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進了電子廠
天冷了，這已經遠遠超出我的預料。顫抖的身體忍不住，只能用雙手抱著，緩緩地移動。空中風吹過，竟然是刺骨般疼。
我的手指有些僵硬，伸開時失去掌心的保護，也是冷上了許多。
我來到這裡四天了，差不多忘記家裡親人的手有多溫暖，只曾記得他們的叮囑，出門在外要注意身體。
在我睡覺的地方只能打地鋪，地上的灰塵時刻與我親密接觸，瘙癢的感覺幾乎抓紅了頭皮。
而且，發臭的衣服也在緊緊貼住皮膚，我只能拚命地扭動身體，產生一點餘熱，溫暖發冷的身體。
我怕我會堅持不下去，努力地告訴自己堅持再堅持。
很想回家，去拿一件厚衣服，仔細裹在身上，繼續奮鬥下去。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讓村裡的人瞧不起我。
我的名字叫林然，家裡因為太窮，在初中的時候，就安排我退學了，後來跟著家裡人去外地打工。
父親在送快遞，母親進了一家五金廠。
那時候母親給老闆說，讓我去做一做實習的工作，先干一天，如果幹得好，就繼續做下去。
我去了，做的是縫紉機的夾頭，用轉輪切出一點凹槽，保證兩邊的均勻，還有深度要夠。
第一次感覺還可以，費不了多少力氣。
第二次……
第三次……
……
第二十次的時候，我已經放慢了不少速度，十六歲的年紀，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只能每上一個，我會悄悄休息一下。
那時候我明白了，老闆是個聰明人，幹活的時候讓你計件，保證你偷懶的時候，不會影響廠里的效益。
不過，這種重體力的活，我也干不下去。
沒幾天時間，我就不去了。
那時候，我能感覺到，母親的語氣很失落。
但是我這人讀書真不行，只能這裡干半年，那裡干半年，最後外面待不下去了，只能回老家看看。
正巧，我回來的時候，趕上地方重點項目引進，聽說投了幾百億。我聽有這麼多錢，如果給我一點點，都夠我一輩子不愁吃喝了。
果然，人就是有惰性的。
後來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想干就不如去大企業干，說不定能闖出一些名堂。
可是到了人家招聘的地方，我才發現有些不對勁，人家卡學歷。
那怎麼辦呢？我的學歷只有初中，而且還是輟學的，進去了人家也瞧不起你。
於是我想了一下，把我的學歷寫成高中，反正我在外面工作這麼久，幹啥都沒問題，雖然不精通，但至少是會的。
等我填好了資料交上去，就坐下等，心裡可是萬馬奔騰，真怕對方發現我學歷造假。
「林然，林然……林然在嗎？」
在我思考的時候，感覺有人叫我。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心裡有些擔憂。
「你就是林然吧？」
我說是，然後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點名的人是一個姑娘，看樣子年紀不大，應該和我同年，也是十九歲左右。
女孩噗呲一笑說：「你別緊張，你這裡還沒有填。」
我趕緊走過去，看見空格上面寫著學籍時間，心裡頓時有些迷糊。
「這，就是你學歷的時間。」她很有耐心地給我說。
我點點頭，就要去寫。
忽然我想起自己沒有上過高中，也不知道高中上幾年，是不是和大學一樣，
也是上四年？
可是看到面前的女孩時，溫柔耐心的樣子，忽然讓我心裡生出一股勇氣，順手就下了下去。
「噗呲。」女孩笑了出來，樣子很動人。
我心裡撲通撲通地跳，一時間，思緒都亂了。
她好美。
「你把時間寫錯了，這樣寫不就是兩年了嗎？」
「這個，這個我就是這麼讀的。」
「你該不會高中沒畢業吧。」女孩古靈精怪地看著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好奇。
我狠狠吞了一下口水，沒有說話。
「別擔心，他們也是一樣的，大部分都是高中，只是高中沒畢業的很少見。」
何止高中沒畢業，我連初中都沒有畢業。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拿高中畢業證出來了。
「我叫劉學佳，這幾天我會帶你們學習，做一些培訓的事。」
「好的，劉老師。」下面有人大喊一聲，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別，你們叫我學佳就可以了，或者叫我佳佳。」
「佳佳。」我心裡默念了一聲，然後轉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好，資料已經齊了。」劉學佳把資料放在一邊說：「相信你們也知道，我們是剛剛成立的，也在對外招人，學歷高中就可以了。關於我們的公司……」
我在下面聽著，劉學佳吧啦吧啦說個不停，大多是我聽不懂的。
然後她說，每過半個月或者一周，會倒班一次，具體要看各自的崗位。
這話我能聽懂，就是工作時間不一樣唄。
等我們結束以後，劉學佳就準備去安排我們住宿的問題。
想到寢室，我停留在初中時代，那是一個大寢室，樓上的一間教室改的，所以住了兩個班的男人。
我也想不通，這樣居然沒有鬧矛盾。
後來我學習差，就離開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跟在劉學佳後面，往宿舍走去。生活區的環境還算不錯，雖然荒地很多，但大多數都圍起來的，正在開發。
「今天很抱歉，因為新廠開發中，很多設施都沒有弄進來來，所以你們只能先打地鋪。」劉學佳小心翼翼地說。
「沒有床怎麼工作啊，睡不好就沒精神。」
「說好的環境優美，怎麼床鋪都沒有？」
「走了走了，不幹了。」
說話間，在我的後面已經有幾個人走了，嘴裡嘟囔著，不知道說什麼。
但是我大概看了一下，大多數還是願意留下來，只是他們的臉上都皺著眉頭。
劉學佳看還有幾個人沒有，就帶著人去了房間里。
果然，這裡冷冷清清，幾乎是空無一物，好在牆邊有插座，可能保證正常的生活。
和我同一個宿舍的人，還有三個，江濤，汪林，周匡。
晚上我們聊了許多，都說了一些簡單的客氣話，算是基本認識了。
可是到了半夜，我還是睡不著，想起劉學佳漂亮的模樣，心裡有一萬個思緒。
於是我暗暗下定決心，我林然一定要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