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後日談·尾聲 終於開始喜歡自己……
【給精市——
雖然你最想從我這裡聽到的肯定不是道謝,但我還是要說:謝謝你。
很早我就想這麼說了,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而且突然說那麼認真的話,想想也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自從你出現在我生命里,我時常會想是不是把這一輩子的好運都用在了和你相遇這件事上。
從出生起我就是個沒有價值的人,不管待在家裡還是學校,我總感覺渾身不自在。就好像淋著一場雨,冰冷粘膩的感覺始終粘附在我身上。
為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笑出來人好討厭;
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的人好討厭;
自然而然成群結伴的人……所有人全都好討厭。
現在回想起來這種心情就是嫉妒吧。我嫉妒著所有可以和誰變得親近起來的人,因為……要是能夠被誰真心喜歡,那該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啊。
但是很可惜,在被誰喜歡之前我已經變得無法喜歡任何人了。
就在這個時候你出現在我面前。
多麼不可思議的人啊……溫暖,明亮,只是在一旁看著你,心情都變得愉快起來。
偏偏是這樣的你不斷接近我,說喜歡我……】
「不對不對,不是這種感覺……」
彩煩惱地將面前寫了大半頁的信紙揉成一團。
「為什麼呢?」她問自己。「明明是想好好對精市道謝的,寫著寫著又變成了這樣。」
難道她就寫不出一封更可愛一點的告白信嗎?
房門突然被叩響,嚇了她一跳。門外傳來乃乃葉的聲音。
「彩醬,差不多可以準備了哦。」
「啊,是,這就來。」
幸村一家今天約好全家一起去逛夏夜祭。
老早之前,幸村媽媽和幸村奶奶就表示一定要在今天為家裡的兩個女孩子好好打扮一番。這兩個人就像要打扮洋娃娃的小女孩一樣,興緻勃勃的模樣非常有趣。
「彩醬,」幸村媽媽一邊為她扎浴衣系帶一邊從身後問,「這樣你有沒有覺得太緊?」
「不,我覺得剛好。」
房間的穿衣鏡映出彩身穿浴衣的身影。
雖然是奶奶輩留下來的浴衣,卻依舊色澤明艷,看起來跟新的一樣。樣式也完全沒有年代感。底色是淺淡得接近白色的淺紫色,花紋是紫藍色的繡球花。
正紅的腰帶收束出纖細的腰肢,嬌小的身形纖穠合度,有一種如風拂柳的美感。
浴衣還配有紫藤花髮飾。
她的頭髮現在已經長到腰際,流瀑一般豐茂討喜。幸村奶奶一邊讚歎一邊為她鬆鬆挽起,幾縷輕飄飄的碎發自然散落在柔白的脖頸之間。走動起來,紫藤花髮飾在耳畔微微搖曳。
「哇啊啊彩醬好可愛!好可愛啊好可愛!」乃乃葉黏上來貼著她的臉頰蹭個不停。
彩乖巧站好,給她蹭個夠。兄妹兩人雖然性格不同,把她當做小貓小狗毛絨玩具狂吸的時候倒是一個樣子。
「好啦乃乃葉,到你了哦。」
終於從乃乃葉的熱情中得到解放,彩鬆了一口氣。「那我先去下|面等大家。」
幸村奶奶調笑,「已經迫不及待想讓精市看看了嗎?去吧去吧。」
心事被說中,彩紅著臉逃走了。
本該和幸村爸爸等在客廳的幸村不知為何獨自一人站在樓梯口,他身穿之前那件藏藍色浴衣,入神地微垂著腦袋。
雖然他看起來很平靜,周身卻顯露出一種焦心等待的氛圍。
她只覺得臉更熱了。「……精市。」
他渾身一緊,好像定了定心神才向這邊轉過臉來。
「……彩。」幸村呆望著她走近。他都還沒看夠,她就埋下了羞紅的臉頰。
「你覺得……怎麼樣?」她微聲問。
「好可愛……果然我能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太好了。」
他一如既往的一邊誇她一邊逗她,讓她開心的同時又不會尷尬。
她捂臉,「你太誇張了啊……」
幸村笑著牽起她的手,「走吧。」
樓下,幸村爸爸也穿著浴衣在沙發坐等。
「爸爸,我和彩去門口等大家。」
身為過來人的幸村爸爸看穿了兒子的小心思,望著眼前無比登對的少年少女,不禁好笑:「啊,去吧。」
彩也覺得幸村一定會做點什麼有趣的事,催促般的的加快腳步。果然他一出門就拐進庭院,牽著她躲進玻璃花房后。
「捉迷藏?」
幸村只笑不答,豎起食指貼在她唇上。「安——靜——」
不一會,以乃乃葉打頭的幸村一家人從大門出來。
「怎麼沒看到哥哥和彩醬?他們人呢?」說好的在客廳等,客廳不見人,聽說在門外等,門外也不見人。
幸村爸爸故作不知,「大概等不及先走了吧。」
「哥哥好狡猾!等著吧,我要在一分鐘以內追上你們!」
等一家人走遠了他們才出來,笑得像兩隻做了壞事的小狐狸一樣。
兩人手牽著手,施施然來到神社。
人潮如織,濕熱的空氣中滿是嘈雜的嗡嗡聲。木屐踏在石板路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此時太陽正好沉入地平線,安穩的夜色取代了火紅的夕陽,一片連著一片的淡金色燈籠在頭頂散發出朦朧的光。
他們很快就成為了這裡最引人注目的少年少女。
在幸村的影響下,她對旁人的視線已經能做到泰然處之,反觀幸村卻越來越小氣了。
「這些人明明知道彩是我的,還這麼大刺刺看過來……好不爽啊。」他嘀咕,「乾脆奪走這裡所有人的五感吧。」
彩立刻前臂交叉表示噠咩。「不可以隨便使用魔法!」
《關於男友是魔法少年這件事》
第一章:覺醒
第二章:險些暴|露
第五十六章:你們是誰!
第一百七十二章:踏上旅途
…………
自從知道幸村在網球場下也可以把YIPS當做主動技能發動,彩總擔心他被可疑的組|織捉去做研究,或者被奇怪的世外高人要求拯救世界什麼的。
「既然彩醬這麼說那就算了吧……」
這麼說著的幸村臉頰鼓起微微的弧度,根據以往經驗來看,非得要她哄一下才消得下去。
彩牽他來到面具攤,白底紅紋、樣式各不相同的面具擺滿了貨架。她捧起看起來還不錯的幾個依次按在幸村臉上,最後要了個最順眼的。
「好,蒙起來,這樣一來別人就看不到我的精市了。」
幸村果然很高興,也選了個樣子差不多的給彩蒙上。「這樣一來別人也看不到我的彩醬了。」
幾個小孩笑鬧著從身後衝過來,幸村在她受到衝撞前及時攬住她肩膀靠向自己。還不等她站穩,人群都加快了腳步往他們前面的方向涌去。
據說有花車經過。
相貌被面具遮擋,再加上這個地方吸引人注意的東西實在太多,兩人就這樣匯入人潮之中。
「好難得哦,精市的摩西buff竟然失效了。」她調侃。
「突然沒有了才發現之前有多方便。得再抓緊一點才行,總感覺一不留神彩醬就會消失在視野里呢。」
微涼的,寬大的手掌將她的手整個包攏在手心。
「我才不會消失呢,會好好跟著你的。」
「但是彩醬就是這種不好好抓緊就會很擔心你消失不在的女孩子啊。」
因為戴著面具的緣故,彩看不見他表情。只聽到這之下傳來的悶悶的聲音。
「啊、我記得的確帶了那個……」彩找出和浴衣配套的暗紅髮巾。
奶奶那個年代的女孩子很喜歡用這種發巾束頭髮,和現在的緞帶是一個用法。她今晚沒用上,就順手收在了衣兜里。
「那就拴在一起吧,這樣就不怕走散了。」
發巾在兩隻手腕上拴出了不松不緊的死結,將兩人連為一體。即便這樣幸村還是沒有安心,一直緊緊攥著她的手。
柔軟纖細,花枝一般美好而無力,但十分溫暖。就好像飽受風雨摧殘,卻頑強地散發出飽含生命力的熱度。
這熱度像是以燃燒著什麼為代價,讓他不由自主地擔心,擔心再遭受一點風雨就要整個破碎。
彩毫無道理地感受到了他的心痛,她也開始疼了起來。就好像整顆心也被這隻手攥住,心口傳來深刻的揪扯感。
為什麼她總讓他這麼為她擔心呢?
***
和兩年前那場夏夜祭不同,他們悠閑地逛遍了所有感興趣的攤位。
不管套|環、射|擊還是撈金魚,幸村一動一個準。他還旁若無人地從背後摟著她帶她玩,攤主們眼看著成本綳不住了,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崩塌,看得彩暗自發笑。
要是把獎品全都收下,手上難免一大堆零零碎碎。她只選了一個最喜歡的貓貓存錢罐,在攤主感動的目光下與幸村攜手離開。
而撈起來的金魚全都用來賄|賂乃乃葉了。途中偶遇從另一邊逛過來的幸村一家,乃乃葉鬧著要跟著他們,全靠那幾隻色彩絢麗的金魚才得以脫身。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幸村說要帶她去一個不錯的地方看煙花。本以為他會帶她去高處,卻沒想到一路來到附近的河堤邊。
這邊沒什麼建築物,夜色幕布般在眼前垂落。就算煙火大會還沒開始,她也知道這裡一定是個視野絕佳的好地方。
驀地回想起了獨自待在森林的那個夜晚。但沒關係,她知道不過一會煙火就會將這片夜空照亮。
一陣夜風吹拂而過,幽暗的河水中,不遠處燈火的倒影搖擺不定。因為無人修整,河堤邊雜草肆意生長,在夜色中浮現出模糊的剪影。
螢火蟲忽明忽暗,在草葉之間悠悠漂浮。
幸村坐在水泥台階上,照例抱著彩坐在他腿上。
彩有些不好意思。「還是算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幸村卻更加地收緊了手臂,「別說不是小孩子,就算我們變成了老頭子老太太我也要這麼抱著彩醬。」
「所以說啊——那什麼……」她好不情願才肯承認,「我的體重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你會累的。」
「我的個子和力氣也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哦。個人感覺彩醬反而變輕了呢。」
「你騙人,重了就是重了。這點自覺我還是有的。」
「但我反而有踏實的感覺,會覺得『啊……我現在果然好好地抱著彩醬』,也就是說重了雖然重了一點,但都重在會很舒服的地方。」
「唔……那那這可是你說的哦,我什麼也不知道哦!」
「是是。」
她環抱著幸村的脖子,腦袋枕在他肩膀。
「累了嗎?」
幸村抬手想摸摸她的頭髮,突然意識到她現在的髮型很容易被弄亂,就改成輕撫後背。
「有一點點。」
她溫熱的鼻息噴洒在幸村脖頸。
「嗤……好癢啊。」
他笑著去捏她的鼻子,彩耍賴地直哼哼,也去捏他的,被他張嘴咬住手指。
隨著一聲尖嘯,半空中傳來爆振聲響,周圍整個被映得一片暗紅。今夜的第一朵煙花在夜空綻放。
明亮的光點躥上半空,在最高處化作無數輝煌的閃光,拖曳著尾巴消散開來。還不等天空暗下去,更多煙花盛放,夜空在一片片火樹銀花中恍如白晝。
面前的河水朦朦朧朧倒映出五顏六色的光華,就好像有兩片夜空,同時擁有了兩場壯麗的煙火。
幸村和彩靜靜依偎著彼此,兩張年少而美好的面孔在絢麗的火光下交相輝映。
當這場煙火結束,時間已經是深夜。兩人十指相扣,在不住搖曳的草野中緩步而行。星星點點的螢火蟲一直飄舞在他們身邊。
她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這問那。
「精市,為什麼螢火蟲會發光呢?」
「因為它們要找到命定的另一半。」
眼前的螢火蟲多得數也數不清。
「簡直就像大海撈針呢。要怎樣才能找到另一半呢?」
「你仔細觀察其中的幾隻,彩。將它們各自的飛行軌跡還有閃光的頻率畫在腦海里。」
她照著他說的做了,不禁發出驚嘆。她發現有的打著圈飛,有的劃出波浪狀,有的點出規律的虛線,有的畫一段直線打兩次點,不斷重複。
「好厲害……像摩斯密碼一樣呢。」
「對吧。不同種類的螢火蟲會有不同的發光方式。雖然我們一眼看不出什麼,在螢火蟲眼裡卻明顯得很呢。他們就是以此找到彼此的。」
她突然不說話了,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過了好久,才幽幽開口:「精市也是這樣找到我的嗎?」
「彩……」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遙遠的過去或者夢境的遠處傳來。
「好厲害呢,精市你……只憑一張照片就知道我開心還是不開心,對此在意得不行,一定要來見我一面。」
她望了過來,翠綠的眼眸被夜色浸染成了深邃的幽綠,眼中浮動著細碎的光彩。
是螢火蟲的倒影嗎?——他不著邊際地想。
「我什麼時候難過了不安了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就好像和我已經相處了幾十年一樣,懂得用最適合的方式安撫我。不管說什麼做什麼,總能讓我在任何情況下開心起來……」
她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聲音變得很低沉。聽在幸村耳中卻比她直接哭出來還要讓他難過。
「現在回想起來,我從十歲的那個夜晚就一直留在那座山林里。」
——好黑,好冷,好孤獨。
——好怕,好難過,不想再醒過來了,就讓我這麼無知無覺地死掉吧。
她人被救出來,心卻被困在那個地方,每一個白天夜晚都在反覆體驗那一夜的感受。
「直到與你相遇。你找到了那個時候的我,將我帶出了那片可怕的森林。」
少女無知無覺地落下淚來,不論他怎麼去擦拭都擦不盡,但他知道這並不是痛苦的淚水。
她捧著他的手背,將臉久久埋在他手心,他濕潤的手心裡滿是無法用言語去傳達的愛意和感激。
「一直以來謝謝你,精市。謝謝你所有的擔心和愛護……連你都這麼的喜愛我,那就能證明我並不是沒有價值,我也是個值得被愛的人……對吧?」
他的心被她的告白撕裂成千萬片。
這樣啊……彩。
原來你一邊憎恨著自己,一邊孤身活在世上嗎?
無人傾訴,無人安撫。
所以你總是不知所措,笨拙的地方像個小嬰孩一樣。
「因為你,我好像變得開始喜歡自己了。」
說著她撲進他懷裡,拼盡全力地伸長了手臂抱緊了他。
印象中纖細柔弱的這雙手臂,傳來了讓他驚愕的力度。
懷中的少女終於不再是脆弱的花枝,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成長為了和他一樣活生生的、擁有被擁抱的勇氣,也擁有擁抱他人的力量的人。
「謝謝,精市。還有——最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