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荒村之行(十一)
蕪幽神識恍惚,眼前浮現出數條巨龍在仙氣渺渺的池水中嬉戲的景象。
龍池旁邊正有兩人的背影,一人白衣持劍,一人紅衣飄飄。
忽而,眼前的畫面朦朧。又是另一處仙池旁,似有一位仙氣飄飄的仙者在舀池中之水。
蕪幽走上前去,那仙人抬頭但看不見面相,又見他抬手在自己額間一點,蕪幽猛然驚醒過來。
只見眾人都在承受抽魂噬魄之痛,而仙然的軀體已經被空中那隻巨大的蠱蟲稀釋的力量撕碎了,正一寸寸消散。
蕪幽額間飛出銀針刺穿了那隻巨蠱,就在同一時間,從仙然消散的軀體中飛出一張碎布,懸浮在蠱蟲之上泛起一道耀眼的光芒,將蠱蟲以及周圍的血霧一同吞併殆盡。
靈甦幾乎是一瞬間抽身將碎布奪在了手中,化成一道邪靈飛走了。
塵瀟手拄著劍柄單膝跪在地上,看著眼前消失的仙然一時間心痛地站不起身來。又見凜笙昏倒在蕪幽懷裡,才艱難起身去查看情況。
蕪幽在仙然的住處搜尋到了部分剩餘的罌粟的種子將其碾成碎末塗在凜笙的傷口上。
罌粟蠱已死,被設蠱毒的人,精魂不再流逝,只要常規解毒便可以無大礙了。
但凜笙修為尚淺,被吸走大部分陽氣,仍然處於昏迷狀態,時不時會說一些胡話。
塵瀟沉默地守在床邊為凜笙擦汗,心中有萬分複雜的情緒翻湧著。
「你還是先去休息吧!」蕪幽看他臉色不好,上前勸道。塵瀟緩緩起身看著蕪幽,臉上顯不出任何錶情。
「植物一般華為毒,則谷為解藥。凜笙不會有事的,我到是更擔心你。」
塵瀟勉強露出微笑,「我沒事。」說著便走到桌子旁邊坐下。
蕪幽將凜笙慢慢扶起,為他的各個經絡施針放出不少毒血,又將他輕輕扶躺在床上。
「蕪幽」聽到塵瀟這樣喚自己的名字,蕪幽忽然愣了一下。
「對不起——」塵瀟輕聲說道。
「何出此言?」
塵瀟垂下眼帘,嘆了口氣,「如果不是一路上我對你有所防備,可能這件事還有另一個結局。」
「如果你是因為這件事和我道歉,大可不必。」
蕪幽走到塵瀟面前繼續道,「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有所戒備。但是你說的另一個結局,是沒有的。仙然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這是她應該付出的代價。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
塵瀟對這番安慰的話很是感激,但這改變不了他沒有救下仙然的事實。
「用自身來養罌粟蠱,本來就是拿自己做祭品,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有今天了。也許,她的訴求很簡單,只是想再見見他的師父。至少在死前,她見到了。之所以設下蠱陣,是因為你打碎了她的夢。」
塵瀟微閉著眼睛,覺得自己頭痛欲裂。蕪幽剛要為他診斷,凜笙卻在一旁說起胡話來。
「母親,你會沒事的。求求你們救救我母親——」
塵瀟剛要起身卻被蕪幽按住,「我過去就好了。」
眼前,蕪幽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卻不知何時,塵瀟站在一望無際的黑暗裡。
「塵瀟——」空蕩蕩的迴音不知從何而來,塵瀟原地轉著身子卻什麼也看不到。
「塵瀟——」又一聲呼喚,塵瀟背上的正陽劍瞬間出竅穩穩地落在了手中。跟著劍光望去,是一隻巨大的邪魂漂浮眼前,正對著他邪魅地笑著。
「你不是恨我么?你殺了我呀!」邪魂的聲音充滿了魅惑。塵瀟搖搖頭感覺這一切並不是真的。
「你忘了?是我害你被逐出師門的。你師父也是被我害死的,哈哈哈……你來殺了我呀……」
塵瀟的手在顫抖,手中的劍不聽使喚的牽著自己向前刺去。
眼前的邪魂忽然幻成了雲虛,他臉上的表情一會笑一會悲,「殺了我,塵瀟——,我控制不住他了。殺了我,不然劍魔就要解除封印了——」
「不行——」塵瀟一步步向後退去,可邪魂卻步步緊逼。
「殺了我,你不是恨我么?」邪魂笑道。
「殺了我,不然來不及了——」雲虛痛苦的哀求著。
一道裂隙將黑色的空間驟然點亮,各種奇怪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在塵瀟耳邊回蕩著。
就在裂隙崩開的一瞬間,雲虛的翠玉劍立在眼前唰地一聲向自己的身後斬去。
邪魂哀嚎著,與雲虛手中的劍僵持在半空中「快動手——」雲虛已經支撐不住了。
邪魂吸收劍魔的魔氣后已經脫離了雲虛的掌控,一道血光從雲虛手臂處飛濺到塵瀟面前。
塵瀟顫抖著雙手,舉起手中的正陽劍,騰空而起,周身的劍氣凝聚出無數道藍色劍光紛紛向那邪魂飛去。
邪魂與無數劍光相撞的瞬間,一道刺眼的白光與正陽劍本身的光芒結合成赤紅色,將整個黑暗照亮了。
塵瀟被這強光刺的閉上了眼睛,當一切歸於寂靜,他才緩緩開眼睛。
雲虛正站在罌粟谷的青石門前,釋然地笑著道,「替我好好照顧青璋。」說完,便轉身向石門走去。
「雲虛——」塵瀟伸出手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瀟兒——」一聲熟悉的呼喚,塵瀟抬眼看時,石門前站著的竟然是師父。
他手持正陽劍,一身凜然的正氣透露著昆吾派劍魂殿最尊貴的身份。
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即高傲又坦然,道,「身為我劍奕魂的弟子,你不能哭。」
塵瀟這才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去,正看到一個十四歲的白衣少年跪在那裡,眼含淚光。
「瀟兒,答應師父不要再入這高塔。也不要恨任何人,這都是師父自己的選擇。」說完,那個身影緩緩穿過罌粟谷的青色石門。
「師父——」那個哭泣的少年不是塵瀟自己么?而他身旁那個女孩也正哭喊著「師父——」她是仙然么?
青色石門上映出兩張不同的笑臉,師父與雲虛……
塵瀟驚醒時蕪幽正坐在他的對面,「如果再這樣下去,還沒等凜笙醒來你先倒了。」蕪幽嘆道,說著便為塵瀟診了診脈。
「咳,咳——我這是老毛病了。」說完塵瀟又咳了幾聲。
「人體的五藏陰陽調和有相生也有相剋。從陰陽則生,逆之則死;從之則治,逆之則亂。反順為逆,是謂內閣。你五藏皆咳,可是反順為逆。」
蕪幽擔憂地看著塵瀟,繼續說道,「有些病,表現在藏腑,其根源在於心結。『所有的恩怨都不能成為殘害無辜的理由』,這是你對仙然說的。同樣,所有的恩怨,更不能成為傷害自己的理由。」
說著,蕪幽抬起手將塵瀟蹙起的眉頭疏散開,又疏通了塵瀟的經脈。
「你這邪毒時隱,時浮,你強行壓制會損傷經脈。必須想個辦法去除才行。」
塵瀟看著蕪幽淡淡道:「這邪毒之事,不要與凜笙說。」
蕪幽見他如此說,點點頭也不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