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歧途
人形怪物鐮刀般的手臂毫不費力地鑿穿岩石,在地面上劃出一道一字型溝壑。穆恩揮舞的大劍如切割流水般徒勞地穿過怪物的身軀,儘管有砍中的手感,卻沒有對怪物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雖然怪物的行動模式相當直接單一,如同一隻意外獲得怪力與武器的嬰兒,毫無章法地傾瀉火力試圖以此壓制對手,但是像這樣此消彼長的單方面消耗戰,自己落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蘇納,別在那發愣了,快來幫忙!」久戰無果的穆恩體力受到了大量消耗,心情也顯得頗為煩躁,但是即便如此,蘇納卻也愛莫能助。
「我已經儘力了,但是這個空間內沒有任何可利用的粒子,哪怕只是一柄匕首都無法順利構成。」蘇納儘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向穆恩解釋說。
構成術是將根據需求消耗不同量的粒子以構成自己所需的物質,本質上也是在符合物質守恆規則下的一種等價交換。然而從球體中擴散出的不明粒子卻將周圍一切粒子排除出了這片區域,就連腳下踩踏的土壤結構也受其影響產生了異變,不僅無法用以構成物質,反而以極慢的速度從鞋底開始腐蝕他們的肢體。
「只要能夠獲得足夠多的粒子——」靈光一現的蘇納急忙掏出了掛有神秘金屬塊的吊墜,曾經自己試圖擦去金屬塊表面的銹跡時,便出現了鏽蝕異常增多的現象。在那時這一現象只是為他增添了一堆需要處理的垃圾,然而在這個排斥粒子的空間,取之不盡的鏽蝕卻能為他提供可貴的構成材料,雖然因為無法對鏽蝕的構成進行解析,無法重構鏽蝕以構成更為常規的武器,但是這也比赤手空拳地面對那隻怪物好上不少。
「等等,這樣的劍刃是不是過於細長了?」習慣以劍作戰的蘇納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順利控制鏽蝕的組合排布,原本應當是劍刃的部位拉伸為圓鈍細長的圓柱體,並不斷向前方延伸。最終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柄完全由鏽蝕構成、通體赤紅的巨型鐮刀,其構造與外形和他昨日在羊皮紙上看到的設計圖完全相同。更為詭異的是,將這柄世所罕見、風格獨特的鐮刀握在手中,蘇納卻莫名感到一陣親切感與安心感,彷彿正與一位失散多年的兄弟手足交錯,互訴離別之苦。
蘇納揉了揉眼睛,將這一幕歸咎於昨晚熬夜組裝鐮刀形成的肌肉記憶。正當他重振精神,打算將鐮刀拆解重構時,一股勁風卻唐突掃過他的額頭。
那隻人形怪物揮舞手臂上的刀刃,照著蘇納的門面當頭劈下。眼見自己便要被這來勢兇猛的一擊整個開瓢、撕作兩截,蘇納不及細想,慌亂中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鐮刀擋下了這一擊。
腐朽脆弱的刀柄卻出乎意料地格外結實,怪物的刀刃與鐮刀的刀柄相接,擦出了一束耀眼的火花,隨即在反衝力的作用下彈回原處。然而不以臂力見長的蘇納顯然在這次交鋒中受到了更大的損傷,他的雙臂被強勁的衝擊力震得酸麻,鐮刀脫手滑落,整個人更是翻滾著向後飛出數米,鋒利的岩礫在手臂上割出一道道細長的創口。
本想上前攙扶蘇納的穆恩卻注意到怪物手臂處的刃口上留下了一塊難以察覺的細微缺口,不同於自己數次攻擊徒勞無果,那柄鐮刀只是輕微碰撞便給怪物帶來了實質性的損傷。那麼,如果能用鐮刀的刀刃一口氣斬斷怪物的身軀——
如此思考著,穆恩丟下大劍拾起鐮刀,趁著怪物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倒地的蘇納身上,快步上前一躍而起,刀刃猛地揮向怪物的腰部。只是在鐮刀觸及怪物軀體的瞬間,組成鐮刀的鏽蝕卻立即崩解銷毀,飛散的粒子在這片詭異的空間中迅速消散融化,彷彿這柄迷幻的武器從最初開始便不曾存在過。
雖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遭受突襲的怪物依舊循著身後的響動轉身迎敵。它惱怒地咆哮著,向身處半空之中、無從借力閃躲的穆恩揮下了刀刃——
溫熱黏稠的液體噴洒在蘇納的臉頰上,使他本已有些迷離的意識再度清醒。
一隻被斬斷的軀殼無力地趴伏在地,被腐蝕的土地逐漸蠶食;另一側,巨大的怪物舔去刀口上沾染的鮮血,雖然那張窄小的方臉上只生有一張拉鏈口袋般滿是尖牙的大嘴,蘇納卻能從中感受到怪物流露出的喜悅與瘋狂。
任憑混亂宕機的大腦如何思索,眼前殘酷的光景都只能被稱之為「地獄」,他跌跌撞撞地來到殘缺左臂、仰面倒在血泊中的穆恩身邊,沙啞乾澀的喉嚨勉強足夠他支撐著呼喚著朋友的名字:「穆恩,還活著嗎?」
「現在還算是活著,不過再過一會就不好說了。」過度失血使一向開朗的穆恩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足以緩和氣氛的玩笑話,他負痛地緊閉雙眼,半晌之後才重新開口說道,「蘇納,你的腿還能動吧,我這個狀態最多也只能幫你爭取個十幾秒的逃亡時間,能從這裡逃出去嗎?」
「開什麼玩笑,你忘記每年體側時,短跑全校倒數第一是誰了嗎?」蘇納苦笑著回應道。
「哈哈,也是啊,早知道應該在實戰訓練前多多鍛煉你的體能的。」穆恩咯咯笑著,臉上難得浮現出了正經嚴肅的神情,「抱歉啊,今天要不是我硬把你拉出來,咱倆也不會撞上這種倒霉事了。」
「我要是在意這種事,就不會跟你一起犯傻十幾年了。」
「真是的,都到這種時候了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嗎?」穆恩咋了咋嘴,「對了,不是據說士兵們在陣亡前都會有向戰友公布真心話的環節嗎?」
「怎麼,穆恩你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準備在最後和我分享嗎?」
「哈哈,倒也不是沒有,但主要原因還是我有問題想問問你。」
「那你最好趕緊問出口,我會盡量在大腦保持清醒的狀態下回答。」此時,蘇納已經隱約聽見了身後怪物不斷逼近的腳步聲。
「你還記得你剛剛學習油畫那會吧,那個時候你還不像現在這樣整天蹲在家裡畫那座鐘樓與街道,偶爾也會畫畫你見過的人與物,還有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東西。但是你經常嫌棄自己畫得不夠好,畫到一般便把半成品的畫作燒掉了。」穆恩微微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直到有一天下午,我去找你的時候,在我闖進你家門的同時你完成了你的第一幅畫作。但是在那之後,無論我怎麼對你威逼利誘,你都不肯把那副畫給我看——我想知道那幅畫上究竟畫了些什麼。」
「這件事我倒是還記得,不過你為什麼對那幅畫這麼上心?機會難得,你大可問一些其他有價值的問題吧。」蘇納苦笑著問道。
「你看,蘇納你平時不是微笑就是苦笑對吧。但是那一天,在蘇納你畫完那幅畫后臉上卻浮現出了相當幸福而溫暖的笑容,我想知道是什麼讓蘇納你露出了那樣開朗愉悅的笑容。」穆恩專註地直視著蘇納的雙眼,雖然對好友的過分執著感到些許不解與意外,蘇納還是決定認真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嘛,那幅畫上畫的是對我而言最為重要的東西,至於是什麼嘛——」蘇納微微一笑,一派輕鬆地說,「等我們到了冥河彼岸,我再告訴你吧。」
談笑之間,早已來到二人身後的怪物嘴角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它毫不猶豫地揮動手臂,鋒利的刀刃瞬間將獵物的身體撕得粉碎——
暴雨沓至的小巷內,一名面帶淤傷的小混混氣喘吁吁地逃竄著,不時回頭張望的他腳下一滑,栽倒在一處水窪中。路面的碎石將他的額角磕破了一大塊,被打斷的鼻樑此刻依舊隱隱作痛,但一想到自己已經甩開了那個天煞孤星,逃出生天的喜悅使他暫時忽略了身上的傷痛,情不自禁地仰面躺倒在水窪之中哈哈大笑。
「哦?什麼事這般有趣,我倒也想聽來取取樂。」
一聲冷峻的男低音無情地打斷了混混的笑聲,混混的雙瞳因恐懼劇烈收縮著,驚恐萬分地看著本應被他甩在身後的青年拎著兩個爛泥般癱成一坨的同伴從他前方的巷角轉了出來。那兩名同伴看起來奄奄一息,毫無生氣,卻絕無性命之虞——畢竟混混便是親眼目睹著這位冷血無情的青年是怎樣用巧妙的手法打斷同伴周身骨骼,並企圖以此拷問情報的目擊證人。
「你大概覺得憑藉熟悉地形的優勢在巷子里鑽來鑽去就能甩開我。可惜不巧的是,我的這雙眼睛早在二十年前便受到灼燒而失明了,因此我感知周圍的方式和正常人相比稍微有些區別。就比方說,你的心臟跳動還真是急促有力呢,你也不想它就此停止跳動對吧——」
混混放聲尖叫著,連滾帶爬著企圖從青年身邊逃離。青年卻身手敏捷地擲出手中的兩名男人封住了混混的去路,隨即上前一腳踏住了混混的咽喉,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混混耳中卻彷彿是惡魔的低語:「你是人類沒錯吧,尖叫哀嚎這些可都是野獸才會做的野蠻行為。就讓我們像男人一樣坦坦蕩蕩,真誠地回答問題,沒問題吧?」
混混嗚咽著,卻因為青年踏在脖子上的厚底靴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黑色風衣捲起的雨珠落入混混的眼中,與眼淚交匯形成一片飽含辛酸的小型湖泊,混混眼前的景象如同蒙上了一片朦朧模糊的毛玻璃,黑色與灰色的虛影彼此交錯相融,構成了一副詭秘而殘酷的水墨畫。
早在三日之前,原本還生龍活虎的幫派頭目毫無徵兆地突發心臟病,草草離世。這日上午幫派內部還在因群龍無首而混亂不堪時,這個身著黑色風衣、死神一般的青年卻突然闖入了基地的中心地帶,三下五除二地打翻了幾位幫派中的精英幹將,隨後便開始自說自話地審問一位名叫「斯瑞卡多」的男子的去向。
即便召集了幫派中的全部成員,依舊沒有人聽說過這個極為古怪的人名。然而這位青年卻一口咬定是他們隱瞞了斯瑞卡多的情報,開始濫用酷刑挨個逼問幫派成員。混混雖然趁著青年與一位犟脾氣的成員扭打時逃出了基地,最終卻還是被青年堵在了巷角,這幾日噩夢般的經歷一幕幕從混混的眼前閃過,正當他因為眼前的人生走馬燈認為自己大限將至時,小巷的另一側卻傳來了一道中年男人的低沉嗓音。
「......烏拉諾斯,汝忘記吾的吩咐了嗎?」
「奧賴恩大人,我並沒有打算殺害他們。」原本桀驁不馴的青年面對那位西裝革履走入小巷的中年男人表現得格外恭敬謙卑,完全沒有了剛剛張狂囂張的氣焰,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言辭,他放鬆了對混混的踩踏壓制。死裡逃生的混混被嚇破了膽,早已顧不得上身上的傷痛,如野獸般四肢並用、步履如飛地逃出了小巷。
「吾是吩咐汝盡量不要引起騷亂。像汝這樣大白天闖入幫會,將過半幫派成員毆打至殘廢,引起的騷亂恐怕比殺害一兩個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在那傢伙的城市裡,每天像這樣的『意外身亡』可是屢見不鮮。而且汝既然已經出手了——」奧賴恩眯著眼睛看向在大街上狂奔逃竄的混混,用力地捏緊了拳頭。剎那間,一束漆黑的火柱自混混的腳下拔地而起,轉瞬之間便吞沒了混混瘦削的身體。聲勢浩大的暴雨絲毫不能緩解黑炎的火勢,只能徒勞地旁觀著混混的身體在火焰中枯萎融化,最終化作一縷青煙,「——就要記得把現場清理乾淨。」
「是,謹遵您的教誨。」烏拉諾斯恭順地欠了欠身。
「不過以汝的能力,早就知曉那些小混混沒有撒謊隱瞞情報了吧,又何須對他們嚴刑拷打,橫添事端?」
「我不過是看不慣他們那副虛偽的模樣罷了。在獨裁治安的高壓下,掩飾著自身的種種惡念,卻又絲毫不以之為恥,反而將這些惡念滲透在行為舉止之中,通過漠視、排擠和欺軟怕硬來宣洩自己積壓已久的負面情緒。」烏拉諾斯冷冷地說道,「我只是給了他們一個在同伴面前展現真面目的機會。果不其然,那些平時稱兄道弟、號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傢伙看到同伴們一個個倒下就作鳥獸散了,真想知道那些人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踩踏著自己的身體倉皇逃竄時會是什麼想法呢。」
「趨利避害本就是生物的本性,服從本性也不過是眾多選擇之一。吾等不應該以一個人是否利己作為評判標準,而應該更為注重觀察他的天賦與才能。能夠改變世界的是能人,而不是聖人。」奧賴恩活動了一番手腕,除了兩天前在巷角救下蘇納時連熱身活動都算不上地揮了一拳,這幾日他都一直沒有機會與人交手,一身筋骨不免有些閑得發僵。
「不過這樣可就麻煩了,就連這裡最大的幫派都沒有斯瑞卡多的消息,想在這樣巨大的城鎮里找到那條老狐狸的線索無異於大海撈針。」
「畢竟一直以來,那個傢伙就是這樣喜歡藏身幕後,玩弄小手段的性格。即便吾等能夠追尋到他的足跡,他也會在吾等到達他的巢穴前先一步撤離。」奧賴恩的視線透過煙雨朦朧的街道,看向都市另一端的某物,「對於這種善於隱蔽的對手,汝需要做的是思考如何誘導他來主動搜尋汝。」
「您說的是那個......那位先生嗎?」即便即使更正了遣詞用句,烏拉諾斯依舊難以掩蓋言語間的厭惡之情,「恕我直言,以那位先生的實力和器量,還不如——」
「吾也已經不止一次地告訴汝了,有些差距不是憑藉後天努力就能彌補的。」如果說數分鐘前奧賴恩還算得上一位兼具實力與魅力的領導者,此刻的他卻像是被某種執念或是願望操縱著,極為痴狂地稱頌道,「玉石原礦受到打磨拋光後會綻放出炫人眼球的艷麗光澤,但是最為極致的鑽石即便絲毫不加磨礪,其光芒卻也遠勝於那些後天加工的人工製品。在吾看來,汝等間的差距便是如此之明顯。」
說完這些,奧賴恩便撇下烏拉諾斯,大步流星的消失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道轉角。蒸騰的水汽為燈紅酒綠的繁華街景蒙上了一層虛幻迷離的濾鏡,被雨水沖刷一新的寫字樓內點亮的燈光清白而溫馨,彷彿透露著印表機的油墨味。然而烏拉諾斯灰暗渾濁的雙眼並不能看到這些,他只是孤獨地屹立於雨幕之中,此刻唯有那不斷拍擊身體的雨滴才能給他帶來生存的實感。
「......你看夠了嗎,莎娜多?」
「哎呀,居然被發現了?我還以為我隱藏得很好了。」一名藏身於檐下陰影處的少女雙手岔在背後,漫不經心地走到光亮處。儘管她故作震驚,烏拉諾斯卻不能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絲毫類似「驚訝」的情緒,不過烏拉諾斯對此倒也習以為常了,畢竟一直以來這個傢伙都是這樣一個充滿謊言與做作的女人。
「確實你的情緒與思維截至剛才都保持著空白的狀態,就連心跳和呼吸也進行了嚴密偽裝,我的能力無法感知到你的存在。不過你在看到我失意后,卻明顯地顯露出了『喜悅』的情緒,最早你不也是因為那副幸災樂禍的性子才被我抓到現行嗎?」烏拉諾斯冷冷地說道。
「你這說法就好像在說我喜歡看人受苦受難一樣,這可就太誤解我啦。」莎娜多環抱雙臂,露出一抹詭秘的微笑,「我只是喜歡品味大家表露出真實而強烈的情緒,不一定是悲傷和憤怒,品鑒喜悅和快樂也是相當不錯的體驗。不過一般人表露出的快樂遠不及憤怒那樣濃烈——啊,對了,就是你說的幸災樂禍,那種快樂倒是罕見地甜美濃郁。對於仇人的憎恨厭惡與大仇得報時剎那間的爽快感,比他們自己獲得幸福時產生的喜悅還要強烈數倍,那種體驗實在是太棒了。」
「......你還真是惡趣味。」
「是嗎,我覺得只是個人喜好不同吧?就像我完全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能從傷害他人和傷害自己中感到喜悅,每個人對於快樂和消遣的定義自然會有所不同。不過我倒是很樂意跟著你,以便享用你身上那時刻滲透出的憎恨與嫉妒。」莎娜多語氣輕快地說著,儘管她無意激怒烏拉諾斯,但這番話語顯然引起了烏拉諾斯的不滿。後者的眉頭擰作一團,黯淡無光的雙眼不滿地瞪視著少女的方向。
「少在我耳邊聒噪,沒有要事的話就給我趕緊消失。」
「是了是了,我馬上就走,我還沒有不識情趣到往一個血氣方剛的暴躁症患者槍口上撞。」莎娜多聳了聳肩,「不過我可要提醒你——血月喪鐘敲響之時,母親的鮮血將匯聚於石塔頂端。畢竟我和你還算比較合得來,我可不想看到你因為做些出格的事早早退場,也讓我平白少了很多樂趣。」
「雖然我不信你那套規則命運的說法,但是即便只是為了滿足奧賴恩大人的願望,我都不會對他出手——至少暫時不會。」
呼嘯而過的狂風吹落了烏拉諾斯的兜帽,露出了一頭白雪般的銀髮和瘦削憔悴的臉龐。他幹練精簡地轉過身,沒有選擇跟隨奧賴恩的腳步向著燈火通明的街道前進,而是徑直步入了晦暗無光的小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