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東皇太一：累了，擺爛吧
東皇太一僅憑一己之力便從女媧聖人手裡保住了天庭的一干中堅力量。
而他所付出的代價則是自己又一次身受重傷，那陪伴己身多年的東皇鍾也不知去向。
待倒飛而去的東皇太一再度醒來，便在渾渾噩噩間，他忽而發覺自己正身處太陽星中央金湯湖面的扶桑殘根上。
東皇太一那慘白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詫異，隨即又自然而然掩蓋了下去。
扶桑樹哪去了？
「你醒了？太一叔。」東皇太一沉思間被陌生話語驚醒。
他踉蹌起身。
此刻，東皇太一方才發覺自己眼前站著一位赤裸著白皙上身且手持木矛的年輕男子。
那男兒樣貌普通，若是不見腰下以金烏之火編織的那熾熱而暴躁的戰裙，很難令人將其與模樣皆俊美的金烏一族聯繫起來。
「你是...小十？」
東皇太一沉默半晌驚訝道。
「是我。」金烏小十笑道。
礙於樣貌普通，小十的笑容總比陽光差些。
兄長死後，小十的金烏之火愈發厲害，而他的笑容卻再不復從前的那般溫暖。
「抱歉，小十。」
東皇太一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一句抱歉。
「太一叔，沒事的。兄長們的仇，我會自己報。」小十頂著一副普通的笑容喃喃道。
東皇太一忽而驚起一身冷汗，他回首瞧向扶桑殘根。
「你把扶桑樹吃了？」
「嗯，吃了。」
話語間，小十雙腳落在金湯湖面上，那湖面頓時泛起漣漪。
上下起伏的漣漪層一圈又一圈飄向遠處。
「我要變強，我要變得很強很強，我要強到讓所有生靈懼怕......」小十呢喃道，「大哥，二哥...我只是想保護你們啊。」
小十緩緩屈腿蹲在金湯湖面上。
清澈的眼淚淌在臉上，掉在湖裡。
「小十...」
東皇太一眼眶深紅。
「自今日起，我與妖族再無絲毫關係，我——便是這洪荒唯一的太陽。」小十甩去悲愴平淡站起，「我會將鯤鵬的一切一點一點盡數磨碎摧毀。」
「天道在上，我要北冥永無白日。」
原本，在東皇太一眼裡，金烏小十的命運軌跡清清楚楚。
他會代替死去的兄長，成為洪荒的太陽，每日里巡視洪荒，投下日光以給予洪荒生靈溫暖。
然而此時此刻，小十的命運軌跡陡然間翻天覆地混沌難見。
功德漸消，煞氣漸長。
便在東皇太一擔憂時，小十忽而笑了，那笑容讓東皇太一背後一陣哇涼。
太陽已立誓，要那北冥永無白日。
於是，整個北冥的溫度驟然下降，直至北冥被冰碴覆滿。
即使那重海無邊，也被凍得結結實實。
北冥億萬生靈，凡太乙之下，盡皆死絕。
金烏小十一句話，讓鯤鵬的因果轉嫁到了北冥一眾生靈身上。
一句話，便令鯤鵬無巢，北冥無煙。
太陽星頂，洪荒天道那無情的眼眸又一次出現。
那眼眸波瀾不驚，盯得東皇太一脊背稍涼。
小十倒覺無礙，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普通的笑容。
忽有兩道簡樸鎖鏈自那無情眼眸飛出，將立於金湯湖上的小十捆了個結結實實。
待那鏈條緊縛之後便化作虛無，小十頓時感覺自己的足翼如同綁縛了幾座大山一般。
北冥億萬生靈皆因金烏小十一句誓言，死傷殆盡。
於是，天道限制了小十的自由，令其每日執行洪荒太陽之職責，餘下光陰則永困於太陽星上。
眼見小十如此倔強，東皇太一隻得苦笑感嘆。
真的是好累啊。
如今，金烏一族的下場觸及了東皇太一掩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那片柔軟。
很早很早以前，東皇太一喜歡獨自在太陽星看那天頂星辰閃爍。
待巫妖戰爭爆發之後，他的人生只余兩件事。
廝殺修鍊，修鍊廝殺。
循環往複直至麻木不仁。
此刻，東皇太一大概知曉，自己似乎失去了前進方向，陷入了無盡的迷茫。
他總是為妖族而活，為大哥而活，從來沒有為自己而活。
他多想卸下自己身上的擔子，好好為自己活一次。
如今東皇鍾丟了，扶桑樹也毀了。
東皇太一長吁一口氣，隨即他雙指在眼間劃過。
兩顆璀璨的金烏之目被他攥在手裡，隨手便丟在了扶桑殘根上。
小十猛然回首，便見東皇太一妖異的臉上已無明目，徒留兩處虛無空洞。
扶桑殘根將那兩顆金烏之目盡數吸收，眨眼間又重新長出了光禿禿的枝幹。
「太陽星不能沒有扶桑樹。」東皇太一扯下一截袖袍纏在臉上淡淡笑道。
扶桑樹是金烏的希望。
「太一叔...」
又一次，太一叔，我又欠你一次。
我該拿什麼還？
小十沉默不語。
「我這眼睛暫時無用，等我找回了自己，眼睛便會回來。」東皇太一拍了拍小十肩膀開懷笑道，「叔叔有些困了，且待我睡一覺去。」
話罷，東皇太一自太陽星化虹而出，消失在無盡的夜空中。
「太一叔...」小十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忙抬手阻攔。
「算了。」
小十回頭。
帝俊帶著羲和忽而現身。
「讓他歇歇吧。」帝俊笑道，「這不是還有我嗎？」
見到小十，羲和松去攥緊於手心的袖口，連忙將小十拉入懷中。
「父親，母親。」趴在羲和懷中的小金烏糯糯道。
羲和抬手替小十捋著頭髮，一簇又一簇。
「我兒長大了。」
羲和的笑給了小十溫暖。
「妖族的事你不用再管，以後就待在這太陽星吧。」帝俊低沉道。
小十無言。
他們一家三口就那麼靜立在新生的扶桑樹下，相顧無言。
一股久違的幸福感充斥在小十心頭。
好久沒有感受到了。
可惜，這溫暖的感覺有些諷刺。
兄長已逝，太一叔不知遠遁何方，離別之時的幸福就像個玩笑，虛幻，空洞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
「二位且離去吧。」
小十鬆開母親溫軟的雙手，背朝父母一字一頓。
「小十...」
羲和脖頸微微顫抖。
不待羲和出言挽留，一旁的帝俊拉住了羲和。
「你好自為之吧。」
帝俊帶上羲和化虹遠去，徒留一隻孤單的金烏與扶桑禿枝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