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送走陳家兩兄妹之後,我也實在無所事事。沒有人相伴走在這熙熙攘攘的街上,總是有些孤僻。所以隨意繞了幾圈將雨傘送還給周伯后,便也就此回府不多做停留。

只是我剛一到家便被好大哥請去書房談話,是一刻也沒閑著。不過我也不好怠慢,只是喝了口茶解了渴便去。

好大哥的書房和老爹的書房不大一樣。除了書籍卷牘之外,還有些字畫裱在牆上,看落款印章,這些大概都是出自好大哥的手筆。雖然我不懂字畫,但看樣子著實細膩,應該還挺有藝術造詣的。

不過好大哥叫我來可不是讓我來做藝術鑒賞的。我想,他應該是從老爹那裡聽說了我答應從軍的事情,特意將我叫來囑咐些軍中事務。

「二郎為何要拒絕阿爺的要求?你可知道普通士卒有多危險嗎?」

劉世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要求先以普通士卒的身份入伍,雖然他敬佩弟弟的勇氣和擔當,但也時刻擔心這樣的倔脾氣會不會置他於危險之中。如現非戰時,那便也罷了。偏偏此時齊軍和突厥正劍拔弩張,非要去當那個大頭兵,若稍有不慎便是葬身沙場。

「二郎對軍中事務一概不知,如若初入軍營便頂替阿兄的職務,恐有些不妥。」

「我怎能不清楚你在想些什麼?只是你一定要小心些,莫要萬事都沖在前面,懂了嗎?軍中之事可不是兒戲,千萬要記住莫好大喜功,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二郎謹記。」

「叫你過來不只是為了這些。」劉世衍點了點頭,但神情並沒有輕鬆下來,「聽說你今日與陳將軍家的公子走得很近?」

「是,我和他頗有些投緣,倒有些一見如故的感覺。」

「甚好。只是這個陳濟棠平日里自由散漫慣了,常常出言不遜,二郎千萬記得從軍后不要多嘴,小心行事。」

「二郎明白。」

························

再之後,好大哥拉著我又談了一個時辰左右才放我回去。這一個時辰內,好大哥只和我細說了一個人,那就是李進阮。

頭一開始好大哥跟我說了很多有關於他的官職之類的,說是什麼武賁郎將,我是聽不太明白這些官職稱號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但大致我也能理解,這個李進阮應該是陳昇身邊的副將。

大致總結下來,就是這李進阮很早便從軍了,原先就是從邊軍混出來的,因為戰功赫赫最後被調至臨安右武衛,歸入陳昇麾下。由於這個李進阮著實有些軍事才能,所以頗受陳昇賞識,很快便升官發財,在右武衛中還頗有些地位。直到此次陳昇領兵出征,他作為陳昇的心腹自然也一同前往。

只是,這陳昇身體不太好,而他那幾個兒子對於戰爭也著實沒有經驗,所以軍中大小事務陳昇都全權交由李進阮代辦。久而久之,這李進阮便趁著有特權囂張跋扈了起來,不僅在軍中拉幫結派貪墨軍餉,還專橫獨行,好一個小人得志的模樣。

由於陳昇長期在府中養病,而陳濟棠平日里也鮮少去軍營露面,因此等到陳昇發現李進阮種種罪行時已經無法撼動了。更何況當下由於常年與突厥對峙,軍中將士耗損速度極快,陳昇不敢在此時法辦了頗有領軍才華的李進阮。因此,他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李進阮如此行事。

只是,陳昇並不是獃子。我不知道他是用了怎樣的辦法,在這幾年裡陳昇與老爹的交往愈加密切,也正是如此,李進阮在軍中的勢力有所牽制,因此收斂了不少。

總之,好大哥苦口婆心說了半天,大致意思就是要我注意李進阮這個人,在軍中說話行事要注意些。

好大哥說的連綿不絕,讓我一時聽得有些頭大。正在我有些昏昏欲睡之時,幾位「不速之客「終於打斷了好大哥的演講。

只見一個小屁孩的身影直接闖進了書房,嘴裡還念叨著些什麼。

正是我的好三弟,劉泊宗。

說實話,我們這哥仨長得還真不太一樣。我和好大哥雖然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但好大哥長得明顯更像國公老爹,雖然還年輕但已經隱約有不怒自威的態勢。而這位劉泊宗估計是和老爹那個小妾長得很像吧,水靈靈的倒有些像個女娃。

在我的記憶里對於劉泊宗的生母印象不是很深,只知道紅顏薄命二十來歲就撒手人寰。好在老媽心地善良,一手拉扯起這個孩子。

老爹一共就我們這三個兒子,人丁並不算興旺。早前據說有和其他侍妾有過一兒一女,不過都很早夭折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老爹對我們三兄弟都很不錯,幾乎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嚴父形象,雖稱不上溺愛,但也是有求必應。

「阿兄!阿嫂打我手心!」剛一入屋劉泊宗便有些哭喪著告起狀來。

看樣子,應當是看書學習的時候不認真,被大嫂教訓了一頓。瞧著他有些淚眼婆娑又有些狡黠的餘光,我不禁在想這小屁孩心眼可真多。

我又打量了一下他的手心。切,壓根就沒紅。一看就是被大嫂象徵性地點了兩下,自己覺得有些丟臉又有些說不過去,只好跑到大哥這裡來尋求些安慰。

「三郎!莫要胡說八道!你給你阿兄講講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好大嫂緊隨其後也進了書房。雖然言辭嚴厲了些,但好大嫂依舊如潤玉一般透著文雅的美,只淡淡地描眉打鬢一番就已經勝過後世濃妝艷抹的「美女」。

「我······我······」

「三郎又怎地惹你生氣了?」

劉世衍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瞅樣子,估計是有點不太愉快的。我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大哥大嫂的管教,但是前身的記憶還保留著。以前如若我讀書不用功或是練武偷懶,都會被大哥拿竹尺狠狠抽手心,只需一下手掌心便會紅腫起來。那滋味,嘖嘖嘖。

看來劉泊宗這小子還是嫩啊。放著溫柔好說話的大嫂不珍惜,偏偏跑到大哥這裡來「訴苦」,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先生昨日要求他背誦節選的《論語》,今日要在課上檢查。結果三郎可倒好,不僅沒按先生的要求背,竟然還做了夾帶,看!」

說著,大嫂便從袖中抽出一張還沒掌心大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三郎做的小抄了。

這臭小子倒是有我以前上學時的風範。

那時候老師要求我們背課文,為了檢查我們還要求隨堂默寫。我又不想背又怕默不出來被找家長,所以通常會在紙張上提前抄好要默寫的段落,等上課老師發下練習冊讓我們默寫時,我就悄悄將已經寫好的紙條掖在下面。因為練習冊的紙一般比較輕薄,所以很容易將小抄的字跡透過去。這樣我就只需要臨摹便可以了。

看來劉泊宗的功力還不夠深厚啊!你二哥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都已經將瞞天過海練地爐火純青了,從我12、3歲起可以說這類的小抄就沒失誤過。

嘖嘖嘖!小夥子還是得鍛煉啊!

「三郎!」

果不其然,好大哥終於按耐不住一掌直接拍在案牘上,震地茶水也灑了出來。

「三郎知錯了。」

見自己的糗事被大嫂戳穿,大哥因此發了火,他也趕忙低下頭施禮認慫。只不過為時已晚。

「好了,二郎今日要和你說的就這麼多,你就先回去吧。」

好大哥沒有理會三郎的道歉。趕忙先將我解放了出去,聽聞此言,我也不再多做停留,趕緊點頭躬身一氣呵成,趕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從好大哥書房出來后,我趕緊回了房稍作休息,順便又讓麗兒幫忙沏了點茶水,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道怎麼的,我是不是有什麼受虐傾向?放著好好的貴公子不當,偏偏要去那邊塞受罪。

說不定連命都丟在那裡,為的是那般?

可是當麗兒可愛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我視野里時,這樣的想法便煙消雲散了。

如若我不去,萬一以後真的戰火肆虐,我又怎能保護住眼前的一切?

真是有夠折磨的,就不能讓我穿越回什麼大唐盛世之類的,偏偏讓我遇到張燧這般百年一遇的昏君。

這幾日里我算是把張燧罵的透徹。雖然還沒見過這傢伙,但我心裡對他的厭惡已經難言於表,實是痛惡至極。

曾經看歷史書,總是說昏君當道民不聊生。我從來不能體會什麼叫做民不聊生,知道前幾日在南城,我才算是徹底體會到這個詞語的意思。流離失所如喪家之犬一般,而那日看到的還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這麼多年來因為張燧一個人腦子一熱的決定,死了多少人?又害了多少人?

如果當初登基的是太子而並非張燧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惜無論是歷史還是現實,「如果」都是不成立的偽命題。

「公子,有煩心事嗎?」麗兒為我添好茶水,將茶杯輕輕遞到我手邊。

說實話,我覺得古代有錢人是會享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還有美人相伴。要是換做皇上,那場面估計就更不敢想了。

這麼一想如果換做是我來當皇上,說不定也早就沉醉於溫柔鄉之中了,可能還遠不如那張燧呢。至少這個混蛋推行科考,也算是給窮人百姓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算是他為數不多行善積德的好事兒吧。

「還好啦,只是阿兄和我說了些軍中之事,頗為繁瑣。」

「婢子給公子捏捏肩吧,我從別人那裡學來一套胡人的技法,說是專治乏困的呢。」

說完也沒等我答應,麗兒一雙素手便已經輕輕捏在我的雙肩上。由於貼得很近,女孩子身上獨有的清香隨著她陣陣鼻息悠悠向我飄來,一時間讓我內心有些蕩漾。

不過,這按摩技術實在太差了點。

但小姑娘畢竟一片心意,我也不好拒絕什麼,只能任由她這麼沒輕沒重地捏著,再痛再酸也只好往心裡憋。

「公子·······公子身上好香啊·······」

「哦······我方才和友人去酒樓來的,那家的羊肉做的真是一絕,下次有機會定要帶你一同去嘗嘗。」

「麗兒說的不是酒菜的香味······」

「那是······」

我只覺得雙肩上的力卸了,轉過頭一看,便瞧見麗兒似有些嬌羞又似有些嗔怒地看著我。

我順著她的眼神慢慢摸索,希望能找到她究竟為何突然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她好像在看我的腰間?

是那塊玉佩嗎?

不不不,那塊玉佩我很早就佩戴了······

那是······

終於我找到了「罪魁禍首」。

是那塊被我系在腰間的,陳小姐贈予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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