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棋(3)
「小心點,這批貨比你命都金貴。」
小年輕染著雜毛將頭髮上攏,遠遠看去像只鬥雞,鬥雞青年謹慎接過木箱,柚木箱表面布滿包漿繪著荊棘花枝圖騰,極有年代感。
「放心吧,我們老大囑咐過了,這一帶我熟得很不會出什麼亂子。」雞冠頭青年身後兩個漢子氣勢強悍,拍著胸口保證道。
「要不是迫不得已,真不想用你們這群人,箱子用完記得下次還給我。」前來對接的男人衣物鼓脹,尤其是撐過頭頂的脊背,彷彿塞著扇形填充物,黑暗中男人露出半張臉,壓著嗓子:「代我向吳幫主問好。」
黑暗裡的人緩緩退去,只剩下雞冠青年三人留在原地。
「雞哥,哪裡混的人物?這麼大譜?」光頭漢子撇了撇嘴,不滿道:「要不是老大囑咐過千萬不能得罪,我早就給壁打成殘廢!」
「少說兩句!」雞冠青年前走兩步,巷子只留下奇特香料味,反覆確定對接人離去后,低聲教訓道:「幫主都要畢恭畢敬的人物,你倆不想活了?」
後面兩人不敢吭聲,趕忙左右看看,生怕惹到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去酒吧,找到對接人,暗號分別是:豹子、狼、獅子。木箱里的貨送到位,咱的任務就完成了。」雞冠青年揭開箱扣,巷子里分隔排列一粒粒白色藥丸,褐色表面暈開,散發清淡草藥味。
「不錯啊老大,這批白貨做得挺講究,還是有錢人會享受,我聽說吃一粒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並且沒有任何副作用!難怪送一次貨的好處費就夠吃喝一月的。」
「都說了不是白貨!都給我嘴巴放嚴點!」雞冠頭青年東看西看,小聲囑咐道:「聽老大說這批貨只是草本藥丸,目前只是私下秘密銷售,大家都多個心眼以最高標準對待,被白警司逮住,咱們這些年犯的事都得挨槍子!」
雞冠頭合上木箱,再三確定周圍安全后,緩緩退出巷子。
。。。。。。。
「咱就說憑什麼看不起我們錢幣類?憑什麼拿我們不當人!」
「你本來也不是人吧。。」
旁人不知道的是,在酒桌上的少年腦袋裡抗議聲不斷,小金豆打著酒隔嘮叨著醉話:「老大啊。。我。。。嘔。」
酒桌遠處的馮墨滿意地看著酒量傲視群雄的清秀少年,伸出食指拇指向李憶南比了個「OK」的滿意手勢。
八百嗎?誤以為能多賺三百塊錢,財迷心竅的李憶南精神一震,喝酒興緻更足,只是在舉杯時仍會不自覺偷瞄下坐在身旁的女孩。
想到八百元在姑蘇能買到輛嶄新自行車,甚至能湊出個電車電瓶錢。
夜色深沉,姑蘇老街春雨在屋瓦上沙沙飄著,從檐頭落入吊桶里,聲音很是好聽,玻璃門內,音節鼓點敲砸地板,夜中人犬色聲馬。
蘇桃臉上仍掛著舒緩笑容,卻莫名心慌,日復一日的校園生活,偶爾娛樂也只在家裡陪同下在家門口商場閑逛。
別說酒吧夜店,電玩城抓娃娃也很多年沒去過。想起那個看管嚴格的老爹,從上中學開始她從不被允許去超過家周邊五公里的地方,但現實卻絲毫不影響她扯謊開溜。
當她真正去了那些老爹眼中的危險區域,掙脫束縛的叛逆新鮮感褪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竟會有種無措感。
「不行了不行了,哪來的酒罐子這是?」
「呂哥,再喝今晚我要住酒吧了。」
在對李憶南的第八輪猛攻后,
刻意刁難的公子哥不斷往返衛生間與卡座間,心裡陣陣叫苦,現場情況十分慘烈。
能接連抗下平江街姑蘇五少的猛烈進攻,號稱「姑蘇不倒翁」的呂一航極為受挫,這個中二名字他十分中意,吳中區大大小小夜店他也從沒聽說有這位狠角色,呂一航俯下身子對抗著體內的翻滾酒勁,看向推杯換盞之餘還有閑情能塞蛋糕吃零食的李憶南更是來氣。
卡座上男女之間彷彿隔著兩個不同圈層,臨時拉來充場面的李憶南都能看出,如果不是強行聚在一起兩撥人很難在平日里有什麼接觸,而稍稍緩過酒勁的蘇桃理所當然地圍著同校同學打鬧。
「桃子姐,你許的願望是不是當年級第一?」眼鏡男孩啜著果汁問道。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蘇桃另一側的文靜女生打斷錢三平的提問,反問道:「不容易呀錢同學,還是第一次見你屁股離開教學樓和圖書館。」
「哎呀,蘇姐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然會有人說我這個年級第一欺負年級第二嘛!」看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漂亮學姐,眼鏡男孩忍不住嘲諷道,十二歲一路跳級,在首次嘗試高考後,以近滿分的文綜成績被姑蘇大學破格錄取,在清北在內一眾名校的橄欖枝中錢三平選擇了姑蘇大學,原因簡單直接,僅僅因為離家近。
蘇桃一個彈身掐著錢三平的脖頸,眼鏡男孩叫苦不迭:「我怎麼就第二了!小眼鏡!」
「生日願望都有特殊加持!這是我爹告我的!桃子姐,今年你肯定沒問題!」
「年級第一我才不稀罕,我只是希望今年會不一樣。」蘇桃恢復幾分清醒,托腮自言自語道。
過於常人的醒酒速度並沒有引起喝酒眾人的驚訝,大多以為是蘇桃這機靈丫頭裝醉,大多目光都聚集在千杯不倒、胃口也不小的李憶南身上。
「桃子姐,比如呢?」男孩刨根問底道。
「比如能和墨姐像今天叛逆幾次,少聽些我爸的嘮叨。」
「聽爸媽的也很好啊,我覺得我爸說的都挺對的。」小眼鏡傻愣愣地回答道。
「小眼鏡,年級第一我當不了,但我打得了!」蘇桃小跑幾步對著稚氣未退的男孩腦袋一陣猛搓,在哇呀呀的求饒聲中,錢三平也沒能擺脫魔爪。
而另一個圈子也是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只是在不動如山的「酒神」面前,此時也沒有人再敢自討苦吃。
幾個想要硬上前搭話的男生也被蘇桃不冷不淡地打發了,馮墨看著她那幾位不爭氣的男性友人安分下來,對這位木訥少年好感倍增。
李憶南想不清楚為什麼吸引女生好感要靠喝酒,-喝酒喝得多又能如何呢?還是為了彰顯自己發達的胃粘膜?對他來說,和眾多零工相比,能吃能喝能賺錢的擋酒生意確實是件好差事。
「大表哥在哪高就?可都說酒量越大生意越大。」穿著名牌的公子哥另闢蹊徑,刻意揶揄道。
「呂一航,你耳朵是不是壞了。都說了是導遊。好好喝你的酒,酒要是喝沒了,管夠!」馮墨怎麼會猜不出這幫狐朋狗友其中的意圖,冷著臉回嗆道。即便李憶南是她雇來的,也半個算她的人,叱吒姑蘇的墨子哥從來都看不得自己人受委屈。
「墨姐說得也沒錯,我本來就是個導遊。」一邊說著,李憶南一邊厚著臉皮向四周散著他花了大價錢的油印名牌,他何嘗聽不出話語里的嘲弄,可臉面對於他而言從小就是無關溫飽的奢侈品。
況且剛剛經歷的生死劫難和內景奇遇,這種嘲諷在李憶南這裡實在掀不起什麼情緒波動。
「那肯定,帶顧客去個特產店。知道裡面多少油水?」與呂一航相識的劉白飛附和道。
「一路上整個強買強賣,先上車後補票也算能發達了哈哈哈。」
「導遊這行不黑心錢怎麼賺錢?」譏諷笑聲在呂一航的刻意安排下從卡座中傳播了逍遙酒吧的各個角落。
一眾學生也只是不解地看著突如其來的嘲弄,蘇桃小臉一沉盯著酒桌上的浮誇笑臉。
話題漩渦的李憶南卻不為所動,平靜地笑了笑。
「李導,說說,一個月工資能在逍遙酒吧買幾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