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魏爾倫離開后,甚爾開口問道:「這人誰啊?穿白衣服的金髮小白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萩司也是一身白衣以及金髮,他一時間搞不清楚甚爾是在罵魏爾倫還是在罵他。
「他叫魏爾倫,暗殺之王,總之就是個到處殺人的傢伙。」
「他想要中也,你把中也交給他不就好了?」
萩司不悅的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用紙巾擦掉嘴角的奶油漬,拉起帽兜戴上,起身往外走。
「喂,說話啊,那傢伙看起來不好對付,你有什麼對策嗎?」
「有。」萩司徑自往前走著,「目前唯一的對策,就是讓中也趕緊成為首領,因為光靠我們是無法對抗魏爾倫的。」
「等等,等一下——」
甚爾說著,堵在萩司面前,萩司差點一頭撞進他懷裡。
「萩司你認真的?」
「對,中也他還不太適應這兒的生活,所以我暫時還是擔任首領,等到中也的心智恢復正常,我就把首領位置正式移交給他。」
「哈?」
「在這段時間,你們要把中也當成首領來尊敬,你們怎麼對待我的就怎麼對待他,沒問題吧?」
甚爾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罕見的情緒失控,笑著罵了句:「你真是瘋了啊。」
他本以為萩司那句「我要讓中也當首領」的話是說著玩的,沒想到是真的。
「中也他打傷了我們,毀壞了我們的建築,你卻還要讓他當首領?」
「受傷了可以治療,建築壞了可以重新建造,有什麼關係呢?」
「喂喂喂,你怎麼能說得這麼輕描淡寫啊,你幹嘛這麼縱容中也?」
面對甚爾的質問,萩司瞳色冷了下來:「甚爾,你剛來的時候,我也是這麼縱容你的。」
甚爾剛加入羊的時候,自由散漫,目中無人,羊組織里所有的男孩子都跟他打過架,所有女孩子都被他嚇哭過。
羊組織的人屢次要求將甚爾逐出羊群,統統被萩司否決:「甚爾他是我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錯事都由我來承擔。」
萩司:「當初如果不是我縱容你,你早就被開除出羊組織了,我現在用同樣的方式縱容中也,不可以嗎?」
萩司將話說到這個程度,甚爾也啞口無言,扔下一句「白痴」后準備離開。
甚爾:「我受夠你了,我可不會陪著你發瘋,我要辭職。」
萩司笑出聲:「你每個月都要喊著辭職,但你哪次也沒真的走啊。」
*
甚爾跟萩司吵了一架,冷著臉回到基地,迎面碰見了與謝野。
與謝野正在基地門前教幼兒們踢毽子,她臉上凝了一層薄汗,蒸發在夕陽的紅光里。
見甚爾面露惱色,她嘲笑道:「你怎麼不高興,是在賭場輸錢了嗎?」
「不是,而且我現在不想說話。」
「欸——那就奇怪了,你對錢之外的東西都不感興趣,是什麼能讓你這麼生氣?」
甚爾不回答,與謝野心知肚明,於是調侃道:「萩司把心思都放在中也身上,你妒忌了吧?」
甚爾摸摸嘴角的傷疤:「嗐,我才沒那麼無聊。」
與謝野:「切,明明就是,你們這群男人都是小心眼。」
「我沒有妒忌,我就是覺得萩司他中邪了,他成天守著中也寸步不離的,中也那小子是不是用什麼妖術把他迷倒了?」
與謝野:「我倒覺得中也先生的經歷蠻慘的,他很值得別人的同情,甚爾你應該很能理解他吧?」
甚爾皺眉:「我為什麼要理解他?」
「中也他之所以痛苦,是因為他不想出生,他怨恨這個世界。曾經的你不也是這樣嗎,你之前在街上流浪的時候,你是不是也痛恨這個世界?」
這番話讓甚爾沉默下來。
與謝野翻著自己的病曆本,自顧自的說下去:「其實咱們都一樣,當年我被森鷗外囚禁在兵營里的時候,我也很痛苦,我那時候也怨恨這世上的一切。」
說這話時,與謝野的思緒回到過去——多年前的一個深夜,萩司潛入軍營,找到她,朝她伸出手:「與謝野小姐,請跟我走吧。」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與謝野,抬頭看著眼前白色衣服的人,對方的金髮明晃晃的在她眼前晃動,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張了張嘴,想問「你是誰」,但最後問出口的卻是「你想讓我做什麼?」
無所謂,反正每個前來找她的人都是為了利用她,利用她的異能。
「做什麼?嗯,你讓我想想——」
萩司用手指刮著唇角,沉吟片刻,隨後問道:「我們那兒有很多小孩,但我們都不會踢毽子,你會踢毽子嗎?」
「……會。」
萩司笑出聲:「那正好,你以後就負責教我們踢毽子吧。」
與謝野一怔,微啟的嘴張成一個詫異的形狀,恍惚間他覺得眼前的萩司是一個幻象,直到萩司俯身蹲下來,緊緊抱住了她。
「說定了,今後你就跟我們住在一起,我們會帶著你一起玩的。」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承諾,一個擁抱,從遙遠的過去一直延伸到了現在。
與謝野結束回憶,對甚爾說道:「如果我的出生是為了跟萩司見面,那我之前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也許都是值得的。」
甚爾:「……」
「甚爾先生,你也這麼覺得吧?」
甚爾沒回答,卻在許久后發出一聲幽嘆:「該死的,雖然不想承認,但你說的話……有點道理。」
*
就在甚爾吵著要辭職時,萩司卻坐在醫務室里,思考著「如何才能讓中也親近人類」的難題。
只要他穿著白色外套就能打消中也對他的敵意,甚至能騙中也跟他擁抱。
但他不能一輩子都穿著白外套吧?怎麼才能讓中也主動親近他,甚至是主動擁抱他呢?
萩司一面沉思著,一面擰著手裡的魔方。
萩司思考問題的時候會擰魔方,等到他把魔方的六個面都擰成同一個顏色,問題的答案就會有了。
他扭頭看著床上的中也,中也正躲在毯子里,臉上還是一副「不準靠近我你敢靠近我我就殺了你」的表情。
讓中也主動親近他,擁抱他——這種事毫無可能,比拯救世界的難度還要大。
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萩司擰了大約一分鐘,伴隨著「啪」的一聲甩動,魔方6個面全部複位。
這清脆響亮的一聲,讓躲在毯子里的中也抬起了頭。
萩司擰魔方的動作引起了中也的注意,中也專註地盯著他的手,眼珠隨著他手指的動作移動,似乎對魔方很感興趣。
萩司很快注意到了中也的眼神,便問道:「中也也想玩魔方嗎?」
中也沒吭聲,但那黯淡的藍色眸子里閃過一絲光,像是小孩子發現了新奇玩具時那種好奇表情。
中也第一次表現出對某種東西的興趣,這讓萩司很意外。
伴隨著這份意外的心情,惡作劇的念頭也湧上了萩司心頭。
萩司脫了鞋子,坐到中也床上,因為他沒穿科研人員外套,所以意料之中的,中也露出驚恐表情,迅速退到牆角,擺出防禦姿態來。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萩司笑嘻嘻地將中也逼到角落裡,逗得對方露出想要殺人的表情,然後他將魔方舉到對方眼前。
「其實魔方很簡單的哦,只要讓每一面都變成相同的顏色就可以了,你想讓我教你嗎?」
中也不搖頭也不點頭,只是抿緊了嘴唇。
萩司看出了他的期待,臉上露出純真的微笑:「只要你主動擁抱我一下,我就教你玩。」
中也皺著眉往牆角縮了縮,抗拒的意味十分明顯。
「就抱一下,別那麼小氣。」
「……」
「就一下嘛,一秒鐘就可以哦,我說話算話,從不騙人。」
才怪。
中也百般不情願,但礙於魔方的誘惑,他只能慢慢俯身上前,張開手,忍辱負重的主動擁抱了萩司。
很敷衍的一個擁抱,中也只是僵硬的將身子靠上來,那雙手很勉強的抱住萩司的後背,輕輕點水的一下,然後迅速鬆開,後退。
「哈,成功了。」萩司心想,「這傢伙還真是單純。」
等到幾年之後,中也再回想起自己當初這種羞恥的行為,會不會惱羞成怒的一拳砸過來?
嘛,不管了。
他將魔方遞給中也,中也捏著魔方左看右看,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擺弄。
拿在手裡擺弄了半天也沒結果,中也生了氣,手上一用力,硬生生將魔方捏成了碎片。
萩司:「……」
差點忘了,中也的脾氣是很差的。
萩司:「沒關係,復原魔方是有公式的,我來教你幾個魔方公式。」
萩司在中也面前坐下來,認真教授了中也幾個魔方公式,雖然他覺得中也根本聽不懂,但他還是講解的很詳細。
「聽懂了嗎?」講解完后,他又拿了一個新魔方遞給中也,「你再試一次。」
中也擺弄著新魔方,不再像之前那樣無能狂怒,卻還是一臉茫然。
萩司摸了摸他的頭,安慰他:「沒關係,不會玩也是正常的,這種玩具對你來說太複雜了。」
中也低頭玩著魔方,因為太過專註,所以沒有躲避萩司的手,任由萩司撫摸了他的頭部。
中也那頭橙色的短髮是微卷的,由於缺乏打理而凌亂的散在腦後,給他整個人蒙上一層稚嫩但張揚肆意的少年感。
趁著中也沉浸在魔方里,萩司悄悄抓住中也的頭髮,先是輕輕的揪,然後又是抓又是刨,心裡驚嘆:「真的是卷的哎,跟漫畫里一模一樣——」
就讓中也拿著魔方慢慢玩吧,這麼複雜的東西,至少能消磨掉中也一整天的時間。
然而幾分鐘后,正當萩司坐在椅子上看收入報表時,他耳邊傳來了「啪」的一聲。
他轉過頭去,發現中也手上的魔方已經擰好了,6個面變成了相同顏色。
中也舉著擰好的魔方,面無表情:「是這樣嗎?」
萩司一怔,低頭看了看手錶。
居然只用5分鐘就擰好了?
不,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