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超有錢

還未入夜，已有不少江湖俠士齊聚興雲庄后牆外小小的衖堂內，這裡隱沒於興雲庄的高牆后，幾乎終年沒有陽光。

衖堂里還有個雞毛小店，店主是個殘廢的侏儒，大家都叫他「孫駝子」。今天他店裡的客人有一個月加起來那麼多，可他臉上沒有半點高興，只是一邊聽著店裡的客人時不時嘲笑自己幾句，一邊忙著給客人倒酒。

店裡還有一個咳得像是快要死過去的酒鬼，他坐在角落裡，背對著眾人。沒有人看到他的長相，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只能看見他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酒壺，喝一口酒就要彎下腰劇烈地咳嗽幾聲，接著又灌一大口酒下去。他的桌上擺著一碟豆乾、一碟牛肉，還有滿滿七大壺的酒。

誰都覺得這樣一個病癆鬼，再喝下一口酒，就要死在這張桌子上。

以至於店裡雖坐得水泄不通，卻沒有人願意和他拼桌。

於是言顏三人一來便正好撿了漏。

別人不知道這酒鬼是誰，言顏卻是知道的，他正是古龍小說翻拍的電視劇里被公主抱次數最多的男人——「小李飛刀」李尋歡。

李尋歡雖然孤獨，卻不冷漠，他禮貌地對落座三人點了下頭，繼續兀自喝起了酒。三人這才發現，此人除了喝酒和咳嗽，手裡還拿著一把小刀，正不停地刻著一塊木頭。只是離得這麼近，也無法看明白他究竟在刻什麼。

真是一個古怪的人。

陸小鳳和言顏對視一眼，默契地岔開話題。

言顏托著腮，好奇道：「新的天下首富是誰呢？」她還不知道這個江湖綜了哪基本武俠小說，範圍之廣，一時間還真不好猜。

陸小鳳眨了眨眼，真誠道：「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你的財寶天下間已無人可及。」

「我也只是……一般一般。」言顏害羞地捂住臉，「江湖前三啦。」

這話說的，就連李尋歡雕刻的手都頓了一頓。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言顏總是輕而易舉地被陸小鳳逗樂，白·粉糰子般的臉蛋微微一笑，杏眼便彎成兩彎甜甜的月牙兒，小嘴一咧，還會生出一顆尖尖的虎牙，陸小鳳幾次忍住想rua小孩的手。

花滿樓聽著他倆吧啦吧啦，兩張伶俐的嘴說個不停，也覺得言顏真是可愛極了。

直到一陣陰冷的穿堂風刮來，凍得眾人皆是一哆嗦。

一個身著杏黃色長衫的少年領著四個同樣衣著的中年人騎著馬，想要穿過衖堂。只是衖堂很窄，更別提此刻早已堵滿了人，這也是言顏果斷放棄她那輛豪華大馬車的原因。而堵在衖堂里的江湖人好像也沒有要往兩旁擠擠，讓五人通行的意思。

人群里有人高聲喊道：「您幾位沒看到我們這兒這麼多人么，麻煩您們繞路走吧。」

可他剛說完，立刻又有人扯了扯他，小聲道：「噓！別出聲，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話音剛落，那四個黃衫人已下了馬來。他們僅看了眼擋住去路的幾人，竟立刻報出了對方的門派和姓名，並請他們從人群中出來。被叫出名字的幾人自然不會束手就擒，他們已拔出武器，做好隨時火拚的準備。可對方顯然連他們一家老小，家中幾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幾人的表情立刻寫滿了恐懼，只能戰戰兢兢地放下武器，不敢不從。

眾人又見這四個黃衫人用劍飛速地在地上畫了好幾個圈圈，隨手一指，那幾個點到名字的人便小心翼翼地站到圈裡去了。黃衫人又一個一個地在他們腦袋上放了一枚銅錢，於是這幾人只能屏息凝神，噤若寒蟬，是一動也不敢動了。

這一幕看得不少圍觀群眾目瞪口呆。

有人低聲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一看你就是外地來的吧。」回答他的人聲音更小，小的和蚊子聲差不多，「這是金錢幫的規矩——金錢落地，人頭不保。以後看到他們，千萬記著繞道走！」

金錢幫是江湖中勢力最大、生命最響、財力也最雄厚的幫派，他們在一夜之間打響江湖名號，獨霸武林，如今就連曾經的江湖第一大幫丐幫也比不上他們。而金錢幫的野心有吞併江湖上所有幫派那麼大，傳聞中他們手上有一本名錄，記錄著所有幫派中人的明細。

「可是……」

言顏已拉著陸小鳳走了過來，她站在陸小鳳身後，斜斜探出上半身，疑惑道：「你們不是要進衖堂里來嗎？這圈圈畫在巷子口乾嘛？」

黃衫少年聽見她所說，順勢看向手下……額，這幫沒用的傢伙，這圈畫的，不偏不倚，正好把巷子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黃衫少年：……

裝逼裝習慣了，並沒有在意畫圈位置的黃衫人：？

黃衫少年正是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的兒子上官飛，他少年老成，臉上總是掛著一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只因他心中時時拼著一口氣，不想被那個和他父親寸步不離的得意助手比下去。

上官飛雖覺得幾個手下非常傻逼，但面上依然保持淡定。

既然如此，不得不使出那一招了。

他眸中一寒，對手下使了個眼神。其中一個手持飛槍的黃衫人接過眼神，他叫做燕雙飛，獨門絕技是一次飛出四十九條飛槍，百發百中，為此金錢幫每年年會表演都有他的節目。

他面色森寒地走到圈中人面前，面色森寒地掏出了一根輕柔的羽毛，面色森寒地對準了對方的鼻孔。

圈中人依然一動不動地屏著呼吸，瞪得如銅鈴般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緩緩靠近的羽毛，面色極為驚恐，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不！要！啊！

「阿嚏！」緊跟著是清脆的銅錢落地的聲音。

四個黃衫人立刻齊聲喊出幫派文化：「金錢落地！人頭不保！」

圍觀群眾簡直難以置信：這樣也行？

上官飛卻道：「動手！」

燕雙飛已舉起飛槍，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黑夜籠罩著大地，也籠罩著泥濘而昏沉的衖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的四十九條飛槍，不僅對準了圈中之人，也對準了衖堂里的人群。

飛槍已射出。

突然，一道紅光紫氣從空中打來，四十九條飛槍竟咻地被捲起，凌空亂飛起來，只聽啪啪聲響，霎時便在陰森森的紅光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聽得：「百鬼夜行，諸神避讓！」

言顏又見到了白日里的三個引路人。三人身後，四個穿黑衣的男人抬著一頂血紅色的轎子緩緩走來，後面還跟著望不到頭的隊伍，儘是穿素白衣衫的女人，這些人個個妝容慘白，行為木訥，眼神獃滯，看得人從腳底開始發寒。

「歡迎諸位蒞臨鬼市。」為首的引路人露出得體的微笑，「還望諸位貴客謹記鬼市規則『鬼市之中，不可殺人，不可劫貨』。否則只能被鬼市主請出去了。」

她的目光掃過血紅轎子，落在金錢幫眾人身上。

上官飛被她這麼看著，只覺一陣頭皮發麻，目光暈眩，差點跌下馬來。

*

言顏一行作為鬼市中的貴中貴客，自有其中一位引路人親自接待。她介紹道：「鬼市分為鳳凰集和晦明堂，鳳凰集的賣家來自五湖四海，所賣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種類之繁多，無奇不有。晦明堂則在子夜開放，只進行唱賣，所唱賣的稀世珍寶全都是鬼市花了許多功夫親自搜羅來的。」

言顏挽著引路人的手，貼貼道：「姐姐，你剛剛好酷哦。」

引路人看著言顏烏溜溜的眼睛正機靈地四處看著，每每眼前一亮，她再順著她的目光一看，準是一等一的好東西。不知為何，她特別喜歡言顏身上這股機靈勁兒：「貴客過獎，您叫我嬰寧就可以了。」

「嬰寧姐姐，你也叫我言顏就可以了。」言顏道。

嬰寧看著她眨巴眨巴著眼，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捏了捏那團粉嫩柔軟的臉頰，笑道：「小鬼，你是不是想問我天字雅間的客人是誰。」

「才不是呢。」言顏卻說，「我知道鬼市規矩極為嚴厲，若你擅自透露客人消息，被鬼市主責罰就不好了。」

嬰寧一副沉思的樣子：「確實如此。不過你想知道什麼，只要是我能說的，知無不言。」

言顏這才問道：「你說這我去晦明堂參加唱賣，競爭壓力大嗎？」

嬰寧想了想今年唱賣的物品，誠實道：「大。」

言顏卻鬆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

畢竟她的任務欄里掛著：【支線任務已開啟，請在鬼市消費黃金五千萬兩。】而在系統的準則里，一兩黃金等於四兩白銀。

嬰寧失笑。言顏的目光很快又被一處吸引過去：「那是什麼？」

嬰寧道：「那兒就是鳳凰集中，最花錢的地方。」

言顏：！！！

大部分江湖中人來到鬼市，不是為了奇門兵器，便是為了武功秘籍。只是大多人並沒有能力到晦明堂中買到絕世珍品，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鳳凰集中淘寶貝。

言顏看中的攤位，雖然圍著的人不多，但她看了一眼就覺得此攤瀰漫著一股吞錢的氣息。

只見攤位上擺放著不少武功秘籍……殘頁。

言顏走了過去，只聽攤主道：「各位客官，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峨眉掌門周芷若為何打不過明教教主張無忌，只因少了一本《九陽真經》！十二星相之首魏無牙為何打不過移花宮宮主，只因少了一本《明玉神功》！移花宮宮主為何不敵大俠燕南天，只因少了一本《嫁衣神功》！你為何排不上兵器譜前三，只因你還少一本《小李飛刀》！沒關係，你想要的的絕頂武功秘籍，這裡通通都有！」

真的假的？

不過吸引言顏的並非武功秘籍本身，而是如何買到秘籍。

攤主又道：「一千六百兩一次，一萬六千兩十連，前二十次打九折咯！」

他看著已經站在攤位前的言顏，臉上堆滿了笑容：「客官，抽嗎？」

言顏還未出聲，又有人問到：「你這抽一次就能拿到武功秘籍？」

攤主諂媚地笑著：「咱們抽的，這叫武功秘籍殘頁，集齊全部殘頁，自然就能獲得一本完整的秘籍了。」

「那我抽到重複的怎麼辦？」

攤主道：「那自然是繼續抽呢。」

「多少殘頁能湊齊一本啊？」

攤主道：「那就要看字數了，有些要一百張殘頁，有些要五百多張呢！」

「你這一千六百兩隻能抽一次也太貴了吧！」

攤主道：「峨眉掌門周芷若為何……」

已經有人忍不住心動，投了幾個十連進去，卻是一無所獲。那人哭喪道：「老闆，你這也太坑了，抽到的殘頁沒一個寫著關鍵心法的，我也不求湊到整本，撿個重點也不行么？」

攤主掏出帕子，貼心地為他擦了擦眼淚：「不知貴客心儀哪本心法？」

那人道：「《唐門毒經》。」

攤主道：「那您再抽幾個十連就行了。我們是良心商家，九十發一次小保底，可以抽到最高品質的金色武功秘籍殘頁。一百八十發一次大保底，必出您想要的心法殘頁。」

那人一聽，咬了咬牙，只能含淚再投入進去。

不多時，圍著攤位的人已越來越多。

言顏金光閃閃地一出現，立刻吸引了攤主的注意：「讓您久等了，請問貴客首充多少呢？首充有雙倍哦！」

「一百個六·四八。」言顏說完又道，「不要雙倍。」

「好嘞，首充一百個六千……」攤主腦袋瓜子一轉，迅速琢磨了下小老闆說話的語氣，立刻道，「一百個六萬四千八百兩。」

此話一出，立刻就有一大批人圍了過來。

畢竟這裡可有四百多個十連啊！還只是首充！這手都要抽出老繭了吧！

言顏卻美滋滋地想著，她從前的外號可是非洲公主，多麼美好的外號，正是為了此刻而生啊！

——我超，怎麼第一個十連就是金色？

抽到金色秘籍殘頁，攤位上就爆發出一陣金光。大部分人抽個五六十次才金一次，這是基操。

言顏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她安慰自己，開頭就送保底，心機太深了！

沒關係，馬上就非了！

——金色，金色，十連三金！

十連十金！

甚至抽到現在，竟沒一張重複的殘頁！

言顏開始給攤主打眼色：老闆，你這樣會顯得我是你的托啊！

攤主正用給別人擦眼淚的帕子擦拭著自己眼裡的淚花：你以為是我不想做手腳嗎，鬼市不讓啊！

圍觀的人已越來越多，群眾們投來羨慕的目光：她怎麼這麼歐啊？

言顏的心哇涼哇涼：我怎麼這麼歐啊！

不多時，她竟已抽完了所有的武功秘籍，成套的。

系統提醒她，收手吧，已經抽無可抽了。

言顏：漏！

攤主含淚退回三百萬兩。言顏也只能含淚收下。

「等等。」她看了看堆成山的整本武功秘籍，突然發現端倪，她指著最上面的這本，「這個怎麼是……《明王神功》？」

攤主也看了看，討好地笑道：「這個簡單。」他摸出一支毛筆，飛速地在封面上點了個點，「這不就是《明玉神功》了嗎？」說罷他深深地一鞠躬：「貴客慢走！」

言顏：……這樣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