸誰贏，就能看出造詣高低，而不是吃屬性的紅利取得優勢，這讓他興緻盎然。

電光閃過玊京的上空，艾克不斷轟炸對方所在的空域，隨後引爆形成干擾，男子速度極快，巧妙躲過攻擊之後又以一招驚人的法師反擊，一把巨大無比的雷矛匯聚於其身後，就要猛地插向艾克所在的方向。

「破軍！」

爆炸震徹雲霄，「轟」的一聲，就算在十里之外也能看見隨爆炸升騰而起的蘑菇雲，衝擊波震碎了四周所有的窗戶，空氣中還殘留著雷元素在跳躍，而艾克卻是不見人影，在對方沒能反應過來的時間裡，他從男子的身後發起了進攻。

「呃！」

兩人的手臂交匯，迸發出激烈的電流聲，艾克驟然施加巨力，男子則是被擊到地表，砸出一個大坑，隨之喧騰而起的煙塵覆蓋其行蹤，艾克持續繞其加速盤旋，自身挾帶的雷元素劃出一條條金色光線，形成一輪明亮的亮環。

艾克隨之朝著亮環中蓄力射出一發元素彈，那元素彈經過電環的加速后擁有了更大的能量，朝著煙塵中衝去，隨後引發更加劇烈的爆炸和震動，電光衝天，蔓延到了周圍，力道很是驚人。

「小兄弟，空有速度可是不夠的哦。」

不知從何處襲來數不清的元素彈，艾克則是從神庫中召喚出雷元素魔劍準備抵擋。

「千織。」

輕輕一揮，無數道劍光匯聚於一塊形成一張網，網在切碎了元素彈的同時，也會將自身發射出去，對男子形成攻勢，對方持續周折，也於空中變出一把魔劍，以極大的力度朝著艾克揮砍而來，艾克持續接招，雷元素的斬擊如暴風雨一般襲來，每一次劍鋒交匯就會爆發出照亮天空的光亮和響徹大地的巨響。

隨後艾克朝後閃躲，將魔劍收入神庫之中。

「你說準度和力度么......

那試試這個吧。」

「雲鳴劍陣。」

他將右手伸向天空，隨之天色變得昏暗，無數把劍從雲層中露出，環繞著艾克旋轉，極大的雷元素在其身旁彙集，那些劍好像是變幻了形狀，朝著艾克手的方向，收縮為一道道鋒利的元素柱射向男子，每一道都能驚起劇烈爆炸，融斷堅固的鋼鐵，男子拚命躲閃卻是無法逃脫，最後不得不奮力接下一擊，那一道電擊則是將其沖飛到遠處，擊穿了一間屋子。

就在男子要起身的時候，一把閃著電光的魔劍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頸。

「......」

「如何？」

「唉......」

他嘆了嘆氣。

「挑戰通過了，小兄弟，你果然很強。」

艾克將魔劍收入神庫中，伸出了右手，而男子接過站了起來。

「不過還沒到通過挑戰的地步，要繼續努力呢，艾克先生。」

「你不是傳奇魔法師吧。」

「挑戰才剛開始，您是不會遇上的。」

「......什麼時候才能和傳奇魔法師交手呢？」

「到時候就知道了......

那我就告辭了，艾克......啊不，小兄弟。」

男子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朝著遠處走去，而祝融的警察也已經圍了上來，還有許多一臉恐慌的群眾，他們大概是不知道魔神令這件事的，所以需要艾克解釋一下，在這之後，他還要在規定時間回到住處。

「這下有點麻煩呢。」

【二】

夜晚來臨，奇卡里被晚霞點燃，作為整個阿萊亞最大最繁華的城市，這裡的燈光自然而然也是最密集的，如是天氣條件好，四周的幾座城裡也能看見遠處奇卡里城泛出的光暈，比塔斯馬瑞亞、玊京、莫比曼斯克都要明亮。

薇爾趴在窗邊，照料著一瓶水仙花。

「聽說今晚有流星哦！」

她聽見樓下的孩子們議論紛紛，流星是很浪漫的東西，薇爾對於這種事物倒是有點興趣，她想藉此觀察人們的反應，它是如此的美麗和罕見，罕見到露娜這一生也沒有在奇卡里看見過流星，而阿萊亞的流星只有在特定的地方才能看見，她人在祝融，是欣賞不了了，未免會覺得可惜。

而薇爾，則是換好了衣服，即刻就要啟程。

她來到市郊的一座山坡上，這裡坐著她的老朋友。

「呃......您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突然一下就......」

「司，有點心嗎？」

司無奈地攤開手。

「您也知道，我不是愛吃甜點的人。」

「那就讓我來吧......」

薇爾從神庫中取出儲存好的茶點，包含紅茶包和冰糖，還有幾塊蛋糕和慕斯。

「你坐在這也是為了看流星？」

「大差不差吧，喏，您看，孩子們在那邊坐著，他們可是很期待。」

聽司這麼一說，薇爾才注意到遠處的草地上坐了一群孩子，他們都是司在孤兒院收養的，卻非老面孔，四年前薇爾見過的幾個孩子都已經在奇卡里或者斯托拉斯的其他城市有了自己的工作和歸處，定期會來奇卡里看望司。

「嘶，到了夜晚還是有些涼颼颼的，有您泡的熱茶果然舒坦多了。」

「暗元素魔法師不應該怕冷，何況是你。」

「找個理由奉承一下嘛，別急著戳穿我啦。」

「你真的變了很多呢，變得愛打趣了。」

聽薇爾這麼說，司望著杯中的紅茶，若有所思。

「......老師，流星來了。」

薇爾驀然轉過身去，那漆黑泛紫的天空中劃過幾道夢幻般顏色的痕迹，他們轉瞬即逝，就像是燃燒了自己的一切綻放出最燦爛的光芒，司靜靜地欣賞，孩子們發出對美好的驚嘆，而她則是頓住了。

「......是啊，原來如此。」

她總覺得很眼熟，如今終於是想起來什麼事了。

這幾顆星星，是在提醒自己時間的流逝，這幾顆星星，她在一千年前，也和一些朋友在山頭看過，而且和現在的位置大差不差，只是一千年過去了，她還是憑直覺來到了這，還能遇上熟人，這令她感到格外愉悅。

也格外地懷念。

「萊莎，布萊德，鷲......」

薇爾嘴中的一串串名字顯得陌生又熟悉，她低著頭輕聲念叨著，而司則以為薇爾是在念什麼古老的祈福話術，便沒有過多理會，他來到孩子的身邊，陪伴他們欣賞或許是此生難得一見的美景。

「芙琳娜，諾蘭，諾......」

腦子很疼。

「諾......」

想不起來。

她無奈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千年太長，有太多東西回憶，有太多人在自己的記憶中出現，又於腦海中淡出，有太多生死離別和太多感動，而薇爾對這些的反應並不強烈，她好像是個機器，體會著人們各式各樣的情感。

「又是一千年......

這是第八次了，星神大人。」

「要是這個時候，你們倆能陪在我身邊的話，或許還不錯呢。」

她望著天空笑了笑，放下了心裡事，千年的過往隨著一口氣吐出，她背著手，朝著孩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