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覃副總發話：「進來。」

辦公室門被人推開，白希音走進來，她的視線從劉組長臉上掠過，秀氣的眉毛輕輕攏著，又在葉昕身上停留兩秒，最後才看向覃副總。

「覃總，昨晚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白希音走向辦公桌，站在葉昕和劉組長中間，開門見山地說道，「起衝突的兩個人所在項目組目前都是我在負責，請覃總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可以嗎？」

她的語氣並不強硬，說話時看著覃副總的眼睛，態度誠懇地想要解決問題。

「你來處理當然更好。」覃副總一口答應。

按理說白希音才是劉葉二人的頂頭上司，劉組長一大早把這件事鬧到副總辦公室，其實是越級上報，不合規矩。

劉組長表情不太好看。

他瞧不上白希音，更不願服從白希音的管理，相比年紀輕輕但有實力的葉昕，靠著非常手段上位的白希音更讓人不齒。

但覃副總一副怕麻煩的樣子，顯然不想過多干涉這件事。

流言蜚語空穴來風，不怪員工私底下熱絡討論。劉組長惡毒地想。

葉昕看眼白希音，她倒不在乎誰來處理，但白希音……

得了準話，白希音放心領走劉葉二人，回辦公室坐了幾分鐘，C組組長晏清推門而入。

晏清看見辦公室里另外兩個人，立即明白了白希音找她的目的。

「白總監。」她在葉昕和劉組長兩人中間站定。

白希音點點頭，對晏清說道：「昨晚我喝了點酒，中途就離開了，後來韓齊天和陳芳爆發衝突時我沒在場，晏組長，能請你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事故發生的時候三個組的人都在，問C組是為避嫌，今早把消息通知到白希音的人就是晏清。

「可以。」晏清點了點頭。

葉昕離開包間后不久，白希音也沒回，B組的人開始說閑話，踩一捧一，恭維白希音，說葉昕沒有自知之明。

有些話不堪入耳，劉組長也沒管，但周小涵維護葉昕，又是個暴脾氣，還沒下桌就跟他們吵了起來，陳芳推搡她一下，韓齊天忍無可忍，抓起啤酒瓶敲向陳芳……

晏清說得條理清晰，不摻雜私人感情，客觀講述自己看到的整件事事實經過。

當時在場三四十個人，事實真相無法隱瞞，多問幾個人就知道了。

劉組長已經氣得怒目圓睜，額角青筋直跳，把白希音的辦公桌拍得嘭一聲響：「不管怎麼說，動手打人就是不對！韓齊天傷了我們組的人，葉昕不給個說法，這事兒沒完！」

葉昕淡淡掃他一眼，沒說話。

這人已經上頭了，惱羞成怒不達目的不罷休，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再鬧也只是繼續丟臉罷了。

「夠了。」白希音不耐煩地往椅子上一靠，「這裡是辦公室不是菜市場，劉組長，你嗓門大就有理？拍桌子瞪眼的，唬誰呢？」

劉組長眼睛一瞪：「白希音！」

「請劉組長端正態度，我是你的上司！」白希音語氣突然嚴厲，「事實真相如何大家有目共睹，繼續鬧下去有什麼意思？劉組長，你到底是在為陳芳打抱不平，還是因為不滿我坐了這個位置，所以借題發揮？」

這話說出來，不僅劉組長愣住，葉昕和晏清也不約而同側了側眼。

白希音還真敢說啊，可見公司里那些風言風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搭理。

「如果劉組長這麼不情願在我手底下做事，我也不為難你，你申請調組，我立馬給你批，至於陳芳，說難聽點，背後嚼人舌根的，若放在古時候，得拔舌頭！」

白希音嘴角擒著冷笑，搭配她今日明艷的妝容，顯出幾分凌厲，像一支妖嬈又帶刺的薔薇。

「得虧現在是文明社會，講法制，醫藥費讓韓齊天補上，其他的賠償，休想！我話撂在這兒了，願不願意接受，劉組長你自己看著辦。」

平日里說話帶笑，不慍不怒的一個人，發起怒來竟然如此氣勢迫人。

那劉組長被訓得渾身發抖，可到最後也沒能發作，一臉不忿地摔門離開了。

葉昕跟個透明人似的，進辦公室后一句話也沒說，這事兒就結束了。

劉組長走了，辦公室安靜下來，白希音又喚：「葉組長。」

輪到自己了嗎？

葉昕臉上沒有表情，心裡卻一個頭兩個大，做好將要挨罵的心理建設。

然後白希音說：「昨天打回去的廢稿抓緊時間重畫，韓齊天打人的確不對，給個口頭警告。好了，你們沒什麼事就去工作。」

說完，白希音就埋頭整理文件，準備開工。

葉昕有點懵，晏清拽了下她的胳膊。

兩人退出白希音的辦公室，往設計部去的路上，晏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葉昕，你有沒有感覺，白總監好像蠻偏心你的？」

晏清和葉昕共事了不短時間，她們前後腳進公司，以前還在同一個小組參加培訓，彼此間算是比較熟悉。

「有嗎？」葉昕沒感覺自己受到了區別對待。

今天這件事，擺明了是B組那邊的人無理取鬧，白希音再怎麼跟她不對付，也不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我不是說今天的事。」晏清想了想說，「我聽說新項目組成立的時候，白總監手底下原本只有我和老劉，她跟上面提了申請，點名要你。」

葉昕能力沒的說，但性子的確冷，不會曲意逢迎，討好上級，平日里也老闆著個臉，所以人際關係淡漠，除了手底下那幾個人，公司里也就晏清能和她聊得上幾句。

「誰知道她怎麼想的？」葉昕無所謂地搖頭，「搞不好她就享受壓我一頭的樂趣呢？」

說她和白希音多大仇倒也沒有，不過就是互相看不上眼，評選也好，晉陞也罷，回回兩人都能碰上，又回回都是白希音勝她一籌，導致公司里傳言說白希音故意針對她。

晏清笑了，拍拍她的肩：「別往心裡去。」

知道晏清在安慰自己，葉昕很感激：「謝謝啊。」

兩人在設計部門口分別，各自回了工位。

周小涵見葉昕落座，借著倒水的功夫又往前湊，賊兮兮地打聽：「組長，小天兒那事兒，上頭打算怎麼處理呀？」

葉昕氣笑了，淡淡瞥她一眼：「你知道我被叫過去是為這件事？」

周小涵被眼刀颳得發毛，縮了縮脖子，訕笑：「猜，猜的。」

坐在辦公間角落的韓齊天也偷偷摸摸朝這邊張望，隔得遠聽不見兩人說話，只能憑周小涵臉上的表情判斷葉昕到底在沒在生氣。

「回去工作。」葉昕給電腦開機，順便拿出昨天的文件翻看，同時不咸不淡地朝周小涵說了句，「把韓齊天叫過來。」

連名帶姓的叫啊，周小涵垮了臉，回頭對上韓齊天緊張試探的眼神，她愛莫能助地搖搖頭。

韓齊天頓時感覺壓力山大。

從周小涵身旁經過時，被拍了拍肩，周小涵給他一個眼神：「自求多福。」

沒一會兒他又回來，周小涵見他臉色複雜，還有點懵，忍不住問：「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失魂落魄的？上邊兒要開了你？」

「呸！」韓齊天呸她一口，「我是為你出氣才打傷了陳芳，你怎麼不盼我點兒好？」

周小涵被懟了反倒鬆了口氣，他這反應至少說明不會被開除。

「那到底怎麼處理的？」周小涵好奇。

韓齊天還在平復過速的心跳，面對葉昕那張冷臉，他剛才大氣都不敢喘。

好不容易神色緩和了些，他回答說：「我給陳芳掏醫藥費。」

「啊？」周小涵等著後半句呢，結果韓齊天說完就走了，她反應過來，「這就沒了？」

韓齊天一臉複雜：「你是不是就想我被開除？」

「怎麼會呢？」周小涵高興極了，開演，「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韓齊天臉騰地紅了：「懶得理你！」說完撇過臉，快步走開，急得跟屁股著火了似的。

兩個人鬧得正歡，忽然聽見一聲清咳。

像小時候自習課班主任突然出現在教室後面，被支配的恐懼刻入DNA，周小涵和韓齊天立馬收斂，各自回座位埋頭工作。

葉昕喉嚨有點不舒服，清了清嗓子，喝一口水，回頭髮現辦公室變得特別安靜。

剛才咋咋呼呼那兩個人這會兒涇渭分明，各忙各的，平時你來我往的眼神交流也斷得乾乾淨淨。

葉昕：「……」

她放下水杯，看向電腦屏幕時愣了愣，剛才無意間竟在畫布上勾了一隻小貓。

也不知道小貓咪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好好吃飯，有種家裡多了個孩子要操心的錯覺，葉昕嘆了口氣，收回心思繼續畫稿。

她忙起來就忘了時間，再抬頭已經過了十二點。

周小涵抱著飯盒從葉昕身邊走過時，拿手戳了戳葉昕的胳膊。

葉昕扭頭，看見周小涵眼歪嘴斜，拚命朝她使眼色。

「？」葉昕不明所以。

順著周小涵目光看過去，卻見白希音站在設計部門口，敲了敲玻璃門。

葉昕一回頭就對上她的視線，白希音彎起眼，一張笑臉格外明艷：「午休時間到了，葉組長，一塊兒去食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