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上古幻雲

張華慶斗膽向前，小心翼翼接近裂口。象每次回家，他踮腳走入，卻被無形的東西擋住。不管怎樣前行，身體始終定住在門口。

「省省力氣吧！」青雲阻止張華慶。他折斷一根松枝，在地上的天壤，聚精會神地畫著圖。

很快，一幅標準的八卦圖出現。

「當年，顓頊帝效仿姜炎居，阻止天地相通，用八卦圖，封了兩道天門。一處為崑崙墟，一處為不周山。這道天門，估計是姜炎居所封。」

「姬宜茽懂歸藏易，深諳八卦之妙，解開這道封門，又後悔了。所以刻下石鼓文，以警後人。」謝超不緊不慢，架設好富磁提影。他討好的湊近青雲，嘻笑：「我的推斷合理嗎？」

「嗯，合情合理。」

「切，你那點皮毛……」林林鼻子輕哼，眼角的餘光，冷凝含嗔。似舊情難捨。

青雲盯著水晶門，憂鬱的眼神，飽含期待、擔心。

「弗朗哥德爾的假設，你相信嗎？平行宇宙真的存在？三思啊，青雲。」謝超連串的疑問，得到的是他堅定地點頭。

深厚的兄弟情誼，讓他抑制不住。他抓住青雲的手，鄭重道：「咱媽所有的醫療費，已經到賬。你不用擔心，等你平安歸來。」

「不行，我不能用你的錢！」

「顧青雲，是你自己的錢。」林林看不下去他的執拗，急忙解釋：「范總預付了你的稿費！你的申請，得到盛世景天的批准。」

「謝謝！」青雲哽咽，收起感激的話語。他站在門口畫的八卦圖上，念著心訣。天壤飛舞，裹著他進入水晶門。

謝超看準時機，開啟富磁提影。鐳射光穿透夜色，進入另一個白日世界。

「謝超，你為青雲的媽媽，支付五十萬元手術費，不怕雯雯罰跪啊！」林林嘲笑。

「雯雯？哈哈哈哈，對對對，我老婆叫雯雯。」謝超又氣又好笑，指頭捏住她的鼻尖：「難怪你突然疏遠我，果然是誤會。」

「汪……這裡有單身狗！」張華慶不滿地抗議。

門內的天空，依舊是湛藍色。

和煕的陽光，落在身上，溫溫柔柔。唯有不同，偶爾飄過的雲朵，象朵朵白蓮花。

腳下，是一片潮濕的草地。密布的水窪，生長著齊腰的蘆葦。

「阿公，首山遠嗎？」旁邊，響起一個沙沉，卻略顯稚嫩的聲音。

來者為一老一少。

老者看上去，年過半百。瓦灰色頭髮、長須。深凹的眼窩裡，一對混濁的眼睛，顯露著疲態。

少年約摸十七八歲。黑卷的長發，垂在肩上。畢閃的虎眼，略帶憂鬱。飽滿的嘴唇，初生的絨須，象粘上一層褐色沙粒。

「靠，這不是少年的我嗎？」青雲打消念頭，本想怒罵謝超。轉念冷靜下來，繼續旁觀。

他倆固發的布巾，都是黑白斜紋布條。穿著大致相同。身背藤簍，粗布短袍。有點類似現代女人的包臀裙。

膝下的腿部，系著厚厚的綁繩。綁繩牢牢固住腳板上的草蹬。

那是一種象草鞋又象靴子的鞋。厚厚的底板，如同動物的胛骨。

「超帥，我要刑天的生艮，不是老子的少年。」青雲還是沒忍住火勢。

「富磁提影的年代，為公元前2778年，提取刑天成人的那一年。至於他象你，平行宇宙那些事，你清楚的啦。」

「要你給雕像富磁提影，你整這麼一出。」

「息怒息怒，雕像確實藏著刑天的真身，是他戰死常羊山後，被人肉塑的樣子。」

謝超的笑聲，總是弔兒郎當：「兄弟，男兒十五立父子。嘻嘻嘻，初中早戀，在古代合法嘎。」

「戀你個大頭鬼！」青雲在耳脈唾口沫：「他十五歲，就是公元前2793年生艮……」

青雲注目刑天，雖然跟自己相象，但眼裡的光澤，卻有一種難以言狀的堅強。

弗朗哥德爾講，進入平行宇宙，首先面對的敵人，是自己。毛頭小子，等著我，大青雲要渡靈啦。

「踩一腳，停！」謝超如同對他的心想，了如指掌。他的口氣終於正經一回：「顧青雲，進入角色后，你有五百個退扮維真，二十個會客廳。足夠用你的思維吃喝，視頻聊天！」

「你還用富磁提影嗎？」

「平行宇宙，哪能富磁提影。不過，我有稀世寶貝，探攝你的一言一行。輪到你的歸靈易，發揮作用了。」

謝超正色道：「我宣布，上古幻雲遊戲，正式開始！林林，連線！」

青雲進入青雲（刑天）的歸靈。

他出生於煉夷丹部落，是驅災治病的夷人。

這次，他和阿公為北黎頭領容清治病，從隗戌出發，走了三個多月，才到達這片草原。

「青雲，那兒的山，就是首山！」阿公指著遠處灰朦朦的大山：「草原野獸眾多，不宜久留，我倆天黑前，勿須趕到石盤冀。」

「青兒明白！」

啊啊……遠處傳來鶴鳴聲。

幾隻黑頸、紅冠、黃嘴的鶴鳥，踮起長腿，展動翅膀，翩翩起舞。

其中的幼鶴，剛學會走路，它穿梭父母的腿間，繞羽歡騰。

青雲痴迷地看著，不由地想起小時候。

「怎麼，又想爹娘了。唉」阿公嘆息一聲。

「沒有！我在想，來到首山以後，要多久才能回去。」青雲慌忙掩飾。

他偷偷擦拭眼角的淚花，從懷袋拿出一副繩珠。

繩珠的珠子，為火紅色，采自大典山的赤石。一般是神農氏女孩，送給喜歡男孩的贈品。

「這是雲桑送的赤珠吧？」阿公人老，手不拙，一把搶過繩珠。

他狐疑地說：「你可曾喜歡她？」

「我把雲桑當地妹妹！」青雲奪回繩珠，嘴裡唱著《飄飛草》，蹦蹦跳跳地朝首山而去。

「咿呀呀，咿呀呀……春來綠枝漫山野，秋來飛花隨風舞……」

「喂，青雲，等等阿公……」

——

首山兀出草原，巍峨雄壯。巨人般目空一切。

石盤冀座落在半山腰。壘起的青色石牆，蜿蜒曲折。如同它懷中的孩子。

今天的石盤冀，城上城下站滿北黎族兵。

男女老少，肅目嚴神。他們分列城門兩旁，夾道長擁。象等待著誰。

儘管人們的眼神，不在青雲和阿公身上，兩人在時至的初夏，卻感到料峭的寒意。

「河川夷人請留步！」

有人叫著阿公的名號，快速拉起他的手，遠離人群。

來人身形廋高，長方臉的額頭，天生一顆紅色肉痣。

他跟阿公打著招呼，卻目不轉睛盯著青雲。那眼神，似要看穿他的五臟六腑。

青雲本能地產生一種厭惡。或許是那顆醒目的肉痣。

出於禮數，他佯裝笑容。不過，他的笑，有些滑稽，咧嘴上翹，露出齙突的虎牙。

「均樂兄弟，近來可好？」阿公熟絡地喊著對方，察覺他心事重重，兩人四下窺視，急忙來到牆根，轉角僻靜之處。

「容清頭領病無大礙！」均樂語出驚人。

河川聞言，臉色大變。他看著青雲，不避諱他聽得真切，追問：「可知內情？」

青雲也覺得非同小可。

容清貴為北黎頭領，多次寄羽神農炎帝，懇求阿公為她治病。哪知她是裝病。

「姬啟親率紋虎兵，索要鍊石。」均樂繃緊神情：「迎候使者飛鷹來報，大軍抵達太梁門。」

「都是我，害了北黎。」河川凹眼泛紅：「悔不當初啊……」

「姬啟是誰？鍊石為何物？」青雲接連輕問。

「姬啟位居軒轅六部虎王。掌管紋虎部落。鍊石乃首山獨有的綠石，火焚融化，打造出來兵器，鋒利耐用。這種鍛造之法，由你阿公所創。在九黎聯盟，深受追捧。」

均樂替河川解答，眼睛愛不釋舍地看著青雲。

聞聽軒轅六部，青雲雙眼發光，心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均樂捕捉到他堅韌的神態，愈加喜愛。最後，他實在憋不住，伸手摸了摸青雲的肩胛骨。

他對河川說：「你的徒兒，天生習武奇材，可惜不能為均樂教導。」

河川從傷懷中，平靜下來。結識均樂，是在北黎大草原。

那時，他孤身一人，遭到群狼圍攻。幸好均樂及時出現，親眼目睹他空手斗狼，制服狼王。幫他解脫死亡之險。

他拉起青雲，有意薦舉：「頑徒青雲，乃謙源之子。若能師從尊恩，定屬大幸也。」

聽到謙源二字，均樂心頭一震。

謙源為他療傷、解毒，點點滴滴恍如昨日。

「可恨靈寶一別，他卻遭到黃帝公孫越的誘殺……」

他本想繼續說下去，看到青雲仇恨滿腔，拳頭緊握，只好擺手道：「不提也罷。」

「快快快，讓開……」急切的吆喝，從城門傳來。大批北黎兵回返，他們穿著葛布衣，頭戴花冠巾，手拿各種兵器，不斷驅趕越道的人群。

「走，看看去，想必是姬啟到了。」均樂扭頭，先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