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已經三年了啊······
劉桓看著手中的案卷,有種莫名的煩倦。
自己接手老爹這個國公爺的位置,想來已經有十餘年了。這麼多年來,自己每日都活地格外小心,時時刻刻都要提防著那位喜怒無常的聖人。
好在,自家畢竟是先帝創業的得力助手,即便張燧薄情寡義,但畢竟自己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自然他也不好為難。
從聖人登基以來,十多年裡大大小小的兵伐不計其數。自己從來只是充當糧草的運輸和督管,還遠談不到領兵在外抵禦外敵。那些領兵出征的將帥,大多都是張燧登基后才提拔上來的。要說能力,倒也並不摻假,但是這些人大多仗著聖恩驕傲放縱,雖有軍功在身,但也早已被腐朽的只剩空殼了。
劉桓清楚,如果不是三年前東征的失敗,朝廷損兵折將元氣大傷,也遠不至於讓自己和陳昇那個老將領兵出征。
陳昇雖勇武,但那也是過去了。現在的陳昇早已年老體衰不復當年。張燧能夠在當下重用陳昇,一方面是念及其早先和先帝創業時立下的赫赫軍功;一方面是念及早年間其救駕之功;另一方面,也說明當下朝廷是真的無人可用了。
當然,劉桓覺得,張燧會派陳昇一同前往江州的目的,恐怕還有監視他劉桓這一方面的考慮。
雖然陳昇在朝中一直是兩袖清風,對所謂黨朋處於不聞不問的態度。但總的來說,陳昇作為兩朝元老,張燧還是信得過的。讓他跟著自己一同來江州,雖不是最佳的選擇,但好歹能起到制衡的效果。
所以,原先劉桓一直提防著陳昇,生怕被他捏到把柄。直到一年前,陳昇來訪為兩家訂下親事,這樣的關係才算緩和。
劉桓知道陳昇的顧慮。除了對於他那幾個兒子的擔憂之外,還有更為重要和嚴峻的事情。
陳昇在軍中幾乎已經被架空了。
這幾年來,隨著他身體的日漸頹衰,軍中大小事務幾乎都由他身邊的副官李進阮負責。
這個李進阮,表面看上去隨和大方,實際上卻城府極深,在軍中,靠著拉攏腐蝕已經逐漸建立起了威望。現在,很多軍中將官已經繞過陳昇直接與李進阮對接。除了身份官職之外,當下的李進阮就宛如那軍中主帥一般,橫行獨斷。
自己雖然身為留守,但軍政民自己怎麼可能每樣都抓得緊?更何況,在平日的政務上,張燧也派了些人手緊盯著自己。
他劉桓名義上是這江州留守,但實則處處受限,只能謹小慎微地不被抓住致命的把柄。
原先,自己這大兒子劉世衍還頗有些治軍才華,所以索性讓他代為管理在軍中的事務,還算壓住李進阮一頭。但是偏偏自己那兒子卻摔傷了腿,不得已只能在家靜養。
這一下,無論是陳昇或是自己,在軍中都無法再建立起絕對的威懾力。畢竟李進阮也是從邊軍中靠著軍功殺出來的,想要在邊軍中混開簡直如魚得水。而自己這幫外來的統帥,對於他們來說也只不過是名義上的領導而已。
所以,陳昇想要靠聯姻的關係,將軍中的心氣重新攏在一起。這樣即便陳昇百年,他的兒子也能鎮得住場子。
劉桓知道陳昇這樣沙場上拼搏出來的將軍,骨子裡一直有殺敵報國的信念。即便老矣,但並不會抹去那股用血凝起的堅毅。因此,陳昇還想通過這場聯姻,讓邊疆戰事儘快收縮,早日將那突厥打回去,再將那楊賊斬殺,好還大齊一個國泰民安。
只是,劉桓並不想讓戰事這麼快平息。
與老將軍不同。劉桓從繼承老爹國公的位置以來,就一直提心弔膽的。如今領兵在外,如何能不受猜忌?只是當下張燧實在沒辦法才不得已仰仗自己,所以無論是錢、糧、人,只要自己開口,張燧絕對不會打折扣。
但如果,這邊疆穩定······
自己一旦沒了用處,會不會被按一個莫須有的罪狀,連命也保不住?
鳥盡弓藏的事,張燧絕對幹得出來。
所以,這麼多年來,劉桓一直在拖。其實楊秀算不得什麼,如果朝廷真想解決他不出半年就可破解。突厥人雖然棘手了些,但也絕對不至於三年還一直在對峙,沒有進一步進展。
劉桓知道,天下苦於苛政的人不計其數,這幾年來大大小小的叛亂謀逆也數不勝數。當下,張燧又一次下旨東征,不出劉桓預料,這次也應當是大敗而歸。
如若這一次齊軍再一次在新羅吃了癟,那麼就很有可能將積怨已久的憤怒徹底點燃,到時候,可就不是零零散散的鬧事那麼簡單了。
恐怕,又會是遍地狼煙的亂世······
因此,劉桓需要的是時間。他也需要陳昇的力量,將這支常年征戰的臨西鐵軍牢牢抓在手裡。只要有了這股力量,不管是真的天下大亂,還是張燧發難,自己都有的選擇。
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同意聯姻,會將二郎推入軍營的原因。
這是一盤棋,一盤不能輸的棋。
輸了,必然是粉身碎骨。
但如果贏了?
劉桓笑了笑,雙眼中投射出如火一般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