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求指教
木離側過頭,月夜下幽幽閃著光的青眸斜睨過去,立刻讀懂了她心中所想。
他故意擺出一臉正直無辜,好像撒下青葉網的那個人不是他。
尤其他還倒打一耙,煞有介事地譴責長溪道:「窺視仙師,是為不禮。」
長溪一撇嘴,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說不清是沖歸元那副仙師之態,還是沖木離這副正人君子之態。
自討了個沒趣,木離只好訕訕一笑,回道:「青葉沒有,不過我留了一截神木根。你體內有神木根須的積澱,如今已能和大神木通靈了。」
和大神木通靈,這倒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長溪頗為驚奇,躍躍欲試。
於是,他們回到長溪的營帳,打坐於榻,通過體內的神木同屬靈力,連通到了隱居里的神木之根,和附在旁邊那株君子蘭上的靈識通了話。
既然魔尊當年沒能突破祖師仙陵,也許仙陵結界能壓制住他。長溪彷彿於茫茫混沌之中看到了一顆星,靈識特意跑了一趟隱居,請教仙師修復結界之法。
沒想到事與願違,歸元給出的說法是:「仙陵外的結界並非憑空捏造,是我死後體內僅存的歸元真氣消散而出,化作了結界。真氣進入你體內后,結界就會日漸淡薄,最終徹底消弭於無形。」
這下長溪可犯了愁:「那怎麼辦?總不能我也死上一回,再把結界化出來吧?」
她只是心直口快,八字還沒一撇呢,她可不打算先把自己的小命奉獻出來。
然而一時心直口快的代價,她馬上就體會到了。因為她明顯感覺到旁邊的那團靈識射過來一股冷颼颼的怨氣,如同芒刺在背。
好在歸元及時說道:「哈哈哈,稍安勿躁。你那點真氣功力不足,根本化不出結界。不過你體內已有多種靈力共存,是極好的容器,倒是可以嘗試收集各種靈力,輔以衍生之法,重新造一個結界。」
長溪聽得半知半解,彷彿陷入了一個怪圈,思路越發混亂:「可,五行衍生與萬元歸宗,似乎有相悖之處。」
「非也,」若是此時面對面,長溪猜歸元一定又在捋著那把鬍鬚。他的語氣越發莫測,發人深省:「世間靈力千萬種,若無相同之處,何以歸宗,又何以衍生?若無不同之處,何為萬元,又何以相剋?」
仙師誘導式的發問,長溪猶如醍醐灌頂,緩緩地答道:「不過是因勢利導,求同存異,正向歸元,逆向則可衍生。如此周而復始,是為,歸衍。」
歸元長嗯一聲,繼續指點道:「你過往之所學,多是從基礎開始,自下而上逐漸深入。如今不妨試著自頂向下,俯瞰全盤,從宏觀大局入手,於微觀之處著手。」
長溪自感大受啟發,決定明日就動手開干。
木離聽完了全程,靈識回歸肉體后,他睜開眼,仍舊一言不發。
但長溪看得出,他的臉上寫滿了凝重,定是憂心不淺。
仙師點撥她收集各種靈力,其實她已經完成了一大半,不過她心裡尚存疑問,沒有當著木離的面問出來。
若集齊了五族靈力,再加風雷魔,總共是八種。欲達九九歸一之境,這最後一味,不知歸於何處?
第二日天一亮,長溪便找來雷少武寧和商羽,說了結界的想法。
他們幾人聽后二話不說,三隻手齊刷刷地伸到了長溪面前。
見他們如此仗義相幫,長溪心中感激不盡。道謝的話在他們之間有些多餘,她彎起嘴角,笑著說道:「金系便不用了,在魔族地宮那日琴姨已然渡過。如今只差風系和雷系,一擊之力即可。」
說完,她抬起雙掌,搭在雷少和武寧的手上。兩團靈光在其中一閃而過,瞬息之間便完成了傳遞。
他們各自收回手,長溪原地打坐,調動體內的靈力交匯周轉。
雷少覺得似乎還缺了點什麼,忽然一拍腦門,叫道:「還有魔族呢!你等著,我給你抓個魔族人過來。」
長溪並未抬眼,嘴角掛起一抹笑意,道:「不必了。蓬萊大火那日,我吸幹了玄武的修為。哼,聽起來是不是喪心病狂?」
當日的駭人情景歷歷在目,雷少頓時啞口無言,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使然?
如今長溪什麼都藏在心裡,神情和語氣竟有幾分陌生,木離漸有如臨深淵之感,心內越發不安。
長溪專註於體內的靈力衍化,融入日前仙師演示的歸元心法。少頃,面前漸漸結出了一層圓形結界。
結界的範圍不大,溫潤流轉的月白靈光里,不時閃過五色的光,如同一尾游魚,擺動著靈活的鰭尾,游至水底隱沒了形跡。
雷少看不出面前這個結界與尋常法盾有何不同,他不放心地問道:「長溪,這行不行啊,我看不出它怎麼能困住活人啊?」
長溪睫毛動了動,閉著的眼角微微揚起,笑道:「既看不出,你且試試。」
雷少點了個頭,道:「嗯,有道理。」
他說著就邁開了步子,打算親身試驗一把,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
長溪忽然睜開眼,制止了他:「在外面試就好,你若攻不進去,自然也就破不出來,不必進去。」
雷少覺得攻與破確實沒有區別,於是也沒有深究,既然沒區別,為什麼不讓他進。
他原地出手,一道挾著紫雷的靈流猛地躥出,朝那層結界衝去。
紫流甫一觸到結界,卻陡然頓住,如同撞上一堵糊了漿糊的牆,穿不進去,亦退不出來。
更有甚者,那道紫流逐漸被結界吸納進去,竟是融為了一體。
雷少頓時大開眼界,一掌拍上長溪的背,大讚道:「厲害啊!」
長溪被拍得晃了一晃,嗤笑道:「切,是你不中用,離魔尊的水平還差得遠呢!」
雷少撇了撇嘴。他的不服氣是出自本能,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管是魔尊還是長溪,他們的實力自己都已望塵莫及。
自己打不過,那就換個厲害的,他馬上搬來了救兵:「我不行,木兄總行了吧!木兄,你來試試!」
木離望著那層結界遲疑不決,不知在想什麼。
雷少連聲催促,他才慢慢抬起了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長溪一眼。
長溪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似乎正等著他。他猶豫再三,還是出了手。
木離發出的那道靈流看似清冷,卻要凌厲許多,帶著幾分凜寒之氣。
靈流撞在結界上,卻也是難進難出,如同水面上立著一根冰柱。最後殊途同歸,被結界吸了進去,只是花費的時間久了一點。
雷少立刻長舒一口氣,放心地道:「你總不敢說木兄也不中用吧!依本少看,這結界包羅萬象,當真是無敵呢!」
商羽起初很是振奮,聽完雷少之言,她的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憂色:「我怎麼看著越是無懈可擊,越是兇險呢?你們可還記得木君初次走山時,關於破陣的一番言論嗎?釜底抽薪,毀其立陣之本,再高明的陣法也便破了。」
雷少和武寧聽了,俱是愁容立現。那番高論的始作俑者,此刻卻一聲不吭地立在旁邊,面色始終沉肅如鐵。
長溪笑著寬慰道:「商羽不必擔心。釜底抽薪,也要夠得到才行。這結界一經布下,我便會抽身。讓對手鞭長莫及,應該就......不算弱點了吧。」
她說得輕鬆隨意,商羽略感心安,雷少聽了立刻眉心大展,甚至破天荒地鼓勵長溪:「對啊,還是你雞賊!再鞏固幾日,本少爺相信你沒問題。」
長溪一笑而過,沒再說什麼。
鞏固了大半日,長溪好說歹說,才把木離勸回去休息。蒼和山上他傷得極重,就算有幽蘭夫人的百年功力相助,仍然需要精心調養。
結果才不過個把時辰,他又坦蕩蕩地來掀長溪的帳簾。
一顆頭剛探進來,便看見長溪在榻上打坐,雷少百無聊賴地坐在旁邊,一手托著腮,望著帳頂發獃。
一見木離進來,雷少立刻喜上眉梢,積了滿腔的鬱悶噴薄而出:「木兄你可來了!」
木離直接忽略了他飽滿豐富的情緒,走進帳來,目光始終落在長溪身上:「她這是......」
雷少道:「哦,她說要打坐,讓本少給她護法。可我也沒看出來有靈力運轉呀,木兄,她不會耍我呢吧?這都幾盞茶的功夫了,本少一直鞠躬盡瘁地守在這兒,無人問津,可憐得很!幸好你來了,終於有人能陪我說說話了!」
話音未落,他轉念一想,不對啊!木兄就算是來了,也不會陪我說話的,他頂多是聽著我說。
甚至有的時候,他連聽也不聽!
果然,木離二話不說,盤膝坐在長溪身旁,靈識尋著大神木去了。
這兩個人的動作如出一轍,都神神秘秘的。雷少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當然,以這兩位今時今日的地位,他也不敢胡亂置疑。
反正守一個也是守,守兩個也沒什麼差別,姑且聊以自/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