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十二·餘熱宴絕,幽美落幕

記十二·餘熱宴絕,幽美落幕

長眠一覺,似乎是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全是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咦、這裡不是……?

花彩窗透進來的光亮,好像比我記憶里要明亮一些。此刻,我正躺在地靈殿,自己的小房間里。身上不太舒服,似乎是傷口所致,但應該也有躺了太久的原因。

身邊有熱量,我忍著身體四處仍在持續的微微痛意,轉過身去。啊……她在這裡。還好,她沒事。這時候,她的眼睫緊緊閉著,遮蓋著那對漂亮的灰綠色瞳孔,而淺色剛好到肩頭的頭髮披散著,自然地下垂在她的頸邊。也許是為了養傷,我和她身上都沒什麼衣服,而貼滿了傷葯。顯而易見,她身上傷痕的數量和我大概不相上下。

還在睡啊……我靜靜凝視著她,不禁又一次思考起往事。

畢竟,在她的心境里看到的那景象,足以讓我對著她跪地懺悔了。

……唉。真是不稱職的姐姐,也是不稱職的家長。

我伸出左手,握住了她攤放在我身邊的手。這孩子……真是讓她受苦了呢。不知道真正的她,在心境被封鎖之後過得有多痛苦。

希望別是我一廂情願吧。

「誒……嗯……」

啊、她有動靜。我有幾分驚喜地睜大了雙眼、看著她。

「……」她緩緩拉開了眼帘,明如凈水的眼瞳,讓人看了真是喜歡。

「啊、姐姐……?」

她……叫我姐姐了!終於、終於……她……

不經意之間,我的左眼裡盛著的淚水已經涌了出來,在我的臉上橫畫一道淚痕,沾落到了綢緞枕頭上。

「姐姐……你怎麼哭了?」

「……沒什麼。戀,再見到你,很高興。」我微微笑起來、禁不住伸手撫摸她的腦袋。

「嘶、啊——好疼啊……姐姐,這裡是哪裡、我們怎麼了?」

我貼近她幾分,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委,全都講給她聽了。如我所料,她聽完之後表現出了無比的震驚。

「原來……我竟然變成了那樣嗎?當年那時候,我只記得……啊、唉,算了,一想起來就頭疼。說起來,這樣的話……姐姐,對不起。戀戀給姐姐添了太多麻煩了……」

「不、戀,……我想,我才是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今後,我不會再放著你不管了,畢竟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的妹妹。另外,我記得我當年被你給推下去了……但,和媽媽一樣,我也沒有死。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但總之我在這裡活下來了。現在,我們是在地靈殿里,這是我一點點建立起來的家哦。」

「姐姐……我那時候,太衝動了吧。不過,現在看來似乎結果還不錯吧,至少……我們有家了。」

「戀……你長大了呢。」

我情不自禁、抱住了她。

正在這時,我的單扇小門外傳來了響動,叩叩兩聲,隨後,是門把和門軸依次旋轉的聲音。我轉過頭一看,阿燐的麻花辮甩動著,腦袋探進了房間里。

「我聽到有動靜呢,覺大人果然醒了啊。誒……?戀大人,也一起醒過來了吶?」

「……『大人』?姐姐,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阿燐,是地獄貓妖怪,我來到地下不久之後就遇到她了,所以,我就收養了當時還只是弱小貓妖怪的她。這次我能把你救回來,她可是一等功哦。」

「啊、原來如此。那,阿燐……我們昏過去多久了?」

「啊呀,已經一天一夜了哦。再不醒過來趕快吃點東西,可是會很糟糕的。」阿燐微笑著說,不知什麼時候,左右手中已經多了兩個大碗。

一小會兒之後。

我換好衣服,到了二層的走廊上。輕輕地用這雙穿了好久的小拖鞋蹬蹬地面,還是無比的親切感啊。毫無疑問,這裡的每一寸地方早都刻進我的骨髓里了,只是,突然一下子又回到了這裡,還有暫時的不習慣。

……接下來要去做什麼好呢。按照我的習慣,我應該去書房看看才對。這麼想著,兩腿卻已經先自己動起來了。

我推開書房門,一種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大概是阿燐在回來的時候,就費盡心力把整個地靈殿都掃除了一遍吧。……真該做些什麼,好好犒勞一下她的,沒有她也許我在地上都寸步難行呢。

還是熟悉的注色松木大寬桌子,我扶著它坐回了主人的位置。心情大好,我甚至情不自禁翹起了二郎腿來。桌上沒有鬼族送的文書,就算勇儀小姐一直照顧著這裡的小傢伙們。這也又讓我的情緒增色幾分。

有人推門進來了。我一抬頭,是戀戀。她很小幅度地對我揮了揮手,然後擺出了很可愛的笑容,側身鑽進了門裡。

她拿了一張椅子——沒記錯的話,那好像是我出發之前,早苗小姐坐上去過的。

戀戀徑直坐到了我的身邊。我看了看她,微笑了一下,向著右邊伸手、拿起了又一本小說。「來,那就……一起看吧,戀。」

「嗯、好。」

正在這時,我的門又響了起來。阿燐把門推開到垂直,手上用大拇指和掌心夾著好一疊東西。

「阿燐、你這是?」我有點兒疑惑。看起來那些紙有些泛黃,而且厚的很,感覺不太像是鬼族的東西。

「覺大人,記得那個天狗嗎?這些天她都有送報紙過來的說。剛剛我在門口,正看到她在那裡呢。不過今天除了報紙之外還有些特別的東西,她說,博麗巫女要求她轉達到您手裡。我順便把之前那些報紙都從信箱里拿進來了。」

「啊,好。給我看看吧。」我感到一絲期待,神社的巫女小姐大概是想到要好好感謝我了吧?能得到那傢伙的認可還真是讓人開心。

阿燐慢步走了過來、把那一疊東西都堆在了我面前,隨後從泛黃色報紙的最下面拿出了一封雪白的信函。

「這就是了。」

我接過它的同時,又掃了一眼桌上。最上面的報紙似乎放得最久,那用極大號的黑字印在最上面的標題居然是「紅魔館大戰!博麗巫女再次大勝!」

……不出我意料的是這些破事啊。我在心裡搖了搖頭,準備拆信。

阿燐也從另一側繞過了桌子,扶著它,在我身側俯下了頭,也想看看這信。

「啊、好,那我開始念了……嗯……」

「覺,希望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特地寫信給你,祝賀你取得了滿意的結果。說來,寫信的時候,我倒是感覺,除了感激和為你高興,還有些歉疚。後天,博麗神社會有一場大宴。這次的宴會,是異變的真兇,那個面具女孩秦心,悔悟之後要求我辦的,也許她覺得給幻想鄉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也覺得很過意不去吧。所以……我想請你帶上你的家人也來參加。願意來的話,就後天上午,神社見吧。博麗靈夢書。」

「那覺大人,您覺得……」

「哦?……怎麼能不去呢。我笑了笑,「稍微歇息兩天,也恰好有準備的餘裕。想來,我……還沒參加過任何形式的宴會呢,哪怕是鬼族們的也從來沒有,更何況,是地上人特地要邀請我……哈,我也想多看看地上的新奇事情嘛。」

「姐姐,這意思不是說,我也能去……?」戀戀顯得有些期待地微微扭頭,看向了我。

我只是看著信上的文字,微笑著點了點頭。

……

說是重傷,自然是不可能好得那麼快的。不過,到現在,我感覺基本上也到了能夠自由活動的地步了。我提前一天讓阿燐通知了阿空,趕著這一天的清早,我們大家一塊兒出發了。整個人縮坐在阿燐的火車裡,感受著高速掠過的、時不時泄進幾縷來的洞穴里的風,我現在……究竟又是什麼心情呢?誰知道呢。

雙腳踏上青石階,這一次時間卻是早上。稀疏的來客已在神社境內散落,而這裡也拉起了諸多宴會時才有的布置,張紅結綠的,營造出了熱鬧的氛圍。我一看,參拜道的側邊還有著爆炸出的凹坑,淺淺地刻印在石板路上。

「呀、覺,你真的會來啊!」

一聲正前方的問候,我向著那邊望去,靈夢小姐一手還拿著彩燈裝飾,另一隻手已經在向我搖招著了,表情方面顯然正在興頭上。我也相應地笑著擺手回應。

「怎麼……這很意外么?」我慢慢地走近她。

「阿、不,我只是覺得……還以為你很怕我呢,或者是,養傷所以不打算來……之類的。嗨,我是說,你能來很好啦。」

「多謝盛情邀請、靈夢,」我想了想,「說起來,看你的樣子,就算我又出現在地上你也不會擺出那樣的臉色了……是么?」

「至少,現在我很相信,你既然是那種願意為了家人付出一切的傢伙,就不會幹出傷害其他生靈的事情。」靈夢小姐點了點頭,「所以現在,我倒是不介意你在地上停留了……只是,我也不能保證不會有記得你身份的傢伙存在呀。」

「多謝你、靈夢。至於這個問題,我自己多加留意吧。」

「沒事。這邊還要準備一會兒……幾位就先去附近玩玩吧?」

「好、那就不打擾了,靈夢。戀、阿燐、阿空,你們可以自己去走走。不過,記得不要跑太遠了,好嗎?」

看著她們一散而開,總覺得像是小說里提到的「學堂」放學時的景象。阿燐和阿空結伴走向了擺滿漂亮祭祀用小物件的一輛輛小推車,戀戀則跑向了另一個方向——那裡有許多和她應該玩得來的藍藍綠綠的各色小妖怪,呣……希望她玩的開心,小心別受傷吧。

我轉頭看了看四周,已經有不少人應邀前來,其間也有著不少我熟悉的身影。突然間有人碰了碰我的肩頭,我轉頭看去,迎上一幅淡淡的笑臉。映入眼帘的金黃色——的奇異髮型,淺色的上衣和大紫鑲金邊的過膝裙,這不是……

「啊、神子……你也來了啊。」

「有段時日沒見了呢,覺。」她回頭向後走了幾步、在神社走廊木地板的邊緣端坐下身,靴子正巧反射著初夏時節太陽斜照下來的白光。她一手拿著那根竹木板子,另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側,一個我之前不久就見過面的傢伙正站在那兒,雖然擺著一幅撲克臉,但頭髮的一側別著的面具卻是顯眼的紅色,似乎正代表著羞愧。我用第三隻眼看了看,撲面而來的感覺和上次一樣,情感很純粹,確實是難堪之情。

「……是你啊。」我看著她,「如果是你把戀變成那樣的話,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必須要誠心誠意向我道歉哦。」

「對……對不起啦……抱歉,真的很抱歉。吾不應該淘氣的……啊啊……」

這倒也是個有趣的孩子,依靈夢信中所言,這次宴會也是她要求舉辦的吧。「嗯,不要再犯就好。既然都把她變回了原樣,我也不追究了。」

「太子大人,吾可以去玩了嗎?……」她的眼神一下子從我身上移開了去,看向了戀戀她們那一群玩耍著的孩子。

「哈、拿你沒辦法。去吧,等下要記得回來。」神子擺了擺手,又招呼了一下我。我於是在她身邊坐下,聽她有什麼要說的。「想必你能感受到她的不尋常吧,在情感方面。她是操縱情感的付喪神,常人心中所有的六十六種情感,我在很久之前託人把它們繪出形象,做成了面具。結果到幻想鄉來之後,它們變成了這副樣子。說起來,這次的異變,原因是希望的缺失……追根揭底的話,是她丟失了相應的,代表希望的那一塊面具。說起這事,我還真要好好感謝你幫我教訓了她呢。」

我低頭思考著,「對了,說到宗教戰爭,之前在聖輦船上,我們走了之後,你怎麼樣了?」

「……全身而退。哈哈。」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周圍的人似乎也漸漸越來越多了,不時有新的面孔從階梯之下冒出來。這裡有讓我敢於啟程的早苗小姐,有紅魔館來的那一大家子,有大概是和神子同來的屍解仙、怨靈和邪仙,有救過我一命的永琳小姐,甚至,幽幽子姐姐和妖夢,還有紫,也出現在了視野的邊緣處,妖夢還遠遠地向我招手打了個招呼,我也給以回應。

「噢,是你的好朋友?」神子順著我看了看那邊,「……妖夢啊。冥界的那個庭師,很有責任心呢。這兩天她應該很擔心你的傷勢,去找她吧。」

「好。之前那次……很感謝你的幫助了,神子。」我起身向她致意,隨後向著那三人所在的神社另一邊走去,途徑人群。四周似乎已經有淡淡的酒香散發出來了。喝酒不是我的強項,但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若不意思意思似乎也過意不去。

「覺、看樣子,你好得差不多了,是吧?」妖夢向著我走過來,臉上笑笑的,輕輕握住了我的左手。

「哪有哪有,我可是傷的很重呢。靈夢有特地邀請你們來赴宴吧。」

「是啊。戀她怎麼樣了?我看她似乎玩得很開心呢。」

「……我不知道她這樣能不能稱得上好,但是,比之前好得多了。」我回頭看向那一群正追逐打鬧著的妖精妖怪,其間戀戀的個頭明顯高出了一些,「雖然,她的年紀明明和我沒差很多,可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不明原因地……她和我說,她並不能記起那段時間的絕大多數事情。再加上失去了讀心能力,很大程度上她的心智還停留在三百年前,和當時那個很小的她一樣。」

「……這樣啊。看來之後的很長時間裡,你要好好教導她了呢。誒,你說,她應該還記得我的吧?」

「我想她肯定記得。一會兒酒宴的時候我帶她來找你吧、怎麼樣?」

「當然好了!……能見到這樣的她,不是挺讓人高興的嘛。」

「覺,」方才,紫似乎一直在妖夢身後不遠處和幽幽子姐姐說些什麼,直到現在轉過身上前來對我打了個招呼,「我有東西給你。」

我看著她遞過來某個絲線狀的物體,便雙手接過,和妖夢一起打量著它。明亮的太陽光照射在手心,其間那五邊形的石片似乎格外的閃亮,它的五個頂點各有著一個我看不明白、但不一樣的花紋;它的一個頂點處穿了孔,天藍色的某種非金屬材料串在裡邊。

「這是,項鏈?」

「嗯,那天那塊石頭裡神力最強的碎渣被我帶回去了,那塊石片是用它打磨成的。希望你能帶著它,說不定之後還有用呢。」

「『神力』,啊……?我還以為它裡面蘊藏的那種力量是什麼呢。不過,還是很想知道它到底是哪來的。」

「……我也不知道呢。」紫攤了攤手,「我對它的研究也就止於知道它的力量了。你再仔細看看它,我教你怎麼用。」

我捏住正六邊形石片的一角,重新仔細看著它。稍稍遮擋明亮的陽光就可以看見,其中兩個頂點處正發著規律的熒光,一紫一紅,各自只亮成一個三角形,剛好佔據正六邊形的六分之一。

「這是,關於妖怪賢者的訊息。我把賢者六人的力量注入了這裡面,也包括我的——嗯,其他五種力量是我憑著記憶仿製的。它能幫你大概估算你和賢者們有多近,比如現在,你就在我身邊,所以對應的紫光很亮。」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也注意到了最大的異常,「可這紅光,是……」

我向四周看了看。不過,這樣看肯定是分不出一大群人里的賢者的。

「噢、差點忘了那傢伙也在這裡……咳咳,」紫看向一個方向,我的目光也跟了過去,那邊是神社倉庫的附近,只有一個人站在廊下的陰影處,「像你這樣和怨靈、地獄有關係的妖怪,最好不要靠近她。那傢伙渴望著得道升仙,可把你們這類妖怪當仇人看呢。……而且,也和我關係不太好。雖然,她的確也是賢者就是了。」

那人有著櫻色的中短髮,用布樣的頭飾紮成了丸子頭,白色的短袖洋服外套著深色的裙擺背心,跟到了及膝的草綠色裙邊,上面有著金色常春藤的紋路。她左手腕上掛著半截斷掉的鐵手鏈,像是……勇儀小姐那樣?右手則更是顯眼,一條白色的繃帶無死角地裹著整條手臂,若不是看到她雙手抱胸的動作我大概真要懷疑裡面是不是真的有手臂了。此時她發梢下的櫻色眼瞳正盯著我們這邊,更準確來說她大概是在看著紫。那眼神似乎很平常,然而我還是能辨出那細不可察的……厭惡感?

「這樣嗎……」我謹慎地收回了目光,重新看著手上的小東西。除去她們二人,上面還有四個頂點、四個符號,一定是代表著其他不在這裡的賢者了。

……等等,這麼說的話……「紫,還有四人不在這裡啊。」

「……說句不好聽的,其實是三個。有一邊的藍光是永遠不會再亮起來的了,……抱歉。這只是我的一點小心意。」

「……」我沒說話,只是把它掛在了脖子上。

也許是因為現在身處神社的人很多,並且陽光大好,周圍漸漸的能讓人感覺到有些熱了。於是,神社一角的那株大櫻花樹下便聚集了不少人,一看,紅魔館來的那個吸血鬼一臉悶悶不樂地,靠坐在樹蔭最深重的地方,身邊是那個掛著無奈的表情一直在哄她的女僕。我也打算拜訪一下她。我謝過紫,就裝作不經意地向著那邊走去了。

女僕長依然以很正式的姿態立在那裡,並且似乎大老遠就注意到我了。奇怪……我記得她明明沒看過我的正臉來著。但我也只好做做樣子,禮貌地對她點頭。我穿過玩耍的妖精們,走到了蕾米莉亞小姐身邊,半蹲下來。

「蕾米莉亞小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啊、是覺啊。坐吧——你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嘛。上回的事情,怎麼樣了?」她轉頭看我,臉上那不太待見人的神情就消退了一些。

「雖然有點費勁,但最後,還是解決得很好。」我笑了笑,慢慢攏裙坐在她身邊的青草地上。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當然需要不同的行為禮儀,比如面前這位小吸血鬼,我想她是很需要那種沒來由的儀式感的。——雖然我也挺喜歡啦。

「噢,這麼說,您的妹妹……」轉眼間,她的臉上竟又出現了淡淡的笑容。她給我的感覺像是孩子氣,但不完全孩子氣……總之她挺奇怪的。

「她回到我身邊了,這是最好的結果。您看那邊,她正在那裡呢。」我指向戀戀的方向,剛剛聚在一起玩耍的孩子們似乎分成了幾個二人小組,準備進行其他的遊戲了,而戀戀的身邊是一個比她稍矮些、穿紅底白邊漂亮洋服的孩子,頭戴著和身邊的吸血鬼小姐差不太多的荷葉邊帽,身後還有著一對漂亮的掛著七彩色水晶的小翅膀。

「啊?在哪裡?……我沒看見呢?」

「吶,那個紅衣服的孩子身邊。她戴著圓帽,黃色上衣。看見了嗎?」

「噢、出現了出現了,我看到她了。剛剛沒注意到呢……說起來,她看起來,是正在和芙蘭玩遊戲嗎,咲夜?」

「是的。玩得很開心呢。」

我禁不住發問了,「那個孩子,難道是……」

「是啊,就是我的妹妹。沒想到這麼巧。看見她們這樣,挺讓人開心呢。啊誒——剛剛還覺得這種白曬太陽的宴會完全沒必要來的,現在好像也沒什麼了呢~」

「兩位,需要酒的話……」女僕長輕輕地問著。

「我猜覺在這方面的品味一定也和我相去不遠吧。來的時候帶的紅葡萄酒,……開一瓶吧,咲夜。」

「誒?可那不是您珍藏了好久的……」真是少見,那女僕居然愣了一下?

「把它們帶來可不是為了炫耀,就是要乘著興頭喝啦。你說是吧,覺?」

「啊嗯……悉聽尊便,蕾米莉亞小姐。」老實說,如果不是不易醉的甜酒或者麥酒的話……不知道我能不能應付得來。女僕聽言就向著神社的屋子那邊走去了,居然,居然沒用時間停止的能力?和初次見面相比,差的有點大了吧。

「別太拘謹嘛、覺。叫我蕾米就好。」她轉過頭看了看我,一顆小虎牙露了出來。……嗚,覺得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好。蕾米,說起來……你不是吸血鬼么?好像沒見過你沾血。」

「啊、那、那是因為……」她的臉忽然紅了一片,好像櫻瓣里側的漸變粉紅色,「……食量比較小啦。大概,十幾天半個月一小口的那種,就足夠維持生存了。」

「是嘛。……好吧。」

「不過,你身上,有血腥味。別人應該是嗅不出來的。你受傷了吧?」

我有些驚奇,我的傷口上明明還貼著紗布,怎麼能這麼輕易被她給聞出來呢,「居然能聞到?真是厲害……我確實傷的有些重,是為了救她。當時,戰鬥很激烈,還好最後……啊唉。反正,我之後昏過去了好久。好在,她回來了。」

「很不容易呢。我也知道,像我和你這樣的人,是會為了家人傾盡一切的。可能路上會遭到這般那般的阻撓,甚至可能還會有很危險的境況,但一想到自己是在為了妹妹而付出,就能繼續走下去了呢。覺……雖然我沒法像你一樣讀心,但我自認為應該能夠理解你吧。」

「理解……我嗎?」我禁不住愣了一下,被理解……是什麼感覺?這算是我很久之前離開地上之後的願望嗎,如果是的話,那麼願望達成的感覺應該是很開心的。更何況是來自一個處境和我有幾分相似的妖怪呢。啊……臉有點熱。

女僕長一手抱著漂亮的染深色玻璃瓶,一手裡攥著兩個高腳杯的柄,踏著優雅的步伐回來了。斟酒過後,我與蕾米莉亞各自品了一小口。似乎酒精量並不算高,奇怪的是……比起酒精應有的衝勁,我嘗到的卻更多是葡萄的酸甜味。

……這不會是果汁吧。我看了看帶著非常認真莊嚴的表情品酒的蕾米,終於還是忍住沒有吐槽。

「大小姐,巫女她們那邊,好像有什麼活動開始了呢。擺了好多張椅子。」

「那麻煩咲夜去看看是什麼樣的活動吧,我有些話想說給覺小姐聽。要是有意思的話,我們也很快過來看看。」

我注意到戀戀還有阿燐她們都坐在那邊了。靈夢還沒告訴我那位面具付喪神要求舉辦的宴會都有些什麼樣的活動,我也挺想去看一眼的。不過在那之前,先把蕾米的「話」給聽完吧。

看著女僕長離去時,手腕上感到了一點溫度,她拉住了我。我看著她還有些小心地端詳著我的神色,只好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把手輕輕抬到了她眼前。

「好啦,你在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嗎。下嘴輕點就是了。」

「覺……謝謝、謝謝你……嘿嘿。」

儘管讀完心之後的瞬間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袖子和紗布一層接一層被她輕輕揭開的時候,有點心慌的感覺還是挺清楚的。畢竟……感覺應該會很痛。

「傷口在這裡啊。」她輕撫著我的小臂,而我只好強裝鎮定地抿下一口杯中的液體。好熱……嘴巴碰上來了。我咬住牙、閉上眼睛。

「啊!!唔咿咿……嗯——」

我儘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但手中的酒差點兒顛了出去。我就知道……被尖牙插進靜脈的感覺肯定是及其要命的。右手像是麻了,肩膀使勁把它收回來的時候觸到了蕾米的裙子,但竟然沒有觸覺反饋。

「誒、等一等,別亂動……」

她很快地從衣側的小口袋摸出了一塊白色熏粉的手帕,按在了我的手上。我靜靜感受著血液一點點滲出去,鬆了一口氣。再看她,上揚的嘴角還有幾分顯眼的紅色,笑得很開心。

「抱歉,覺。但是……很美味。」

啊,救命,在這種時候對我說這樣的話也太有殺傷力了。我的無奈好像蓋過了疼痛,自己臉上的表情也慢慢過渡到了苦笑。……總之,有點喜歡她呢。我微微眯起眼睛,聽著周圍的聲音。櫻樹的花葉落在我身上,輕而軟彷彿童話之中無可觸摸的薄紗。

「大小姐,那是能樂劇哦。」

「能樂劇,那是什麼……戲劇嗎?」

「舞蹈劇。二位打算去看看嗎?」女僕長好像根本對她的行為視而不見,儘管她的雙手還環抱於我的小臂,把滲紅的手帕按在上面。該不會是料到了吧?

「一起去吧,蕾米。我們一起去找妹妹吧。……扶一下我。」

起身的時候感到了些許的頭暈,但是還好,也許只是心理作用吧、畢竟她的食量確實比想象的要小。我們前去坐在了第二排的一張空椅上,那女僕長則立得遠遠的,和我猜的一樣,她這樣的人必然是討厭人多的地方的。不然她為什麼會留在紅魔館服務呢。

小小的、花花綠綠的妖精女僕們翩翩飛來,抱著封裝著酒的小桶,臨近了這邊。她們好像分工很是有序,有一隻飛到了我的身邊。我笑著遞上了空掉的酒杯。

「那個,大家看這邊——」

博麗巫女的聲音,我看向了面前空地之處,那是神社的屋前,靈夢在招呼著紛紛坐到長椅上的幾十號人,「這次宴會主要的節目在這裡哦。因為這次異變是這孩子意外引發的,所以……在這裡算是給被麻煩到的各位道歉啦。秦心,接下來交給你了。」

「好。」那位面具女孩走到了靈夢原來站著的位置,鞠了一躬,再起身之時,手中多了一對漂亮的紅藍摺扇,「那接下來,請諸位欣賞這一起能樂劇——《心綺樓》。」

我輕靠在椅背上,看著她裙擺微動、扇面揚起,周圍也有樂聲響起,是四五個妖怪在協奏著。我的左邊坐下一個身影,一看,是一臉笑意的戀戀。

「姐姐,這位姐姐是朋友嗎?」

「嗯,這是蕾米姐姐。剛剛和你一起玩的那個,穿紅衣服的孩子呢?」

「在這裡哦。她叫芙蘭朵露。怎麼了嗎?」戀戀向後一靠,指了指身邊,原來她們倆是一起來的。這麼一會兒時間,已經這麼要好了啊。

「蕾米是她的姐姐哦。很巧吧?」

「誒?!蕾米姐姐,今天可以跟著芙蘭醬去您家玩嗎?」

「戀……」我一聽,雖然能想到這是孩子常有的要求……但是,說不定比起蕾米,更麻煩的是我?

「哈。你看妹妹都這麼說了,我也就順勢邀請你了哦。意下如何,覺?」

害、這下可不好了。算了、家裡的事情,阿燐可是能一手包攬的,我當然相信她的能力。那,如果跟著她走的話,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嗯,當然,就當是為了戀戀玩得開心吧。她應該很需要朋友,無法對話的小動物是幾乎不能擔當這個職責的。……其實,我也很需要。

這麼想著,我點了點頭,把蕾米的小手更握緊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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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心夢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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