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郭文皓人都懵了，怎麼突然所有人都盯著他看，譚小歡尤其憤怒，不顧其他人在場，直接開罵：「你神經病啊！提這件事幹嘛？玩笑有你這麼開的嗎！」

「我……」郭文皓張口結舌，理智這才緩緩回籠，想起來當初事件的中心人物，他臉色一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他朝葉昕走去：「葉昕，你沒事吧？」

他手伸到一半，被另一隻手啪地一下扇開，白希音面色不善，冷冷瞥他一眼：「別碰她，有事沒事你看不出來？」

郭文皓語塞，白希音轉頭扶住葉昕肩膀，壓低聲問她：「要去洗手間嗎？」

「嗯。」葉昕點頭，握住白希音的手不松，抬頭時朝白希音擠出一個虛弱的笑臉，「不好意思啊，我有點站不起來。」

白希音眸子稍暗，二話不說架起葉昕的胳膊，一隻手環過葉昕的腰，摟著她起身。

葉昕被她摟著，大半個身體靠在她身上，借力走出包間。

遠離喧鬧的環境和人群的矚目，葉昕感覺自己終於稍微能喘得上來氣了。

她勉強站定，從白希音手中抽身：「我應該可以自己走。」

「什麼應該不應該，別逞強。」白希音沒好氣道，堅持扶著葉昕抵達洗手間，臨到隔間前，她擠了擠眼，笑問，「需要我送你進去嗎？」

葉昕臉一紅，推開她：「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張冷感禁慾的臉在洗手間明黃色的燈光下紅得不明顯，她掩飾地背過身，慌慌張張拉開隔間的門，關門的瞬間落了鎖，活像是怕門外的人跟進去。

白希音笑了開來，感覺剛才的葉昕像只兔子，再逗一下怕是要咬人。

女人的笑聲穿過門板鑽進葉昕的耳朵，聽來略顯朦朧，卻燙得葉昕耳根子發紅。

她真是不習慣喧鬧的場合，更不適應和白希音相處。

但不得不說，經過白希音這麼一岔，那種如影隨形的濕冷和恐懼倒是消散了許多。

葉昕背靠槅門，沮喪地揉了揉太陽穴，心情沉重。

那是一件已經被她忘卻的往事，事件過後經過很長時間的干預治療，她漸漸想不起當初發生那件事時的具體情形。

大二那年，她和往常一樣到教室上課，距離開課還有十多分鐘，老師沒來，教室里也沒什麼人，這時突然衝進來一個滿臉胡茬，戴兜帽的男生。

男生手裡抓著個玻璃瓶，氣勢洶洶沖向葉昕，拔了瓶口的塞子就要把裡面的液體往她臉上潑。

同在第一排的譚小歡反應快，撲過去攔了一下，那瓶子脫手飛出去，砸在葉昕腳邊。

碎玻璃迸了一地，濃硫酸濺起來，灼傷了她的腳背和小腿。

男生一次失手，卻沒有就此放棄，他一把推開譚小歡，撲到葉昕面前徒手掐住她的脖子，面目猙獰，嘴裡罵著污穢不堪的語言。

他那張臉在葉昕眼前放大，眼睛里全是紅血絲，整個人瘋瘋癲癲，一個勁說要她去死！

事發突然，足足兩分鐘后教室里別的男生才反應過來，衝過去七手八腳把他制伏。

葉昕已經被推搡倒地，脖子上一圈青紫，譚小歡叫來幾個女生護住她，扶她去醫務室。

後來男生被警察抓走調查，警方給出的調查結果是這個男生因為前女友把他甩了，他氣不過，不甘心，於是對所有長得好看的女生都心存敵意。

他還說葉昕和他前女友長得特別像，他誤把葉昕認錯，這才一怒之下實施報復。

這套說辭葉昕的父母當然不接受，繼續追訴，豈料那男生家屬又給出精神病鑒定書，說這個男生精神不正常，是個瘋子，他因此逃脫刑罰，沒有入獄。

之後好一段時間，葉昕每晚都夢見那張陰森森的臉，夜裡不敢閉眼，上下課精神恍惚，膽戰心驚，很怕突然有個人從角落鑽出來襲擊她。

周圍同學看她的眼神既同情又莫名，校園裡謠言四起，說葉昕就是甩了那個男生的渣女，不做虧心事怎麼會被人報復？說她看起來高冷，背地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種狀況持續兩個多月，不知從哪兒傳來消息，葉昕聽說那男生家裡出了事，父母生意破產跳了樓，男生出門被車撞了，沒救回來。

男生前女友的身份信息被人放到網上，葉昕身邊的流言少了，這種瀰漫在她身邊的恐懼才漸漸消失。

如果不是郭文皓提起，而她身體下意識的應激反應，她都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事實上卻沒有。

五分鐘後葉昕走出隔間，白希音還在門外，對上她的視線，白希音臉上綻開甜美怡人的笑，張開胳膊問她：「要學姐抱你回去嗎？」

葉昕臉爆紅，這下連燈光都無法替她做掩飾了。

她臉上的表情被理智牢牢綳著，心裡卻一個勁吐槽：聽聽這是人話嗎？！白希音她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這人到底什麼惡趣味，看自己出糗她覺得很有意思？

「不用！」葉昕氣呼呼地往盥洗台走，和白希音保持一兩米的間隔，堅決不肯靠近。

白希音笑吟吟地跟在她身後：「誒，要不要這麼忘恩負義？剛才我好歹也算幫你解圍了吧？」

葉昕洗了手，甩給白希音一個涼涼的眼刀：「你要挾恩圖報嗎？」

「也不是不可以。」白希音樂呵呵地說，走到葉昕身邊，斜靠著盥洗台，「要不你就以身相許吧？」

葉昕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白希音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免了，我養自己一個已經很艱難了。」何況她家裡還有一隻小貓咪。

白希音笑：「那換我養你也可以。」

葉昕想把自己指尖的水珠全糊白希音臉上，讓她得寸進尺，讓她聽不懂人話！

她按捺住內心的衝動，朝白希音翻了個白眼：「白總監，同樣的笑話講多了就不好笑了。」

白希音聳聳肩，權當無事發生。

回到包間，剛才的風波已經過去，地面的碎玻璃被服務生打掃乾淨了，譚小歡頻頻回頭，直到葉昕推門進來，她才長舒一口氣。

郭文皓在自己的座位上喝悶酒，誰勸也不好使。

「你還好嗎？」見葉昕坐下，譚小歡幫她倒上一杯水。

葉昕接過水杯，向她道了謝：「我沒事，不用擔心。」

白希音在葉昕身後落座，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肘，水灑出來一點，沾濕了桌布。

葉昕瞧她一眼，後者神色如常，還淡淡然說了聲抱歉。

葉昕懷疑白希音是故意的，但她沒有證據。

「沒事就好。」譚小歡心有餘悸，忍不住抱怨，「郭文皓真是個大傻逼。」

葉昕忍俊不禁。

桌上其他人朝她遞來友善的目光，剛才那件事誰也沒再提。

酒過三巡，飯桌上氣氛回暖，譚小歡問葉昕：「待會兒他們要去KTV，你也去玩嗎？」

「我就不去了。」葉昕搖頭，興緻缺缺，「想早點回家。」

「那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家就在這附近，家裡養了只大胖貓，據說擼貓可以讓人心情愉快，怎麼樣？去玩會兒吧？」譚小歡積極邀請。

葉昕明顯被勾起興趣，語氣中透著驚訝和好奇：「貓？你養了貓？」

「對呀。」譚小歡笑得眼睛眯成縫，掏出手機給葉昕看照片。

她的手機鎖屏就是自己抱著貓貓的合照，屏幕上女生笑得像和煦的暖陽，橙色的大胖貓貼著她的臉，那貓臉像只攤開的大餅，憨態可掬。

「它真可愛。」葉昕自然而然流露微笑，誇讚道，「圓滾滾的，虧你把它抱得起來。」

譚小歡哈哈笑：「它就是個乾飯貓，去年絕育之後我給它控制飲食，結果體重還是暴漲三斤，現在更胖了！」

葉昕有點心動，正好她沒幾個能交流養貓經驗的朋友，譚小歡是老同學，正合適。

白希音剝開一隻蝦仁，冷不丁來一句：「我聽說貓貓都特別小氣，如果家裡養了貓，再去擼別的貓，會被家裡的貓貓討厭，是不是真的呀？」

葉昕笑臉微僵。

譚小歡聞言，笑著回答：「是真的呀！我有回跟朋友去貓咖，回來我家派大星整整一天沒理我。」

蠢蠢欲動的心思被掐滅在搖籃里，葉昕搖頭：「那算了，我的貓本來就跟我不親，再不理我的話，這日子沒發過了。」

譚小歡卻眼前一亮，笑著追問：「你也養了貓？」

「對，剛養不久。」提起自家小貓咪，葉昕眼裡笑意漸濃，整個人柔和下來，溫柔得不可思議。

譚小歡看她笑臉不小心出了神，葉昕沒聽見迴音，抬眼看她，她才慌慌張張躲開視線。

「這樣的話，那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譚小歡小心翼翼地詢問，臉上滿是期待。

葉昕疑惑：「可剛才不是說……」

譚小歡不在意地擺擺手：「沒關係，我不怕被我家孩子討厭，大不了多拿兩個罐罐哄它。」

說著，她把自己逗笑了，搓搓手：「小貓咪，摩多摩多！」

葉昕也跟著笑：「那好啊，待會兒就坐我車一塊兒走吧。」

譚小歡達成所願，笑得見牙不見眼。

白希音往嘴裡塞了一隻蝦，腮幫子鼓起來，不知道在跟誰較勁，咬得特別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