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棋(4)
「都是熟客啊!」酒桌上的存酒一掃而空,照例在黃金時段維繫客戶關係的周唐聞聲而來:「哥幾個都在呢。」
酒吧老闆快速掃視著酒桌上的男女,眼色示意讓酷愛交際的馮丫頭引薦引薦新面孔,好給逍遙酒吧拓寬點年輕客流,可看到馮默陰著臉,周唐低聲問道:「老馮,誰惹你了?」
「軟柿子,慫瓜蛋!」
沒理解女孩心思的周唐尷尬笑了笑,卻意外看到有些面熟的清秀少年:「憶南小兄弟也在呢。」
「周哥好。」李憶南連忙起身招呼著。
看到李憶南還是那張沒有任何惱怒神情的笑臉,馮墨越看越氣,有個軟柿子當小弟,對她來說比挨頓打都難受!她也想擼起袖子幫李小弟打抱不平,最差也能伶牙俐齒地嗆回去,對於被欺負也不敢吭聲的慫蛋李憶南,她有火也沒地方撒。
「算了,是他自己活該。」馮默吹出個煙圈,乾脆視而不見。
「原來有新朋友過生日。」周唐招呼著酒保抱來箱酒水:「這些算周哥請的,以後各位弟弟妹妹們多多捧場。」
認臉記人是酒吧老闆的必修本領,干酒吧的回頭客是關鍵,酒客喝多砸壞個桌凳,撂幾句渾話,周唐也都賠笑咽下。
「各位有什麼需要直接找我哈,都別客氣。」
酒桌上幾位夜擲千金的熟客都和酒吧老闆親切招呼著,不認識的男女也互相打聽著中年男子的來歷,周唐叮囑好服務員多加照看后便忙活著招呼其他客人,歲月已磨平男人的火爆脾氣,也是在開了逍遙酒吧后,他才有了煙不離身的習慣。
喝遍酒桌無敵手的少年不經意間衣物鼓動。
「老大。。嘔。。」吐不出東西的開元通寶表皮發燙,主動脫離宿體,在袖子里漂浮搖晃。
「銅錢還真能醉呢?忍忍啊再忍忍,等哥賺了錢給你買吃的,現在你可別出來啊。」李憶南一邊拍打著在衣間各處攥住亂竄的小金豆,一邊小聲安撫著。
酒吧喧鬧下,各人有著各人的話題,卻仍有關注到李憶南的目光。
小金豆在李憶南掌心撲騰幾下,醉醺醺道:「老大。嘔。。。和閣靈交流心中默念就行,不一定要用嘴巴說出來。」
「你能聽得到?」李憶南心裡默念道。
「那當然!嘔!共生關係是自然生物中最緊密的關係,不僅是生理上的互通有無,心中的所思所想我也一清二楚。」小金豆在衣袖間橫衝直撞:「比如剛剛那個叫蘇桃的丫頭。。。」
「停停停,建立共生關係你怎麼還能跑出來?」
「建立共生關係后,古器物可以選擇是否收納到藏寶閣內,體內共生或是維持實物化大多根據靈術需要進行自由切換,比如說控金術,我在體內施法範圍就是以老大你為中心,我在外部就是我和你雙中心施法,效果也是對半分,不過日常生活中的閣靈極少有人會選擇實物化,畢竟共生物的損壞也會對宿主直接造成反噬傷害。」小豆子在酒醉亂竄的過程中也不忘耐心講解著。
李憶南趁機捂住亂晃的金銅錢,成功捕捉到小金豆后,雙手將其捂個結實。
周唐的突然到來雖然暫時化解眾人對李憶南的言語攻擊。可口頭佔盡便宜的年輕男子並未死心,暗自打量穿著廉價休閑裝的同齡男人,察覺到一絲機會後向身邊的劉公子使了個眼色。
跟呂公子常年廝混的劉公子立刻明白其用意,舉杯發難道「李公子好雅興啊,
手裡好東西不得拿出來讓大傢伙開開眼?」
此刻少年正在體內藏寶閣里和追趕著小金豆,控金術因小金豆失控而頻頻發作,還好場子內燈彩繽紛,沒人能注意到李憶南身上的不斷發出的淡金色光暈。
「大表哥?睡著了?」劉公子喊話幾次,李憶南才回過神來。
劉公子盯著李憶南緊閉的雙手再次開口嘲諷道:「大表哥,剛剛看你手裡擺弄個銅錢,銅錢我熟悉啊,我家工地上一挖全是,是在哪個廢品站收來的?別說戴在身上看著還真像那麼回事。」
「嗨,別這麼說。這東西可值錢著呢。我估摸著怎麼也要小二十塊。」呂公子身旁的公子哥亮了亮他抵得上一輛轎車的手錶假惺惺道。
「二十塊?怎麼也得五十吧,老古董年輕人可不愛佩戴,老舊玩意,憶南表哥確實成熟穩重啊。」
「以後跟我們兄弟幾個混吧,帶大表哥提升一下審美。就這扔大街上都沒人要的玩意就別捂手裡了。」
嘲諷聲再次席捲而來。
李憶南冷著臉,沒有如往常咽下侮辱詞句,緊了緊攥著金銅錢的手:「說他是垃圾,你們配嗎?」
扔下這句話,李憶南也不再想留在這裡,已經計劃好等散場后將五百塊整齊疊好交給馮墨,然後回家睡覺。
「還有點脾氣嘛。」馮默剛站起身剛要幫腔。
一直在酒桌角落喝果汁的稚嫩男孩推了推眼鏡,一線天的小眼睛努力睜到最大,一個箭步衝到少年面前,順勢趴在大腿上。
「我去。。。」男孩反覆確認后,絲毫不掩飾他的貪婪表情:「鎏金開元通寶!我的天!」
「小眼鏡,看什麼呢?」完全失控的小眼鏡嗖的從蘇桃身邊擠過。
眼睛男孩激動得結巴道:「就。。。就是這個!沒錯!鎏金開元通寶!」
「鎏金開元通寶?」蘇桃扒拉開小眼鏡的頭湊過身看去。
「這可不是市場流通的普通唐錢,是專為體現皇室奢華及賞賜功臣部屬的特鑄錢,也是婚嫁、生兒時的撒帳洗兒喜慶之吉利錢。」距離李憶南不遠的文氣男生解釋道。
「鎏金開元通寶極其稀少,我也只在博物館看到過。」同是歷史系的女同學補充道。
「不光這麼簡單,品相!這完美的品相!即便市面上能淘到的,品相也沒有如此完好的,我敢說,陝省博物館的成色和這枚相比也會遜色不少。」眼鏡男生補充道:「金開元價格高低不等,但這枚價格絕對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你們。。。怎麼都知道。。」李憶南向後挪了挪身子,面露謹慎,金開元在古玩圈算冷門項,偶爾一兩個懂行的倒也不稀奇,這應接不暇的討論聲竟讓他有種被古玩販子包圍的錯覺。
「你好大表哥,自我介紹下,我是姑蘇大學歷史系大一三班的錢三平,是學校專業第一哦。」眼睛男孩揚著頭,散發著不可阻擋的自信光芒。
「這麼小就上大學了?」聽到姑蘇大學,李憶南猛地想到些那封來歷不明的郵件。
眼睛男孩湊過身子,挑了挑眉:「大表哥,我家做古玩生意的,為了繼承家業才選的歷史專業,就是你這個。。金開元能不能讓給我?」
「讓給你?」
「這是古玩行術語,就是賣給我的意思,只要表哥開個價格,我代表聚奇閣絕不還口!」
還沒等小眼鏡說完,李憶南趕緊將銅錢收了起來:「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外公給我辟邪用的,不賣的。」
「買賣不成仁義在嘛,以後有好東西記得兄弟我。」眼鏡男孩從湊口袋掏出張皺巴的手寫名片塞進李憶南口袋,反覆磨了好久也沒有想出手的意思。
莫名擔心被賣出的小金豆鬆了口氣,李憶南將金幣揣在口袋裡,問道:「小金豆,如果真把你賣了會有什麼影響。」
「老大你!」
「不會的不會的,我就是好奇。」
「如果宿主與共生器現實距離超過一定範圍,靈官將無法使用相應的靈術,並且閣靈名額將暫時封印,直到器物回歸宿主。古時候,囚禁邪教徒就是用的這種方法,先進行剝離,失去靈術的靈官實力也將大幅度下降,看管起來就簡單很多。」
「小金豆,你知道的可真多。」
「那是!以後也可以叫我金老師。」
「好的,金老師。」
。。。。。。。
哪怕是姑蘇大學的歷史專業生也都是抱著玩樂的心態,見到了不得的物件,不是自己的,心裡小小艷羨下,視線也就被輕鬆轉移開了。
而那些富家公子看向李憶南的眼神就只剩下憤恨了,身上的名牌和能入博物館的物件一比較就落了下風,跑車豪宅也沒辦法擺到明面上。
尤其是劉公子,不但沒羞辱到李憶南,反而顯得他見識淺薄。
「蘇妹妹,看你對古玩興趣也不小,我家中生意也涉獵古玩,要不留個聯繫方式,哪天一起去轉轉?」總算放過李憶南的公子哥轉而攻向蘇桃,呂一航很有紳士風度地問道。
剛剛的一切蘇桃看在眼裡,丟給呂公子一個大白眼:「中國朝代史你背的明白嗎?知道金開元是哪年產的嗎?這都不知道,還想帶我去古玩行?配嗎?」
后兩字蘇桃有模有樣地學著李憶南刻意加重幾分。
聽到最後兩字的李憶南心頭一熱,從小到大,受到委屈
「小南子,沒別的意思,在我蘇女俠眼前欺負人那可行不通。」
「小南子?」李憶南指了指自己:「叫我的?」
「你說呢?」蘇桃一隻手掐在李憶南腰間,瞪著眸子威脅道。
「是!就是我。」李憶南毫無骨氣地敗下陣,舉雙手投降。
「看看!我多少年沒這麼受歡迎了!」小金豆傲嬌道。
「要不是我按住你,咱倆差點就被帶走當外星生物研究了。」李憶南和小金豆閑聊著,
小插曲之後也沒有再和這背景神秘,酒量驚人的男孩再拼酒鬥嘴的公子哥。
看著超額完成任務的李憶南,馮默遠遠豎了個大拇指,重新打量著脾氣有些過於好的少年。
剛剛幾輪刁難她其實已經預判到了李憶南的各種可能產生的反應,羞愧難當,破口大罵,冷言反擊甚至動手打人在她眼裡有情緒才是這個同齡人該有的行為,可清秀少年唯一的情緒波動竟然是因為那枚銅錢。
那枚鎏金開元通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