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質問
「你確定是懷孕了?若是診錯,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微臣膽敢以數十年的醫術擔保,千真萬確是喜脈,絕對不會出錯。」
康熙眯了眯眼,精芒一閃而過,「皇貴妃之前不是一直在用補藥嗎?」
院使後背冷汗涔涔,鬍鬚顫抖,道,「是,微臣以為,她是因為服用時間太長,體內對藥力已經習慣,甚至產生了抵抗,故而才能懷上身孕。」
「哦,這麼說,避子湯已經對皇貴妃無用了?」
「不,若是加大劑量,還是有用的,只是……」
康熙明白他的意思,避子湯本就傷身,他雖讓人嚴格控制,又往裡添了些補藥。
但長期用下來,終究不好,若是再加劑量,恐怕對身體的損傷將會更為嚴重了。
「罷了。」
他嘆了口氣,「你好好照顧皇貴妃這胎,她從前服了那些葯,或許會對胎兒有礙,朕想讓皇貴妃平安生產。
記住,必須確保大人安全無虞,至於她腹中的孩子是好是壞,並不重要,明白嗎?」
院使心中一凜,再次磕頭,「微臣遵旨。」
等他離開,康熙獨自坐在龍椅上,提起筆,任由墨滴在紙上,卻終究沒能寫出一個字。
梁九功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幫油燈里添上燈油,突然聽見他說,「朕似乎,從來都不了解皇貴妃。」
她的身上像是籠罩著一層迷霧,總是引人探索,卻若即若離,忽遠忽近。
從前他覺得有趣,感覺就算和她相處一輩子也絲毫不會覺得膩煩,如今卻覺得有些煩悶。
這個人明明待在他身邊,卻從未在他的把握之中,總會做出超出他預料的舉動。
梁九功只把自己當成傻子,顧左右而言它道,「皇貴妃娘娘有孕,實在是一件大喜事啊,若是誕下皇子,三阿哥和文茵公主以後也有個伴不是?」
「朕倒希望她再生個女孩。」
他之所以不將如澈立為皇后,正是因為她膝下有一子,且健康聰明,文武都不差,除了沉迷西洋算術,為人略有些固執外,幾乎沒有短板,幾個先生都對他很是滿意。
如今太子身後的索額圖家族已經分崩離析,手上的權勢比尋常皇子還不如,若是大清再出一個嫡子,兩個派系發生內鬥,互相消耗,對朝綱極為不利,也是他絕對不願看到的情況。
梁九功笑著說,「娘娘傾城之貌,可惜文茵和三阿哥長得頗為相似,若是能生個同她一樣可愛的公主,也是極好的。」
「是啊,傳朕旨意,皇貴妃有孕,難免力不從心,將宮務暫時分給婉貴妃和鈕貴妃共同打理。」
「皇上,您忘了,鈕貴妃也有孕了。」
「哦,還真是,那就把鈕貴妃的那份都分出去,給宜妃等人打理,若有不懂的,可去請教皇貴妃。」
「是。」
「對了,你去庫房挑些好的賞賜給她,順便告訴她一聲,朕今晚去她宮裡看她。」
「奴才遵旨。」
當如澈接到康熙要從她手中分權的旨意,其實並不意外。
她為何會選在這個時候傳出有孕的消息,康熙和她都心知肚明,看似體貼,讓她休養,實際上是他在表達不滿而已。
她知道,但並不在乎。
不管怎麼樣,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經成定局,為了安撫她,康熙必定會在哈達蘇一事上謹慎對待,很有可能留中不發。
畢竟朝中要事繁多,這事從去年發生,今年才傳出來,到底也不是什麼急事,再緩上一些時日也無妨。
而這段時間,對於富察家來說可謂是萬分寶貴的,如澈相信,以她阿瑪的能力,想必不多時就能查清了。
用完晚膳,康熙來到了永壽宮,看到她蒼白的臉,有些恍然,忍不住伸手輕輕撫過她的側臉。
「浟浟的身子一向康健,極少生病,如今懷了身孕,怎麼把自己折騰得這般憔悴?」
「臣妾年紀大了,恐怕不適合生產,太醫說總會遭些罪的。」
康熙端詳著她妍姿艷質,如出水芙蓉般的臉,「浟浟怎會老,倒是朕,比從前倒是老了許多。」
如澈艱難撐起身子,頭一歪,靠在他的懷裡,箍住他的腰,淡淡的龍涎香縈繞在鼻尖,「臣妾有罪,請皇上恕罪。」m.
「何罪之有呢?」
「臣妾這胎來得不合時宜,讓您不開心了。」
「浟浟難道不問朕為何不開心嗎?」
如澈搖頭,「皇上不論如何想,都有您自己的意圖,臣妾如何能妄加猜測?若是您當真不喜歡他,臣妾會想辦法解決的。」
康熙攢著珠串的手腕一緊,「宮中嬪妃主動流產乃是大忌,浟浟想如何解決?」
「宮中豺狼環伺,想對臣妾下手的人還少嗎?只要皇上表現出厭棄臣妾的想法,自然有人幫您解決了這個麻煩。」
空氣彷彿凝滯起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殿內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一深一淺,並不協調。
過了許久,才響起一道深沉的嗓音,「浟浟,朕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如澈半抬起頭,杏眼圓睜,好奇道,「什麼?」
「朕在想,你到底是不是真正心悅於朕,從前種種,溫情軟語,會不會都是你哄朕來著?」
如澈一愣,笑著說,「怎麼會?臣妾對皇上的心,日月可鑒,你我將近十年的相知相守,難道也都是假的不成?都這個時候了,皇上卻說這樣無情的話,可真是傷了臣妾的心。」
「相知?」
康熙的眼神有些蒼涼,「可朕倒是覺得,朕與你從未相知過。」
如澈扭過頭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皇上您誤會了,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怎麼會相同呢?您以男人的目光來看待這份感情,自然和臣妾的想法有出入。」
她把康熙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皇上,這裡面還有個孩子呢,咱們不要當著他的面前吵架好不好?」
康熙的手有些僵硬,「你說朕不高興,那你呢,你可為了這孩子高興?」
如澈瞪大了眼,「當然啊,能為皇上誕育子嗣,是臣妾的福分。」
「收起你的笑臉!你究竟是為了孩子高興,還是為了你哥哥有救了而高興?
你總是這樣,在朕面前做得滴水不漏,若是尋常嬪妃,知道朕不想要這個孩子,定是痛心不已,你呢?沒有!你方才說要解決他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盯著如澈的眼睛,幾十年的養氣功夫毀於一旦,情緒忍不住爆發,把床邊的柜子踢到一邊。
「皇貴妃,你當真有心嗎?其實你不在乎他,也不在乎朕,對不對?」
「皇上……」
「富察·如澈,你給朕說實話,若敢有半句虛言,朕絕不會放過哈達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