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罪不至死
御書房,廣而深的宮殿里鴉雀無聲,只有筆在紙上寫過的沙沙聲。
康熙坐在龍椅上,見到梁九功進來,把目光從他手上的食盒移開,又放回到了面前的摺子上。
「這是婉貴妃送來的?」
「是,聽說婉貴妃親手做的。」
「那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梁九功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也沒說話,悄悄把食盒放到另一邊,也不管裡面的湯會不會涼。
他安靜候在一旁,時不時往茶杯里添上溫度合適的水,又磨了會墨,讓墨水保持在在康熙能寫順手的濃稠度。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大半的摺子被批完,只留下了幾本剛送來的。
梁九功匆匆掃了一眼,發現其中便有刑部的,應該是向皇上稟明科舉案最新的進展,另外幾封都是御史們的,皇上的臉色似乎並不好。
康熙放下筆,喝了口茶,往外頭看了眼,狀似無意道,「皇貴妃回去了?」
「是,娘娘聽說您不見人,便說她留在那裡也是礙眼,就回去了。」
「她也知道這時候朕不想見她,哈達蘇實在是讓朕失望透頂。」
康熙甩了甩手上的串珠,覺得沒意思,又擱置在一邊,眼睛往上抬了抬,「她就沒想著多等會兒?朕倒不知,她竟有如此心高氣傲的時候,連求人都不肯多用些耐心。」
若是她能多等一會,他又如何能把堂堂皇貴妃晾在外頭?
梁九功跟著他多年,光是引出個話頭來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萬歲爺拉不下臉,又怕外頭有人說他偏信皇貴妃,想找個台階下呢。
「哎喲,萬歲爺,可真是誤會了,皇貴妃原本是想等等的。這不是婉貴妃身邊的懷瑾在嗎?您說她好歹是皇貴妃,當著個丫頭的面在一邊站著,多丟人啊,這才回去的。」
「是嗎?」
康熙摸著茶杯邊沿,心情倒是好了些,「婉貴妃的人有些不懂事啊,也不知在哪學的規矩。」
「是啊,她見了皇貴妃,竟像沒看見一般,等奴才接了食盒,她才不情不願沖著皇貴妃行了禮,那架勢,比宮裡的娘娘還像主子呢。」
提起不守規矩的宮女,康熙便想起了當年的玉酒,這個害死表妹的禍根,心裡跟扎了根刺似的,有些膈應。
「既如此,就將懷瑾降為三等宮人,打發她去浣衣局,半年後學好了,再回到婉貴妃身邊伺候。」
「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梁九功頓了一下,試探道,「那皇上,今晚可要去永壽宮。」
康熙斜睨了他一眼,威嚴道,「你如今是越髮長進了,都敢揣測朕的意思了?」
「奴才不敢。」
「不去,既是她來找朕,哪有朕上趕著的道理?」
梁九功都替他覺得彆扭,暗自搖了搖頭,站在旁邊繼續當個擺設。
作為奴才,察言觀色是基本,他方才說的,分明就是皇上想聽的話,只是他不能明說罷了。
皇上嘴上訓斥,卻沒罰他,可見他心裡還在彆扭著呢。
永壽宮
如澈自回到宮,便一直在偏殿的藥房里倒騰,采苓和採薇守在門外,都有些著急。
「你說娘娘都在裡面待了一下午了,出了事可怎麼辦啊。」
「少烏鴉嘴了,在自己宮裡能出什麼事?我倒是擔心娘娘餓著,那藥房里既沒茶水也沒點心,餓壞了可怎麼好?」
「你說府上出了這麼大的事,二太太如何了?」
「夫人是想讓二太太帶著小少爺回娘家避避風頭的,可她不願意,說自己不是忘恩負義之輩,硬要留下。還使了不少銀子,去刑部上下打點,讓二爺住得舒坦些。」
「唉,這關鍵時候,才知道只有嫡妻靠得住呢,往日二爺多寵愛那個周氏啊。若不是二太太去年誕下了嫡子,又有夫人護著,她恐怕都要騎到正妻頭上了。」
採薇也相當贊同地點了點頭,「周氏平日里便輕狂,偏偏在二爺面前裝得柔心弱骨,什麼才女,連尊卑有別的道理都不懂,全不知都把書讀到哪裡去了。」
「聽聞那周氏將功折罪,已經回到周家了,可憐二爺還被關著,聽說鬧不好要用刑呢。」
說起這個,采苓就來氣,周氏乃內宅婦人,如何能隨意出入前院的書房,還不是二爺給的特權,說是要學那文人搞什麼紅袖添香。
二太太素來懂規矩,從來不往前院去,他卻覺得她刻板無趣,同她說不上話,如今可算是自作自受了。
「你說咱們娘娘會管二爺嗎?以她的性子,怕是要狠狠給他一個教訓才好。」
采苓有些猶豫,抿了抿唇,「若是尋常,娘娘肯定不會管。可如今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涉及科舉,輕則殺頭,重則流放,而且會帶累整個富察家,娘娘應該會出手的。」
兩人在屋檐下說著話,「吱嘎——」大門從裡面被推開,如澈拿著一個藥瓶走了出來。
兩人立刻迎了上去。
「娘娘,您可算出來了,小廚房裡備下了您愛吃的飯菜,您快去嘗嘗吧。」
「不急,胤禪可下學了,文茵呢?」
「三阿哥還未下學呢,公主正在練習騎射,等會才回來。」
「等胤禪回來,就讓他搬回永壽宮住,毓慶宮到底是太子的地方,本宮怕那些奴才的嘴不老實。」
他們不敢嚼太子的閑話,還不敢說三阿哥的嗎?
如今前朝吵得沸反盈天,後宮流言蜚語同樣不斷,不知多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
如澈可以不在意,但也不想孩子們被這些事情影響。
採薇上前,拿出帕子,遞到她手上,「娘娘擦擦臉吧,上頭還有葯灰呢,您這是想到辦法了。」
「差不多吧。」
如澈看著手中的藥瓶,帶著兩人回到寢殿,「采苓,你去幫我把敬事房的記檔拿來。」
「是。」
哈達蘇縱然疏忽大意,又把妾室寵得失了分寸,但罪不至死,更不該連累整個富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