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楚懿一行三人回到了清和殿,他事先讓阿福遣散了殿內其他太監,以免有更多的人看到十七。
暗衛之所以稱為暗衛,就是要藏在暗處,成為保護國君的最後一張底牌,如果被太多人發現暗衛的存在,那麼這張底牌就失去了意義。
祈安殿那邊攝政王自會處理,楚懿不擔心,他只要保證自己身邊的人不看到十七就行了。
於是他直接把人帶回了寢宮後殿,這時候十七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他沒讓阿福繼續扶他,自己跟在楚懿身後進了屋。
「去把門關上。」楚懿吩咐。
阿福去關門,楚懿則把十七按在椅子上,小心地幫他脫掉上衣——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他身上的傷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嚴重。
肩膀上被裴晏刺出來的劍傷倒還不算什麼,只是豁開了一點皮肉,已經自行止血,反倒是後背上……
楚懿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鞭痕,一時震驚。
「攝政王打的你?」他問。
十七沒有看他,只搖了搖頭,似乎不願露著這一身傷給他看,伸手想把衣服拽上。
「先別穿了,把傷口處理一下,當心感染。」
十七背後的傷原本包紮過,但和攝政王一番打鬥,繃帶已經散開,又因為後背撞在牆上,傷口重新洇出了血,血肉模糊。
楚懿讓阿福去打了熱水,又拿來一些傷葯,對十七道:「且忍一忍。」
他幫對方清理傷口,心裡已經猜到這鞭傷是怎麼來的——他這些天沒少讓十七陪他不務正業,估計被攝政王知道,所以罰了他。
這傻孩子,被罰了也不知道說。
小暗衛哪都好,就是這腦子宛如木頭疙瘩,不知道轉彎。
當然了,太會轉彎的估計也做不了暗衛。
他給十七重新把傷口包紮,又接過阿福遞來的乾淨衣服,給十七披上。
隨後,他發現小暗衛狀態不太對勁。
按照往常,他又是脫他衣服,又是親密觸碰他的,十七臉皮薄,早要羞得面紅耳赤,可今天……他居然沒有半點反應。
只是低頭坐在那裡,由他清洗上藥又或是包紮,始終一動不動。
楚懿看了他一會兒,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了他面前。
十七終於抬起頭來。
那眼神有些委屈,有些無助,又摻著失落和茫然。
楚懿嘆口氣。
他輕輕拍了拍十七沒受傷的那邊肩膀:「好了,想開點,不就是沒打過攝政王嗎,你身上帶著傷,他本就趁人之危,他還年長你七歲,你若是同他一般年紀,輸的便是他了。」
十七聞言,臉上露出驚訝,似乎詫異於陛下竟知道他在想什麼,劍眉輕輕皺起,想要跟他比劃手勢。
楚懿卻按住了他的手:「以你的武藝,保護朕已經綽綽有餘了,你們暗衛有一半訓練重點都放在潛行上,光明正大地和攝政王打,本就不是你的長項,輸給他也沒什麼好丟臉的,不必自責。」
十七抿了抿唇。
隨即他點點頭,別開了臉,耳根浮上一抹熟悉的紅暈。
楚懿鬆口氣。
哄好了十七,他讓阿福把染了血的繃帶和水拿出房間,又道:「你傷得不輕,這幾日就在這裡養傷吧,一日三餐朕讓阿福給你送來,你出去時別走正門,不會被人發現。」
此處是他眾多寢室中的一間,沒他的命令沒人敢打擾,用來藏一個人綽綽有餘。
十七乖巧點頭。
安頓好小暗衛,他回到自己房間,不知是不是去祈安殿時走得太急太快,身體竟有些疲憊,有點心慌氣短。
小陛下這副身體還真是快不行了,也難怪紀太醫每次來都是滿面愁容,攝政王不讓他喝酒確實是一片好心,想來這些天他死活搞不到酒,也是攝政王的命令。
雖然有系統在身,他肯定不會掛掉,卻也只能維持這副半死不活的狀態,十天半個月還好,要是他一直沒能完成任務,老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
他想了想,對系統說:[17,給我買點健康值吧。]
系統沒有直接修改他身體數據的能力,要想讓這副身體變好一點,只能去主系統那裡買健康值,不過這玩意挺貴的,他輕易捨不得買。
[好,]系統說,[要買多少?]
楚懿:[少買一點吧,別讓我看上去像明天就要去閻王爺那裡報到就行了。]
系統:[明白。]
交代完系統,他剛緩了口氣,就聽阿福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陛下,攝政王求見。」
楚懿皺了皺眉:「讓他進來。」
男人頎長的身影轉過屏風,迤迤然到了面前,楚懿驚訝地發現這貨居然還換了一身衣服,整理了儀容,他現在看上去又是優雅從容的攝政王,和剛才下狠手教訓手下的樣子判若兩人。
楚懿一時間搞不懂這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想了想問:「皇叔找朕有事?」
「陛下說想喝酒,臣給您拿來了,」裴晏手裡是一個別緻精美的玉酒壺,「臣剛才問過紀太醫,太醫說陛下可以飲酒,不過要適量。此酒名為『枕流雲』,酒性溫和,陛下若是想喝,便喝這個吧。」
楚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裡的酒,心說這什麼情況啊,半個時辰前還因為一壺酒和十七大打出手,現在又主動拿酒給他?
攝政王這人,好難懂。
裴晏把酒壺放在桌上:「陛下想喝酒,跟臣說一聲便是了,何必讓十七去偷呢。」
楚懿咳嗽一聲:「以後不會了。」
淡淡的酒香從玉壺中散發出來,他沒忍住打開蓋子湊近聞了聞,醇香撲鼻,綿潤而不刺激。
裴晏為他倒了一盞:「陛下嘗嘗?就當是臣向陛下賠罪了。」
他都這麼說了,楚懿不原諒他反而不合適,何況這酒是真的很香,他接過酒杯,將那淺淺一盅玉液飲盡,讚歎道:「好酒。」
「陛下喜歡就好。」
裴晏含笑看著他,楚懿又給自己倒了第二杯:「皇叔不陪朕一起嗎?」
裴晏笑而不語。
楚懿看到他這笑容,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緊接著,他感到腦子一陣發暈,眼前的人影開始晃動,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不是吧。
攝政王還真敢來陰的!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身形晃了一晃,艱難想要穩住,卻沒能成功。
意識被洶湧而至的困意奪走,他整個人向前倒去。
跌進了一個不算溫暖的懷抱。
裴晏將失去意識的少年天子接在懷中,小心翼翼地將他抱上龍榻,放進柔軟的被褥里。
他指尖搭上楚懿的手腕,按在手腕內側薄薄的皮膚上。
這脈象……居然真的比之前好了一點。
像是即將熄滅的燭火停止了搖曳,微弱依舊,卻變得穩定了許多。
裴晏將他的手也放進被子,坐在榻邊注視著那張沉靜的睡顏,這張鐫刻在記憶深處的面容變得近在咫尺,近到唾手可得,近到可以捏在手心,據為己有。
他彷彿一個口渴難耐的旅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探向面前的綠洲,指腹貼著對方的唇瓣輕輕擦過,那唇瓣柔軟又溫暖,和他無數次在夢中描摹的一模一樣。
指尖順著那薄唇漂亮的輪廓來回摩挲,輕柔捻轉,像在撫摸一件愛不釋手的寶物,原本淡色的唇被他揉擦得微微紅了,瑩潤而靡麗。
睡夢中的人好像被他弄得很癢,又或者是被弄疼,眉心蹙起一點輕微的褶皺,裴晏動作一頓,倏地收回手,強行讓自己別開眼,深吸了一口氣。
心跳重新平復下來,他站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敲開了隔壁寢室的門。
十七猛地抬頭。
裴晏面無表情地拿出之前從十七身上打落的腰刀和面具,還給對方,又把酒囊也甩給他:「留著喝吧,給你換了一壺藥酒,對你的傷有好處。」
十七看了看酒囊,用手勢沖他比劃道:【那陛下呢?】
「本王自然給陛下換了更好的酒,」裴晏瞥他一眼,像是嫌他多事,「拿自己用過的酒囊給陛下裝酒,你也是真不講究。」
十七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皺起眉:【這是新的。我怎會拿我用過的東西給陛下用?】
「是嗎,」裴晏語氣淡淡,心情卻似乎好了一點,「那樣最好。」
他轉身要走,十七卻突然站起身來,在他面前單膝跪地,沖他深深抱拳。
裴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唇角展平:「你考慮好了?」
十七紋絲未動。
「……罷了,」裴晏眉宇間湧上一抹倦色,抬手按了按眉骨,「別怪本王沒提醒你,跟在陛下身邊,要比查案審訊危險得多。」
【十七明白。】
裴晏擺了擺手,繞開他往門口走去,最後又道:「從今往後,你就是陛下一個人的暗衛,就算你死,也不能讓陛下受到半點傷害,明白了嗎?」
黑衣的暗衛跪在地上,沖他一叩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