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編織」

【一】

擂台被修復完畢，時間到了，芙瑞雅要上場了，她遠遠地就望見了守候良久的竹。

他穿著和接待她和艾克時一樣的衣服，這時候芙瑞雅才發覺，原來那位帶著小墨鏡的男人，竟然就是竹本人，隱藏魔力氣息的能力的確是魔神級強者的程度。

環顧四周，即使有著屏障的保護，那些漂亮的建築還是被艾克和扎伊克耶炸得七零八碎。

只有擂台是完整的，芙瑞雅漸漸靠近竹，他則是以微笑相迎，這份笑容很不真實，就像是被烙餅機夾出來的。

「芙瑞雅，你先手。」

「竹大人，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說吧。」

「對於您而言這是一場必勝的戰鬥，那麼它又意味著什麼呢？」

「前一陣的月亮又亮又圓，我想這意味著吉祥。」

如竹所言，在祝融傳統中，圓月通常寓意著吉祥團圓。

而芙瑞雅則聽得出第二層含義。

「您是為了您師父阿爾斯泰而奮戰么？」

「我想可以這麼說。」

「不，竹大人，阿爾斯泰大人是為了全祝融人民的美好生活而戰的，他的雕像下有您的提字。」

「......」

他很是欣慰地笑了出來。

笑得很坦然，和迎接芙瑞雅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是啊，為了他而戰，不就是為了祝融么，沒什麼區別。」

可芙瑞雅再一次否定了這個回答。

「不，應該不是那樣……

您只是為了傳遞這份為世代圭臬的意志，您既不是為了祝融，也不是為了阿爾斯泰，是為了您尊重的寶貴事物。」

竹的眼睛瞪大了。

他沒想到這個小女孩能完美剖析自己的心理，她說的句句在理，這正是自己現在的狀態，阿爾斯泰已經不在了，坐鎮將軍府的他，只是將師父視為理想，不斷朝著他曾經鑄就的輝煌而前進。

那壓根談不上為了誰。

他的星眼暴露在外，那是很純粹的亮綠色。

飄逸的流光，就像乘著清風劃過幽林的竹葉。

「我很高興你能這麼說......

來吧，現在，芙瑞雅，享受你努力拚搏爭取而來的試煉。」

【二】

在艾克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屋子裡的小木椅上突然多了一個人。

從街邊採購回來的伊薩貝拉推開房門，被眼前的景色嚇得抓不穩手提袋。

「怎麼了？」

薇爾樣子很乖地坐著，就像是個老實本分的小朋友。

「您怎麼來了？」

伊薩貝拉笑臉相迎。

「艾克手上有我的戒指，我隨時可以找到他。」

「這麼誇張......玊京現在有三位『劍』在場了，這裡是奇卡里嗎？」

「我只是過來看望艾克的，不算在內......

對了，伊薩貝拉，這屋子裡，有祝融的茶嗎，要帶茶氳的。」

「我現在就去給您泡。」

伊薩貝拉提著手提袋匆忙跑進了放有茶具的房間內。

這裡是克勞迪婭租下來的房子，應該是可以供伊薩貝拉自由使用的，於是她將那些易壞的食物通通丟進了冰箱里。

窗外的風景很不賴，海風柔和，吹拂在窗帘上泛起的漣漪似乎都能感化心靈。

「艾克。」

薇爾走到床邊，撫摸他的手背。

「老師......」

「你在內疚嗎？」

「呃......」

艾克知道手上戴著那枚戒指，無論自己做了什麼事，好的還是過分的，薇爾全都知道。

但薇爾明明知道艾克選擇了強行發動奧義，卻沒有阻止，明明知道發生在艾克身上的每一件事，還選擇讓克勞迪婭監視他，這樣看起來似乎是徒勞，她明明是掌控全局的人，卻選擇視而不見。

薇爾她有自己的打算。

「艾克，握住我的手。」

「哎？好......」

他照做了。

而薇爾閉上眼睛，似乎在傳輸什麼東西，之後他感受到身體里有一股清涼的流動感，這種感覺很短暫，但是很舒服，艾克感覺自己的全身血脈都被打通了，人也變精神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的頭髮開始變色了。

薇爾以水元素構築起一面鏡子，艾克很清晰地看見，有一些黃色的發須飄蕩在自己耳邊。

「我幫你疏通了魔力，三年內，你應該就能看見屬於自己的星眼了。」

「哇......」

這番景象令艾克感到詞藻的匱乏，他無法表達現在的情感，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詞。

「開心嗎？」

「開心！」

「看到你超負荷后還能保持清醒，我也很開心，開心的同時，也算是驗證了我的假設。」

「老師的假設？」

「艾克，你並不會被另一半吞噬掉理智，那份靈魂只是在你感到虛弱的時候，出於本能地保護你。」

他望著薇爾的眼睛，彷彿看見了有別於常態的星星，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本有話想說，可就在這時，伊薩貝拉的茶沏好了。

「薇爾大人，茶好咯。」

伊薩貝拉端著盤子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辛苦了，放在桌上吧。」

「艾克？你的頭髮？」

「這個是老師給我疏通魔力后出現的，看來雷元素已經在開始浸潤我這副身軀了。」

「噢吼，祝賀你呀。」

伊薩貝拉這句話說得好甜，這也是她以往慶祝的口吻嗎，艾克如此想著。

薇爾此刻起身，就要離開。

「我得走了，露娜不在奇卡里，一些公務需要我代勞。」

「哎？您不喝茶嗎？」

「那是給艾克泡的。」

「這樣……」

「那就這樣，艾克，我走了。」

「老師。」

薇爾回頭看了看，艾克在用眼睛說話。

「我不會忘的啦。」

「看來時間要到了，我也得就位了呢。」

伊薩貝拉突然起身，時間越來越緊張，纔此處過多逗留顯然已經不合適了。

「艾克，桌子上的茶趁熱喝哦，我也得跟著出門了。」

「伊薩貝拉小姐是要去？」

「哼哼，要去做很不得了的事情。」

她本想邀請艾克一同前往的，但考慮到自己的身份，還是不要太越界比較好。

於是她躊躇了，在徘徊了一會後，打開房門跟著薇爾離開了。

【三】

很久以前，芙瑞雅翻到過一本舊書。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第一次遇見薇爾。

薇爾發現了躲藏在書架后的她，而她並沒有責怪她，反倒是問起她的愛好。

「你喜歡這本書嗎？」

因為那本舊書不是一般的書，而寫書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說是書，其實是一本尚未完稿的筆記，是由薇爾親手寫的，因為所用的文字都是古文字，而芙瑞雅又正好習得了一部分，便對這種罕見的書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無法想象在現在這個時代，竟然還能找到如此精通古文字的專家人物。

這本書里有許多字元她並未見過，但可以推測出大概的意思，這讓她饒有興緻。

「喜歡。」

「為什麼？」

「因為有很多我沒見過的字。」

「這成為不了理由的，孩子。」

薇爾將書放回書架上，隨後背著手走向出口的方向，這裡是她的儲物間，由於常年不關門，想要進去是很容易的事，而在隔壁則是她的辦公室，常年大門緊閉，而就算有學生能夠通過魔法探測到裡面的構造，也完全無法描述那是什麼狀態，於是產生了許多鬼神傳說。

「您是薇爾老師嗎？」

「......為什麼不像其他學生一樣稱呼為院長呢？」

「院長也是老師，沒差。」

薇爾的腳步停下了。

然後她緩緩轉過身，眼睛里散發出幽藍的光，而那星眼，就像溫潤的滋泉，芙瑞雅是這麼描述的，在心裡。

「芙瑞雅·阿卡利亞。」

「您認識我？」

「你姐姐曾是我的學生，她拿著相片向我介紹過你。」

芙瑞雅並非不知道她姐姐的身份，月之劍「阿爾忒彌斯」，千年一見的天才魔法師，在沒有神兵的「劍」之中排第一，潛力無限，而現在的職位則是斯托拉斯的第三執政官，是備受敬仰的大人物。

而這樣的人的老師，又會是何方神聖。

「您一定很厲害，您或許比奈利安大人還要厲害。」

「......呵呵呵。」

薇爾釋然地笑出了聲。

「我很弱小的，但也足夠保護自己了。」

「可姐姐很厲害。」

「芙瑞雅，你對厲害的衡量標準是什麼呢？」

「強大到能保護我，就很厲害。」

薇爾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震得愣住了，在稍微疏通了思維后，接著說道。

「在你的知識範圍內，有在那本書里讀到什麼有意思的內容嗎？」

「我學習到了一種創造魔法的技巧，因為書的撰寫人是您，所以我認為您一定是很厲害的魔法師。」

「芙瑞雅想創造魔法嗎？」

「嗯，能設計出專屬自己的魔法，一定是很令人驕傲和激動的事情。」

「那你得變得和你姐姐一樣厲害才行呢。」

芙瑞雅在得知這件事後眼神突然就變得黯淡，薇爾大致是知道她的想法的，想要成為露娜那樣的人過於困難了，薇爾的記憶里，自己從未見過有比她還富有天賦的人，所以想要創造魔法什麼的，幾乎就成為了不可能的事情。

「書中有你不認識的文字吧。」

「嗯。」

「創造魔法的過程叫『編織』，有聽說過嗎？」

在古文中，「編織」是一個專有名詞，放在現在幾乎已經沒有認識的人了。

「沒有呢。」

「學會這種技能，並不需要多麼高強的魔力，只是一些強者眼中的陳見......

換言之，芙瑞雅，就算是你，也可以學會創造自己的魔法，那會是很有趣的事情。」

「薇爾老師推薦我學習『編織』嗎？」

「在那之前，先成為一個比同齡人都厲害的魔法師。」

在那之後，芙瑞雅從三階魔法都無法釋放，到在十五歲的年紀領悟奧義，只用了兩年。

其實在薇爾眼中，芙瑞雅愛吃棒棒糖，喜歡觀察周圍的新鮮事物，願意為了任何一個確定的目標毫不保留地付諸全力，如今的她已然成為了同齡人中的最強，她達到了薇爾說的標準，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比露娜要差的孩子。

為了體驗旅途的風趣，薇爾坐在回奇卡里的高速列車上，還未啟程，她望著車廂中配備的電視，其正播放著洛基峰頂的畫面。

「如果讓她讀完那本書，會是什麼樣呢？」

【四】

芙瑞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厲害的森元素魔法師。

竹的魔法技藝極其精湛，他的每一次攻擊都似柳葉一般纖細而鋒利，並且由於森元素類似血元素的再生特性，芙瑞雅在成功擊中他的不久后，意外地發現他剛受的傷竟被完全治癒。就算速度不及芙瑞雅，但他也只是犧牲了速度換取絕對的再生能力，這樣下去芙瑞雅的魔力會先耗盡，如此看來是勝負已分了，但她不那麼想。

就算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竹大人。」

芙瑞雅落在遠處，與竹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讓我來製造一點懸念吧。」

「芙瑞雅，我聽聞過你釋放月元素奧義的事情，但你若是認為那就可以擊敗我的話，就太自負了。」

幽深的綠光從他的身上散發而出，瞳孔中的星星令人畏懼。

當人們聽說芙瑞雅的對手是星眼的持有者的時候，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氣，儘管她再怎麼天賦異稟，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戰勝活了一兩百年的竹，儘管森元素在戰鬥方面顯得很弱小，可要在這個年紀戰勝僅次於「劍」的魔法師，這樣的事情一千年來只發生過一次，就發生在露娜身上。

芙瑞雅的回答讓竹皺起了眉頭。

「不，竹大人，我並不打算用奧義的，即便我用盡全力釋放太虛之悲憫，也無法摧毀您的『軀殼』。」

「竟然知道『軀殼』，不愧是露娜的妹妹。」

「所以我準備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希望這微弱的月光，能照亮一些東西。」

芙瑞雅一躍而起，於空中揮舞出一輪彎月。

「要下雨了呢......

虛空王座·星落穹頂。」

整個競技場都被包住了，無論朝哪個方向看去，只有無盡的繁星。

竹從未聽說過這招，就算他曾經與無數強大的月元素魔法師打過交道。

「看您的表情很疑惑呢。」

「這是......？」

「這是不屬於階級魔法範疇的領域，名字，則是我臨時起意想的。」

洛基峰頂之外，露娜感受到了芙瑞雅的氣息。

這份氣息卻是令她都覺得詫異，因為那並不屬於任何一種魔法，這份氣息的傳遞和構造，完全不屬於任何一種魔法體系，但卻讓她感到熟悉，因為這正類似於她戰鬥時所散發出的氣場。

「編織」出魔法的氣場。

「芙瑞雅......在使用『編織』？」

露娜愣住了，這讓隨行的人感到困惑。

「大人，那是什麼？」

忒提亞望著露娜的背影如此問道。

「......『劍』創造魔法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