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歹徒

蕭田野在得知小劉叔叔停職后，便想著再找那個「一把手」去求情。在他看來，那個「一把手」還是很通情達理。蕭家人多，日子艱難；而那小劉家卻更是糟糕。小劉家的兩位老人癱瘓在床，妻子又沒有工作。小劉的孩子剛出生沒多久，家裡處處是需要錢的。

蕭田野在車間聽說了小劉被停職的消息后，就跟老韓說是因為自己，小劉叔叔才遭了殃，就要去替他找個說法。

老韓卻說廠里現在待業在家的，可不止小劉一個人，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廠里效益問題。這個關口，找天王老子也解決不了最關鍵的問題。老韓知道蕭田野那天晚上的事，讚不絕口的同時，不免為蕭田野意氣用事的「書生行為」擔心。現在這情形，大家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最好還是各家顧著各家。

新上任的領導，為了穩固軍心，重用上一屆領導的下級。這讓人心惶惶的廠子里，似乎有了些希望，仍然能活下去的期望。可是這麼一鬧，胡秘書都被停職，大家又陷入焦慮中。這是一方面，老韓還對蕭田野說，那個胡秘書辦事能力還是有的，但就是很小心眼，愛記仇。

蕭田野不以為然的說了句大不了停職。洛陽有句老話，叫洛陽地邪，說話也容易犯邪氣。他這話說出去沒多久，總廠郊區的東關分廠人員緊缺，要抽調些青年工人過去支援。

東關分廠那邊沒有通車，說是宿舍其實就是一個車間，全是大通鋪。被分到的工人，都是唉聲嘆氣咒罵命運不公，時運不濟。

蕭田野的名字赫然被寫在名單上。母親聽說知道蕭田野被調離總廠是因為胡秘書的「功勞」，提醒他在分廠要懂些人情世故，廠里不比學校，之前遇到老韓是他幸運，後面遇到啥人可就說不定。母親還特意準備了一小包茶葉，讓他送給師傅，還交代他勤快點，嘴甜一點。蕭田野從善如流，都聽進去了。

蕭田野數學成績不錯，被分到財務部。那個分廠比起總廠，確實小了些，門口的保衛也只有一個人。財務部其實就在廠長辦公室多放了兩張桌子。到分廠上班兩天，也沒看見過廠長，就跟著財務部唯一的一個老會計複核經銷商的回款。說是過兩天有一筆較大的回款要到，老會計讓蕭田野好好核對數目。

蕭田野聽了母親的話，畢恭畢敬對著老會計，認認真真對待老會計分配的活。他對這個那個夏普838的小計算器，一算就是一天。晚上回到宿舍，眼睛看到的東西都是重影。

十一月最後一天，是老會計說的回款日。蕭田野一大早就趕到廠辦公室，但是老會計卻沒在，一個熟悉的面孔坐在廠長的位置上。蕭田野看了一眼那個正在讀報的中年人，厚厚的眼鏡讓他想起一個人。

那人抬起頭，看到蕭田野，親切的說了句：「蕭田野？我沒記錯吧。」

蕭田野連連點頭，又聽到那天凌晨在廠長辦公室的聲音。這一次，他看清楚廠長的容貌，國字臉，眉毛濃郁，雖然表情柔和卻有種不怒自威的神態。在多看幾眼，竟有幾分熟悉，大抵中原腹地都是這個標準長相。

蕭田野慶幸和老韓大概了解了這個廠長的一些情況，才應聲道：「申廠長，您怎麼在這裡？」

申廠長放下報紙，說道：「廠里那個回款很重要，咱們廠情況你也知道。廠里職工等著這錢發工資。我今天來這裡看看生產情況，一塊兒把經銷款帶回去」

蕭田野把近期的資料整理后，送到申廠長桌上。

不一會有兩個人敲門，是經銷商把回款送到。蕭田野將厚厚的一包錢放在點鈔機里，點了點數，無誤后。那兩個人就離開了。

申廠長讓蕭田野把錢包好：「小蕭啊，你把錢裝好。到廠門口看看司機到了沒有？對了，把門開著吧，透透氣。」

蕭田野應了一聲，經過車間到廠門口。東關分廠在郊區，加上人員少，周末廠里工人都休息一天，廠區一片寂靜。繞過車間，蕭田野就能遠遠看到停在廠門口那輛黑色紅旗車，這車在廠里是廠長的專車。

回到廠長辦公室門口，門竟然關著。卻聽到裡面有吵鬧聲，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打開門。就看到有兩個裹著圍巾，看不出相貌，一個穿著廠里舊式工裝，另一個穿著中山裝。兩人正和申廠長撕扯一包東西。

蕭田野立馬認出來，那就是他裝錢的袋子。穿著舊式工裝的歹徒，看到有人進來，就立馬掏出一個明晃晃的匕首，大聲喊著：「放開錢，饒你的命。」就想速戰速決。

拿匕首的歹徒拖著申廠長向後面的窗戶倒退。蕭田野聽到申廠長說了句：「快去叫人。」可是蕭田野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對峙那兩個窮凶極惡的人，左右看了看手邊有沒有趁手可用的武器，瞥見旁邊的鐵衣服架子。

申廠長看到蕭田野沒有走，就對他使眼色，用了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容貌兩個字。

蕭田野立馬意會，就要去扯掉沒拿匕首那人的圍巾，那人極力躲閃到了窗戶邊上。

蕭田野一個閃身，也抓住了裝錢的袋子，拿刀的歹徒罵了一句同夥，使勁揮舞著手。刀子眼看就要朝著蕭田野刺過來，蕭田野只覺得被一隻手推了一把，胳膊被刀尖划傷，倒在地上。可是順勢倒下的還有申廠長。

歹徒趁著蕭田野去伸手扶申廠長的空隙，帶著錢從後窗倉皇逃走。蕭田野坐在地上，抱著滿身是血的申廠長，大聲呼喊，沒有人答應。申廠長此時神志都有些不清晰，嘴裡還念叨著：「錢、錢。」

申廠長送醫及時，情況倒是穩定。只是醫生說那刀扎的地方離心臟也就一指甲蓋那麼寬，申廠長真是命大。可是送醫過程中失血過多，急需要輸血。一起來的司機和廠里的老師傅，血型都不適配。蕭田野擼起袖子，讓醫生看看他的行不行，查驗后竟然與申廠長血型相配。

蕭田野能為申廠長輸血，心裡的愧疚之感就減少幾分，當時他要是果斷一些，也不至於讓申廠長受這麼重的傷。

這件事在市裡掀起軒然大波，蕭田野被公安局詢問了很多細節，但是歹徒卻遲遲沒有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