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抽絲剝繭（上）

「看起來像磕了深藍啊。」

「深藍倒沒有這麼誇張...」

「專員，您說這小子是不是玩我們啊，怎麼每次一來就暈倒？」

趙德才無奈的向後一倒，窩進了寬大的破沙發里，「弄醒他。」

五分鐘后，李一天勉力睜開眼，打量著四周，不知不覺唱出了聲，「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行了行了別玩了，」趙德才感覺自己真的好累，他堂堂一個A12的項目專員，怎麼混到了如今這般狼狽的地步，「李先生，聊正事之前，你要不要先解釋一下之前發生了什麼？」

「哼，以前狼狽為奸的時候都叫人家阿天，現在...」

「威廉。」趙德才向一邊揮了揮手，威廉得到授意，單手拎起李一天向一邊走去。

趙德才仰頭望向天花板，眼神中充滿了不解，耳邊傳來李一天的慘叫聲，他深深的吐了口氣，感覺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之前在日料店那一趴把他噁心的渾身難受，現在明明已經是半夜了卻還要加班更是讓他感覺隨時都要暴走。

十五分鐘后，李一天又被扔回沙發，嘴裡仍舊嘟囔著一些聽不清的詞句，雙眼望向遠方，不太聚焦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剛喝斷片兒了忽然被叫起床。

啪！

趙德才自己動手甩了李一天一個清脆且疼痛感十足的的大嘴巴。

李一天感覺自己不受控制的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道長且慘烈的低吼，他努力把自己的腦袋甩向一邊，「有話好好說，我們不是合作夥伴嗎？」

「稍等一下。」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又艱難的轉向了威廉，面色蒼白，「手機？」

威廉望向趙德才，兩人眼神中都寫滿了困惑：這轉變也太突然了吧？這小子難道單純就是欠揍？

趙德才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李一天拿過手機，第一時間先發消息給劉仁安報了平安。

雖然說今晚的原計劃就是等人到齊，大家喝喝酒聊聊天，然後自己買好單提前離開。

好的領導可以假裝自己和員工平等又親和，但是可千萬別連自己都信了，給他們留點空間，大家才能更好的相處。像劉仁安這種只是非常少見的個例，但李一天信任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他們的利益是長期被捆綁在一起的。

一邊發著消息，一邊梳理著今晚他和劉仁安之間的對話，直到他無意間點開了烏雨晴和他的聊天對話框。

「哎對啦，宮叔說，他幫你解決了一部分命格堆積而無法爆發的能量，你近期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不過隨著命格剩下的能量變得活躍，可能會出現一些或大或小的影響，所以建議你最好最近別出門，別讓自己情緒有太大的波動。」

「我問他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他說一般也都沒什麼事兒，但是像你這樣的普通人體質，又莫名其妙背負了能量大到離譜的B級命格，也就不太說得好了，不過你別擔心，宮叔是個有時候容易太過謹慎的人，如果有問題，你給我發消息就好。」

別讓自己的情緒有太大的波動...李一天閉上了眼睛，在自己的大腦深處發出了無能怒吼。

不用再復盤了，這些記憶他現在只想刪掉。

就這麼靜靜的沉默了大概半分鐘，他睜開了眼睛，不動聲色看向趙德才。

不等趙德才開口，他伸出左手虛弱無力的向下按了按，又信手拈來一支空氣煙，放在嘴邊拔了一口。

趙德才正要發作，

李一天及時開口，語驚四座。

「我被愛貓協會的老銀幣暗算了。」

趙德才的表情可謂相當精彩，錯愕，震驚，果然如此。

「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詳細的說明，因為有些東西我自己也沒搞清楚。不過目前來看，我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愛貓...協會？那是什麼？」此時的趙德才看起來像個虔誠的求道者。

「就是有一群人都養貓，然後神神叨叨的，有的很能打有的還會飛，你上次問過我關於貓的問題，我估計你應該是知道的。」李一天一半靠蒙，一半倒確實是發自內心。

而當他看到自己說出會飛這麼離譜的內容，趙德才居然沒什麼反應的時候，李一天知道，自己已經成功掌握了話題的節奏。

「上次，你騙過了那台測謊機器？」

「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以我當時和現在的處境，我是不會想不通還要騙你什麼的，我只想好好合作，賺點錢。」李一天故意在語氣中加入了一些不忿，讓自己弱者的地位顯得更真實，他補充道，「如果連這點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你用那個測謊儀再測一次。」

「確實是沒有，我現在完全不信任你，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情都太巧合了。」趙德才思索片刻，有些釋然，「不過不重要。我想我們的合作依然有效，所以作為合作方，了解一下我投資的項目目前進度如何，很合理對吧。」

「我想喝水，或者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買點電解質水回來，最好有荔枝味兒的，非常感謝。」李一天望向威廉，威廉又望向了趙德才。

趙德才翻了個白眼，沖著威廉揮了揮手，又轉頭瞪了一眼李一天，「你不要太囂張。」

「謝謝趙老闆了，不過我怎麼想怎麼覺得你今天把我帶回來純粹是即興發揮，計劃之外的惡趣味。」李一天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把自己陷在了長條沙發里，努力的調整著，不讓身上酸痛的部位硌在破沙發幾乎要冒出來的骨架上，「至於合作，在你不和我同步關於鑰匙的其它信息之前，我們能聊的不多。」

趙德才深深的看了李一天一眼。

「直白一點，我想知道，九天到底是什麼？」李一天乘勝追擊。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趙德才摸出了兩根雪茄，甩給李一天一根，又掏出了一個精緻的雪茄鉗。

求求了，不要忽然抬頭看著我然後威脅要用雪茄鉗剪我的手指頭，那樣就真的太老套了，我會睡著的...

李一天在心裡默默吐槽，而趙德纔此時卻因為其他的問題也兀自沉思著。

他沒有雪茄鉗，難道我還要親自走過去幫他剪開雪茄？那不行啊，可是不剪開他也沒法抽啊？

最終，他做了決定，簡單幹脆的剪好了自己的雪茄，精準的一道拋物線，雪茄鉗落在了李一天的手邊。

李一天望向趙德才，一臉寡淡憂鬱的表情，正拿著打火機慢悠悠的烤著自己的雪茄，好像暫時沒有抽的意思。

「我承認，你讓我感覺到驚訝了。看來，有些事情確實到了向你公開的時候...」

李一天打了個哈欠，「作為一個看起來這麼有質感的反派，講這些老掉牙的台詞不會讓你覺得羞恥嗎？我們能不能跳過這個流程，還是說你堅持要先墨跡幾分鐘？」

趙德才第一反應就是喊威廉，緊接著他意識到，威廉剛被面前的小兔崽子支出去買水了。

算了，看在你好歹有品位的認同了自己的質感這件事上...趙德才一愣，「我不是反派，誰跟你說我是反派了？」

李一天動作誇張的攤開了雙手，環顧了周圍一片破敗的環境。

他又起身走到了趙德才身邊，順手把雪茄鉗塞進了他襯衣左前襟的口袋裡，拍了拍他的肩膀，無比自然的順了他的雪茄專用打火機，大大咧咧的往他沙發專座的扶手上一坐，「我就不說這個通緝犯窩點了，您再看看您身邊這一堆人，哪個不是往外面一站，分分鐘就能轉正兩個輔警的面相？你是他們大哥，你又能好到哪去啊？」

這一套絲滑連招著實讓趙德才愣了一下，李一天趁機點完了雪茄，快速抽身回到了自己剛才待的位置，甚至盡量恢復了自己剛才躺著的姿勢。

「別老通緝犯通緝犯的，你見過通緝犯帶著一堆小弟明目張胆的出去吃日料啊？我要真是通緝犯，回來這麼多天了，怎麼沒見人來抓我啊？再說了，他們長什麼樣跟我是什麼人有什麼關係我就奇了怪了！那都是組織臨時指派給我的，我沒得選啊！」趙德才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有了少見的情緒失控，他急忙收束心神，深深吸了兩口氣，看了看對面李一天一臉無辜的樣子。

李一天看似人畜無害一臉迷茫，其實內心震撼！從剛才他醒來之後，就一直在嘗試著調動著自己身上命格的「能量」，雖然這個看似很科學的詞出現在這種語境下總是讓他覺得很怪異。

他一邊努力的尋找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一邊時刻提醒自己進入那種「老子什麼都不在乎，地球炸就炸了吧」的狀態，以確保不要又出現什麼亂七八糟反噬。

不得不說，任何一個能在一線城市通過自己的努力混到公司管理層的人，能力怎麼樣且不提，他的情商，人脈資源搭建能力，以及情緒自我管理能力絕對都是可圈可點的。

隨著那種不在乎的上頭感慢慢出現，李一天感覺到了胸口有人在燒烤的感覺。

之所以說是燒烤，因為以前要不然就是有大蝴蝶在胸口瘋狂扇翅膀，要不就是一片野火燎原，像現在這樣燒的如此溫和他也是第一次，甚至覺得有點暖和。

也許這就是主動控制命格的感覺？

OK爺是天才。

緊接著，他目睹了趙德才情緒失控的這一幕，努力的讓自己的表情不露出破綻，同時又有些困惑，不是否極泰來嗎？這又是什麼BUFF？怎麼還把別人反派頭子玩崩潰了呢？

難道不應該是趙德才幡然醒悟，再給自己轉個幾百萬，然後派司機把自己送回家嗎？

正試著從這個詭異的現象中梳理出點邏輯，耳邊傳來了趙德才有些幽怨的聲音，「而且，如果我是反派，你也跑不了，畢竟，你是承鳶的人。」

說完，他不等李一天接話，如果說咄咄逼人，不如更接近於迫不及待，「你老大是我們的人，沒有人告訴你嗎？你拿到那個NFT之後，他第一時間聯繫了我。」

李一天原本不想接話，如果可以，他希望趙德才可以在現在這個狀態下說的越多越好。

但心中的猜測第一次被證實，李一天內心難免起了些波瀾，他努力的穩定著自己的情緒，同時為了不顯得心虛，只得開口，「哦，他呀，他是個小人物，沒人會在乎他的，不是嗎？」

戲精附體，李一天用像看著臭水溝里的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趙德才，內心幾無波瀾，「別浪費時間了，說說？」

趙德才被這眼神一激，心神一陣恍惚，他愣了片刻，隨即自嘲的笑道，「我明白你在幹什麼了，你想激怒我。」

「何必呢，你說的，直接一點嘛，那咱們今天就開誠布公，別玩那些心戰啊話術啊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麼樣？」

他開始給自己找台階下了，應該是沒事兒了，但我胸口的小火苗兒還在接著燒，你說這如果到了冬天沒事兒點著了取個暖也不錯嘛...

「按你說得來。」李一天穩健的戰術認慫一步。

趙德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我是A12的項目專員，A12同時也是承鳶的幕後投資人，最近你們公司的上市計劃，很大一部分都是組織的人在運作，當然了，承鳶是間很小的公司，只是同時期的項目之一，但它在華夏板塊的發展確實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位置。」

李一天深信多說多錯的原則，坐在一邊靜靜抽著雪茄。

「A12本質上是個投資機構，而且你稍微有點常識，就知道它在全世界資本界的地位，但我能告訴你的是，一個投資機構如果沒有能力出眾的調查團隊，是不可能搶佔市場先機的...」

說到這裡，趙德才深深的嘬了口雪茄，已經恢復了往日優雅邪魅人設的他甚至用空閑著的手抓了一把吐出的眼圈，又慢慢鬆開手指，觀察著這些煙霧的消散。

「接下來我跟你說的算是機密，我圖方便，都告訴你，省的我還要在腦子裡想想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我們討論問題也不方便。但如果...」

「如果因為你的泄露，導致了發生什麼不好的影響，我會殺你全家。」

嗯，如果就廢話多這點來說的話，你確實稱得上合格的刻板印象反派了。不過這個威脅對我來說真沒啥區別，你要能找得到我爸媽，我給你點兒錢都行。

李一天心裡念叨著，嘴上卻是順滑的另一套，「但說無妨，我有分寸。」

「事實就是，我們也不知道九天，或者說COSMO到底是什麼...」

李一天獃獃的看著趙德才，趙德才若無其事內心暗爽看回李一天。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空檔，威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