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歸於平靜（一）
閻明離開去處理李晚在人間的事情，阿梧在廚房裡叮叮噹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珍饈。阿晚的眼睛沉重地厲害，她無需在長溪面前偽裝，沒打招呼，便回房關上門，打算好好地睡一覺。想來也是好笑，她向來不在乎除了正事之外，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樣子，卻偏偏有些不願意讓閻明見到自己虛弱的狀態。想著想著，她便睡了過去。
李晚消失一段時間的事情比自己想得要好解決地多，她一向不愛與學校的其他人來往，因此突然請了個長假，也沒人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不過他還是用了些不屬於人界的方法，讓年級主任心甘情願地在假條上籤了字，只說是事假。倒是她家人那邊，閻明稍費了些時間解釋，尋了個她要外出去封閉培訓，且不能聯繫外界的由頭，堪堪應付了過去。他讓人扮作他的樣子，在學校中教課，自己又快快地趕了回來，等他到的時候，剛好是吃中午飯的時間，阿晚還並未醒。
「啊，怎麼辦啊，我做了這麼多好吃的，她還沒睡醒，要不要我把她叫起來啊，她早上就說她餓了。如今她可是普通人類的身軀，尋常人都要一日三餐，更何況她如今身體這般虛弱，真讓人擔心……」阿梧雙手捧著臉撐在石桌上，一會兒唉聲嘆氣地看眼阿晚睡覺的屋子，一會兒又惋惜地看眼廚房擺滿的食物，坐立不安。
「我去看看。」閻明也有些擔心，如今她雖然已醒過來，但畢竟還是借了李晚的身體，本就承受不住她強大的能量。他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前，聽到裡面傳來平緩的呼吸聲，心知她還陷在深度的睡眠中，經歷昨日一戰，她幾乎是消耗盡了體內的業力。他站在門前嘆了口氣，還是沒有忍心叫醒她。
「等等吧，等她睡夠了再說，人類的身體雖孱弱，一天也應是無礙。」
長溪眯著眼靠在廊下，陽光的熾熱對他們來說幾乎影響，他默不作聲地聽著她清淺的呼吸聲。雖然他想聽可以一直聽下去，但過去她還在的時候，是不會如此輕易就讓旁人知曉她在休憩的。他心想看來她說的是真的，她如今的身體，當真是虛弱不堪。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到了傍晚，太陽只剩下了一點還露在水平線上。阿晚從夢中醒來，感覺自己的身體輕快了許多。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她輕笑了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餓到極點是這樣的感受。她推開門，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們三人像木頭樁子一樣，或坐或站在院中，聽到她開門的聲音，齊齊地看向她。
阿梧紅著眼尾朝她跑過來，停在半米開外，並未碰她，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捏疼了她。「你終於醒了，餓不餓，我做了好多你喜歡吃的飯菜，一直在溫著呢。」
「是有些餓，不，是很餓，我倒是才知道，原來人餓了是這樣的感受。將飯菜端來院中吧，我們一起，想必你們一整日也未吃。」
「嗯嗯，好，我這就去。」阿梧歡快地跑下台階，一把扯過長溪去幫他端飯菜。
「幹嘛一直站著，擋著我看落日了，過來坐下。」阿晚懶散地靠在石桌上，看向閻明身後即將消失不見的落日，「以往看過不知道多少回落日，都不曾像今日這般，覺得時間是在快速地流逝的。阿明，我如今的身體是無法一次承受原先的力量的，所以你也不必再想著，要將自己的業力給我，它如今已經與你融為一體，是剝離不了的，即便是能夠剝離出來，也只能一次取出，而我這副身體，是萬萬無法承受得住的，會害死她。所以，你明白了嗎，自己要如何做？」
閻明的確是在想著，自己要在什麼時候告訴她，把她的那部分業力還給她。但未想到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早已經顯露無疑。他張嘴想要解釋，卻被從廚房出來的阿梧打斷。
「來了來了，這可是我走遍四方學會的美食，絕對都是你喜歡吃的。快快快，快嘗嘗好不好吃。」飯菜一時間擺滿了整個石桌，阿梧為她布好碗筷，期待地看著她拿起筷子，將眼前的食物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嗯，很好吃，我還擔心要用什麼話來安慰你，現在看來倒是不用了。看來在我離開的這千年，你學了不少東西，如此我就不用擔心，以後你一個人會餓著了。」她看著阿梧的眼神十分地溫柔，當初長溪在大街上將她撿回來的時候，她就將她真正地當做自己的妹妹在撫養教導，就像當初阿姊教導自己那樣。
阿梧的眼眶越發地紅了起來，她背過身胡亂地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轉過身來依舊笑得沒心沒肺：「你愛吃就好，以後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他們做飯都太難吃了，我都不知道當初我是怎麼吃下去那些粗茶淡飯的。」
閻明一臉嚴肅地看向阿梧，說出來的話卻是帶有打趣的意思：「我記得當初好像每每吃飯，我們都只吃一碗飯，有個人可是要吃兩碗甚至三碗的。是誰呢，該不會是裡面還睡著的連闕吧？」
「啊，那肯定不是我，我這麼美麗的女孩子，怎麼會吃三碗飯呢，肯定是連闕那個飯桶，男孩子長身體嘛，正常，正常。阿晚你再嘗嘗這個，這個可好吃了，是我好不容易去求一個老頭子學的呢……」
阿晚偷偷地笑了笑，一頓飯吃得有說有笑。太陽很快落了下去，一彎明月顯露出來，映照地整個院子都是明亮的。他們在院中點了許多盞燈，照亮了這裡的每一寸。阿晚聽他們說起過往的事情，不時地插幾句，說到盡興處，不免喝了幾杯清酒，臉龐有些微紅。院中不斷地響起他們說笑的聲音，連閻明都變得話多了起來，他們沉浸在往事中，互相揭短打趣。阿晚倒是忘了，她以前酒量很好，千杯不醉，現在換了副軀體，卻是不勝酒力，腦袋有些漲漲的，思緒也變慢了許多，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正地身為一個普通人，在過著再普通不過的生活。煙火氣，這三個字對以前的她來說無比地遙遠陌生，但此刻，彷彿就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