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姚瑤渾身在發燙。
她感覺自己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上,一腳踏出去都找不著重心,眼前的畫面模模糊糊,像是大片不同的色塊擠壓在一起。
面前是一個圓圈,裡面是白色的糊狀物。
姚瑤手一動,像是痙攣般的應激了下,才發現自己手裡拿著的是一雙筷子。
原來她坐在餐桌上,還有三個人坐在另一邊,像是和她涇渭分明。
桌子旁殘破到外殼露出五彩斑斕線路的ai小機器人投影著屏幕,上面播放著看不懂的娛樂節目。
眼前的畫面熟悉到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
就像是她睡著前看的那篇星際狗血虐戀小說的開頭。
哦對,她穿書了。
姚瑤眼眶泛著病態的紅,太陽穴突突地疼。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攪弄著她的靈魂,疼痛感映射到了大腦,眼前天旋地轉,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她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地。
房子的布局看起來彷彿上個世紀的筒子樓,屋內卻隨處擺放著格格不入的高科技機械。
彷彿時代已經改變這個貧窮的家庭卻依然跟不上發展,顯得格外滑稽……環境甚至還比不上她穿越前的家。
「你也就臉還湊合了,明天那遠房表哥要來,吃我們喝我們的那麼多年,你可得好好表現,巴結好他。」
說話的女人語氣不耐,帶著浸滿油煙的煩躁,一邊說還一邊用筷子敲著面前的碗。
旁邊的男人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用待價而沽的眼神掃視著姚瑤,彷彿坐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只是一個即將要稱斤量販賣出不菲價格的貨物。
「不錯,不錯,今天特許你用浴室洗乾淨一些,明天好好待客。」
姚瑤感覺汗毛直立,毛骨悚然,自己像是被洗乾淨擺上砧板任人魚肉的牲畜。
這個畫面太過驚悚,她想出聲,喉口卻好像卡著一口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似乎有誰在她耳邊泣血。
說著自己從小到大在家中兢兢業業,從未得到過半點好臉色。
因虐待而高燒死亡後身體還要被稱斤兩一樣毫無尊嚴毫無體面地賣出去,可悲,又可笑。
姚瑤吞咽了一下。
喉口的乾澀讓她伸出手揮了下才抓住邊上的水杯,大口喝了幾口,才將陣陣的反胃感壓下去。
即便她看起來這麼不對勁,也沒有哪怕一個人注意到她的重病。
亦或是,即便知道也不在乎。
畢竟不過是「貨物」而已。誰又會在意貨物的想法呢?
姚瑤覺得自己像是蒸熟了的蝦,手貼著臉都覺得燥熱。
食不下咽,聽不進去。
有股火從心臟燒到了大腦,好像要將她整個人都灼燒殆盡。
模糊的畫面中三人彷彿在火焰之中笑著的倀鬼,肆無忌憚地計算著將他們面前這個活生生的人給切割開貨與他人,侃侃而談這好拿捏的性格和驚人的美貌能給他們帶來怎樣的巨額利潤。
「那人可是個大方的,再怎麼樣也會可憐可憐她喂她吃飽飯,耐玩些,拿到的好處自然也多些的,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拿著錢去中等星,姚毓的學費也有著落了!」
幾人喜不自勝。
精神的憤怒與身體的恐懼交織,姚瑤手指抽了抽,麻木的表情根本引不起三人的注意。
她瞳孔異常地收縮,在灼燒感中大腦飛速轉動起來。
明明後腦如被針刺般劇烈疼痛,意識卻從未像朦朧的鏡面終於被擦拭乾凈般如此清晰過。
現在赫然就是原書第一章的劇情。
按照原劇情,女主角在被身為男主角之一的表哥收入囊中之後,她不光要面對錶哥時近時遠的虐戀情深和錢財刻薄,還要面對她千辛萬苦逃跑之後他的暴怒搜查。
這個表哥是一表十八里的富二代,家揣幾個星球,手握的資源漏一點下來就足以讓姚家父母眼紅不已。
他在將女主作為奴隸一樣的所有物佔有之後,接下來女主面對的是暗無天日鎖在家裡的無盡發泄與凌虐。
如小白花般堅強的女主角歷經千辛萬苦逃跑,想要重新參加下一年的能力測試,勤工儉學,而後又因為「有趣的女人」「你好不一樣」的特質被各路人馬關注且pua。
等好不容易考上大學,還要因為家境艱苦、瘦弱不堪、精神力只有C級,遭到來自同學們的鄙視和惡意。
美貌沒有給她帶來哪怕一丁點好處,只有無盡的控制、打壓與慾望。
甚至女主角越是堅貞不屈,包括但不限於男主和男配的傷害就越嚴重。
總結一下——她逃,他們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在看那篇文的時候,姚瑤只感覺到無盡的窒息。
她其實是喜歡堅強型女主的。
但原文之所以是虐文,正是因為不管女主如何努力,她都無法逃脫男人們的圍追堵截。
這樣的劇情不斷重複,才導致看小說時的姚瑤完全撐不到女主揚眉吐氣那一天的劇情,就困得要兩眼一翻。
……可是,真的有揚眉吐氣的劇情嗎?她並沒有看完全文。
姚瑤陷入了迷茫。
事實上,現實中大部分火葬場文都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虐女主九十章,虐男主就五章。
彷彿虐了,又彷彿沒有。
姚瑤願稱之為薛定諤的火葬場文…既然是虐文,那有沒有可能,這篇文壓根就沒有這個劇情,女主就是從頭慘到尾呢。
這個可能性高的令人膽寒。
那個時候的姚瑤帶著高高在上的看客評價,此刻身臨其境卻感覺到了現在她要面對的是何等的危機。
——要逃!
必須馬上要逃!!!
彷彿有血紅加粗的字在她腦海中閃過。
無論是即將到來會虐待她的「表哥」,還是將她當作物品肆意欺凌對待的「家人」,她必須在明天來臨之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逃跑。
不然會生不如死!
這是一切虐文的開始,也是她邁向深淵的第一步。
……
凌晨,夜深人靜之時。
她和迴光返照一樣,扶著牆坐起身來,緩和著不知道是驟然起身,還是低血糖,亦或是發高燒帶來的眩暈感。
這種事完全無所謂吧?!反正都這麼慘了——唉。
姚瑤顫顫巍巍地從桌面上扯下一張紙,感覺鼻子流出了什麼,趕緊擦上。
紙巾上糊著猩紅的血,鐵鏽味在喉口蔓延開。
她又抽了幾張紙,把臉上和脖子上淋漓的汗水擦拭了下,呼吸急促,卻感覺大腦清醒到了異常的通透的程度。
把早就準備好的包背在身上,她悄無聲息地將門打開一條縫。
……包好重。
姚瑤喘了下,將頭上的冷汗又抹了抹。
明明已經控制了包的重量,這具高燒又營養不良的脆弱身體依然難以承受此等壓迫。
燈光昏暗,她狠眨了幾下眼,確認萬籟俱寂之下沒有人能察覺到她的動靜。
她屏息著,靜悄悄地控制著門緩慢打開,努力不發出「吱啞」的尖叫聲。
一步,又一步。
姚瑤抖擻著,忍耐身體因為過度疲勞引起的的應激反應。
必須趕緊出去!
走著走著,姚瑤險些踉蹌了一步,她迅速調整過來放輕腳步,爭分奪秒地走到門口,小心翼翼的將門把手擰開。
外面的冷空氣「嗖」地衝進來,吹掉了姚瑤不經意間溢出的生理性淚水。
她像是棲息於黑暗中的弱小生物,突然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姚瑤咬著牙,擠出了門,剋制著想要逃離背後吞噬一切的黑暗的急迫,將這扇門慢慢關上。
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她捂著嘴,迅速走下樓。
直到快步走到距離家有幾十米的路上,再也看不到那間房的窗戶,她才將氣重重地呼出來,熱氣在她嘴邊反覆成團狀。
夜風凜冽而刺骨,而逃出家門的姚瑤卻如同重獲新生。
逃出來了!
姚瑤用紙巾捂著依然止不住血的鼻子,喉口乾澀如撕裂,眼眶裡的淚水驟然決堤,像是在感慨她終於逃出生天,又彷彿是這具身體殘存的意識因為終於從囚籠離開得到的解脫而痛哭不止。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姚瑤彷彿聽到了這樣一句話,而後隨著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張望著周圍的環境。
在這條昏暗的路上,牆壁邊是堆積著廢棄晶元與機械臂的垃圾桶,抬起頭就能看到深色宇宙中緩緩移動的天體。
陌生的環境,幾乎完全未知的社會規則,伴隨著街道上的謾罵聲與鬥毆聲,冰冷的夜風打在她的臉上。
姚瑤攏了攏身上破舊如紙的外套,抬起手觸碰著自己滾燙的額頭。
救命,她甚至感覺自己要被燙傷了。
姚瑤擦了擦眼角控制不住的淚水,粗糙的袖口將她臉上帶出一條紅痕。
再撐一會……再撐一會兒!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自己口袋裡只夠一頓飯錢的零錢,控制著自己抖擻的雙腿,如下一秒就要報廢的機械般跑了起來。
姚瑤心中目標的十分明確,宛如腦海中升起了一顆明亮的十字星。
她要趕去能力測試點,她要參加這個時代的「高考」,付出什麼代價。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
而在姚瑤逃出生天之後,半夜起來的姚毓走出來,看著雜物間的破門不自然的吱啞聲,「嘖」了一下。
走到雜物間門口,她重重地拍了兩下門,門上甚至抖下來了幾點灰。
「姚瑤!你碗還沒洗呢,就知道和豬一樣睡睡睡,什麼事也不做!」
姚毓嫌惡地擺了下手,見裡面沒動靜,撇了撇嘴,想著明天有得她好受,才懶得費力叫醒她,咒罵了幾聲后回了房。
而在姚毓看不到的、光亮照不到的狹窄雜物間里,此刻空無一人。
只剩破舊的時鐘,「咔噠咔噠」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