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生變災(高昌國,是有些晦氣在身上)

已生變災(高昌國,是有些晦氣在身上)

太子乳母遂安夫人是一腔苦水實沒處倒,只好來陶枳這裡哭一哭。

待回去東宮,她便不會露出戚容,且得打疊精神,寬慰太子。

陶枳對姜沃嘆道:「方才遂安坐在這裡,哭濕了兩條帕子——還不敢用力擦,生怕擦腫了眼睛。明兒太子見了,哪怕不問緣故,心裡估計也猜得出。太子殿下,打小就是聰明敏慧的,很少有人能瞞過他去。」

又道:「那些朝臣們也是,便不肯說句軟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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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聖人欽點的幾位太子新師傅,確實都不是吃素的。張玄素于志寧等人,哪怕在御前,也常有犯言直諫,並不知道留餘地的情況發生,何況面對個行為失控的太子了。估計恨不得一天梗著脖子諫八百回。

遂安夫人昨兒就恰巧聽見了孔穎達鏗鏘有力的勸諫,甚至還說出了『秦二世』三字,聽得不過四十來歲的遂安夫人差點心梗過去。

等孔穎達出門,見他依舊憤怒漲紅的臉,遂安夫人上前委婉勸道:「太子已經大了,都做了父親的人了,孔祭酒也當婉轉些勸諫,總不好當面如此。到底是折了顏面,只怕太子更不肯聽……」

孔穎達聞言,臉上堅定之色愈勝,比方才還鏗鏹頓挫道:「諫言皆出一心,對天地無愧,死而無憾!」說完大踏步走了,留下遂安夫人在原地直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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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為了利益,還能轉圜交還,可孔穎達張玄素等人,是真的心中信念就是如此:忠臣為國不惜身!太子錯了,我就要直言進諫,哪怕太子惱了砍了我的頭,只要太子聽了悔改了,大唐將來會有一位聖明君主,那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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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敢在東宮哭,只好來跟陶枳哭,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要是長孫皇后還活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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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走去給陶姑姑擰了條冷手帕敷眼睛,邊擰心裡邊在想這事。

她雖不似李治那樣真切感受到了太子的精分,但她從這些四方信息里,也推斷得出太子是心理出了問題。

其實作為曾經的久病之人,姜沃還蠻理解太子的。

現代醫學已經注意到了心理疾病。尤其是她來的那個年代,比起一些疾病本身,那種被困在病床上的產生的心理負擔和負面情緒,越來越被重視起來。醫學上逐漸意識到,一個折磨人的病症哪怕是痊癒后,也會存在一個后疾病時期,要彌補心理創傷。

何況太子殿下從未痊癒,一直被困在令他覺得羞恥的病痛中。

太子是儲君,萬眾矚目的人卻必須跛足而行,心裡那份壓抑痛恥可想而知。

哪怕沒有跛足的壓抑,光來自君父的壓力,估計也夠大的。世上無新事,往前數一千年,往後數千年,熬不住太子位置壓力的皇子多得是。

許多人懷疑太子是被邪物侵體,其實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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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陶姑姑這樣傷心,姜沃就撿著能說的安慰:「姑姑,您別難過了,您想,聖人點了這樣多賢臣去做太子師,也是響鼓用重鎚,積病用重葯。聖人若是真不想再管太子,便不會送這麼些舉足輕重的朝臣去東宮了。」

這些大臣甭管為了大唐還是為了自己,都會努力勸諫太子的——他們現在都擔著太子老師的名頭,太子若能一掃積弊轉為賢儲,他們就都是面上有光死而無憾的忠臣。

若是他們做了老師后,太子越發頑劣,以至於被廢,他們面上無光不說,將來旁人登基,也未必肯用他們這些『太子師』,前程亦跟著堪憂。

於公於私,他們起碼都會想著保太子。

因這幾年,魏王申請編書,欲為大唐編纂《地括志》一套,身邊就圍攏了一群朝臣才子,如今人勢頗旺。

聖人想來也是注意到了,這回把許多重臣綁到太子車上去,既是懲罰也是回護。

可見現在,聖人還沒有下廢太子的決心,魏王還是備胎。

陶枳為太子為先皇后落淚半晌后,還不忘囑咐姜沃,如此局勢紛亂朝野動蕩,在太史局做事要一應小心。

說來不知多少人明裡暗裡,想從姜沃這裡打聽到(甚至是看她年輕想誆騙到)東宮星象是否有變。

但陶姑姑再掛心太子,不該問的,卻是從來不問。

她與媚娘都從未問過一句令姜沃為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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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再慢的春日,終究是到了。春光從山腳下漸次染上來。

姜沃如今住的院中,有一株老桃花樹,此時滿樹花開。

媚娘正在樹下練習投壺,時不時有風吹過,桃花會落在她的發上、肩上,拂過她的面頰。

可媚娘生的實在是嬌麗,向來以『灼灼其華』著稱的桃花,竟叫媚娘的容顏比的素淡了下去。花瓣皆簌簌滑落,似不敢停留在她的面頰上。

姜沃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美不勝收。

於是她也不進去,只在門口駐足,看媚娘投壺。

媚娘投的很專註。

按說投壺應當用木質沉重的拓木枝,哪怕有些微風,也不會影響準頭。但拓木貴重,媚娘弄不到那樣正式的投壺拓木,卻也無所謂,直接撿了尋常樹枝來投壺。

姜沃見媚娘把幾支樹枝精準無誤都投送到壺裡去。

這才在門邊海豹似鼓掌。

媚娘聽到聲音側頭望去,見她回來就笑了,眉目間是這些時日少見的歡喜:「小九兒的命已然保住了。今早我去看了一眼,精神都活潑起來,肉也照吃不誤。瞧著比從前胃口還好。」

雖說不能奔走敏捷如旁的猞猁,但小命總算保住了。

「聽獸苑的人說,晉王還吩咐過,等聖駕離開九成宮,就把小九兒也帶走。」媚娘越發放心了,不然他們一走,聖駕很可能幾年不來,說不得小猞猁就沒了。晉王肯帶走最好,只要他偶爾去看一眼,宮中獸苑就不會苛待這隻瘸腿小猞猁。

姜沃踩著地上斜斜的樹影走過去:「那太好了。」

她從壺中取回所有樹枝,坐到媚娘旁邊去,也試著投了一個,只見樹枝擦著壺口過去了。

而媚娘起手再投,又是穩穩中壺。

姜沃好奇起來:「姐姐為什麼忽然苦練投壺?」

媚娘原先投壺可沒有這樣好——投壺在宮廷中是很流行的小遊戲,年節下宮人會有幾天被允許組織投壺比賽,人人都可以下注,算是官方允許的一種□□行為。

前兩年過年,媚娘和姜沃也參加了宮正司內部的投壺賽,水平只能算是『重在參與』級別,根本贏不到好的彩頭,只能拿一塊麥芽糖。

怎麼現在媚娘就這麼技藝精準起來。

媚娘道:「我這幾日每天都在苦練。」指了指旁邊的書:「還專門學了《投壺經》。」

「北漪園那幾個才人們之間傳著,十日後,聖人要帶著幾位皇子並王爺們去圍獵,等到歸來之際,還要在後宮行投壺賽——今年不賽馬球了。」

媚娘並不知道自己參加投壺賽會不會像之前一樣,哪怕表現出眾,依舊不被聖人喜歡。甚至不知道,韋貴妃組織的妃嬪投壺賽,她有沒有資格去參加。

但她還是苦練了,完美闡釋了『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而她永遠是提前準備的人。

姜沃心道:也就是得寵這件事是玄學,基本靠命。要是是考公這種有題目有標準的擇選,以武姐姐的聰明好學和堅韌毅力,怎麼著也能得個寵冠後宮的分數。

唉,偏生得寵不是考試,根本無從預料。

比如韋貴妃,哪怕長孫皇后在時,她也是最得皇帝喜愛的嬪妃之一。但其實韋貴妃入宮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看好——如今宮中已經很少有人提起這樁舊事:韋貴妃是二嫁之身,甚至跟前夫還有一個女兒。

其前夫在隋朝因罪被殺,而彼時還是秦王的皇帝,出於一些政治目的,需要穩定洛陽士族的心,才納了當地大族韋氏之女。

這樣的開局,實在是比媚娘還差些。但韋貴妃就是得皇帝喜歡,皇帝剛登基就封了妃嬪之首的貴妃,膝下還有一兒一女,在後宮很是得意。

可見得寵之事,實在沒處說理去。

姜沃投了幾次都是擦瓶而過,就拿起矮凳上放著的書:「姐姐是看了什麼秘籍嗎?投壺還有專門的書?」

媚娘道:「是,寫的還很不錯呢。文采斐然,引經據典,將自古來投壺的禮儀也考據的明白。」

掖庭里投壺,是純看準頭。但嬪妃們投壺就繁瑣鄭重的多了,處處要遵循古禮,很講究儀式感。媚娘就早早學習起來,免得到時候舉止失當,讓人笑話。

姜沃就翻過去看扉頁:「這是誰寫的?」

媚娘的聲音與姜沃的目光同時落在一個人名上:「上官儀。」[1]

姜沃:……

到目前為止,媚娘所見的文臣墨客作品不多,唯二讓她誇過的偏偏是駱賓王和上官儀。

緣,妙不可言。

*

媚娘到底沒有參加成投壺賽。

不過,不只是她沒有參加,而是投壺賽根本沒有舉辦,連聖人的圍獵也取消了。

朝上發生了一件大事,皇帝根本無心圍獵。

「聖人真的把侯將軍下獄了?!」

陽春三月,最好的春光,九成宮內氛圍卻有些壓抑。

聖人大怒,誰能歡喜?

劉司正、於寧和媚娘三人正坐在一張桌前,一併抄錄近來受罰的宮人名籍與懲處措施。

媚娘是被拉來幫忙的。

劉司正早就練就了邊說話邊抄寫,依舊字跡端正的本事:「這再沒有假的,侯將軍已然下獄了!」

李淳風板著臉:「學了這幾年,心還不靜。且如今朝局如此,哪怕東宮裡有什麼異動,你也該只當看不……」

「今日教你用這璣衡撫辰儀。」其實在星象測算上,李淳風青出於藍,尤其是各種觀星儀的建造與使用,他才是當世第一人。按說教徒弟,他自己來也可以。

比如現在,姜沃就一直往東宮處看,只看到火光衝天,似乎是起了火。但又沒有宮人喧囂救火之聲,倒是有隱隱的樂聲鼓聲甚至是號角聲。

尤其是杜楚客,旁人還只是覺得太子乖戾,魏王賢德所以更想擁戴魏王些,算不得死忠粉。

但隨著姜沃年紀漸長,李淳風凡是教導她,都會拖了袁天罡一起來,以杜絕任何人可能的閑言碎語。

她靠的離媚娘更近些,低聲道:「李師父與我說過,如今朝上要緊的大臣裡頭,門下省侍郎劉洎、中書侍郎岑文本、吏部尚書蘇勖、工部侍郎杜楚客都是魏王的人了……」

後來隋朝建立大一統王朝,高昌國更是舉著手捧著心想要加入隋朝,可惜又是還沒成功,隋朝沒了。

而高昌國這種跟正確答案背道而馳的晦氣,大約傳染了侯君集。

是夜。

李淳風的『見』字就被噎在了喉口,差點背過氣去。

姜沃聽媚娘這麼說,就道:「或許侯將軍被高昌國的衰神附體了,武姐姐,我跟你說,那高昌國,實在是有些晦氣在身上的。」

太史局內,元寶同學第一回嚇得連點心都不敢吃了,與京中其他衙署一樣,太史局氣氛壓抑至極。

話雖如此,但劉司正還是忍不住道:「侯將軍的女婿就在太子東宮內當值,還是親衛首領,太子當然要為之求情了。」

「有明著鬧得,還有私下去高昌國君宮中偷的,竟差點引得軍中嘩變!侯將軍如此貪冒,又差點惹出潑天大禍,聖人如何不怒?可不就功翻為過,下獄去了。」

因此滅了東突厥後,二鳳皇帝並沒有將人趕盡殺絕或是盡數沒為奴僕。相反,他收了不少東突厥的將領為己用,還大方給予高官厚祿,比如阿史那思摩,執失思力等人,都是有名的番將。

上一個做出這種事的,還是漢代的衛滿朝鮮。他們原本一直在老老實實給漢朝進貢服軟,有一天忽然覺醒了:不對,我不能這麼懦弱,我要反抗。

「據說侯將軍大破高昌后,私下昧取前高昌王鞠文泰的許多珍寶。若是只搜刮寶物也罷,偏生沒有瞞住人,那些兵士可是好惹的?他們拼死拼活作戰,卻沒有多少賞賜。若是人人如此也罷了,可偏偏大將軍搜刮的盆滿缽滿,只不管他們,自然是憤憤不平。」

結果侯君集來了這麼一出,一巴掌把二鳳皇帝的快樂打散了架,也把自己的大功搞沒了。

袁天罡也怕李淳風念叨,於是想拉李淳風一起:「哎呀,就咱們師徒三人,有甚可講究?你也過來看看!」

只能說高昌國也是如此晦氣沒眼色,所以變成了安西都護府。

於是自貞觀一朝起,高昌國背靠西突厥,對大唐漸漸不恭敬起來。

測量星角用的木條輕輕落在她頭頂,姜沃轉頭,對上李淳風的目光,有點上數學課偷看雜書被老師抓到的窘迫。

好,中原王朝都不要我,那我就去投奔西突厥!

不光她知道,天下人都知道了。

而宮正司中,媚娘第一次見陶姑姑面如金紙,失手跌落了筆。

媚娘低頭抄著,耳朵卻沒有漏下一句話。

姜沃由理論課轉為正式實踐課。

並沒有外人,她也早拿媚娘跟宮正司自己人一體看待,就非常大方分享了她知道的消息。

心中卻想著:也不知是不是她命格如此,但凡想出頭,就總趕上聖人心情不好!

姜沃和袁天罡同時抬頭。

很快姜沃就發現,高昌國的晦氣絕不僅波及到侯君集。

尤其是這幾年,高昌王鞠文泰越發飄了,不但不恭敬,竟然還暗戳戳開始覬覦大唐的土地,甚至出兵越過邊境來騷擾銀州。

劉司正說完后才一悔——想到媚娘近來苦練投壺,圍獵都取消這後頭的投壺賽也更成了沒影兒的事兒,可不是也白忙活一場——便連忙勸媚娘道:「其實這會子不在聖人跟前露頭才好呢。好事不怕遲,等這些事兒都過去了,聖人歡喜的時候,你再露一手投壺。」

大概是幾百年的努力不成,讓高昌國逆反了。

只是還沒有成功加入北魏,北魏自己就沒了。

「正是因為有大功,這人才容易自滿起來。」

劉司正從開著的窗口往外看了看,院中只有桃樹靜默站著,偶爾飄落幾朵桃花,並沒有小宮女在洒掃走動。

但杜楚客卻是魏王死忠粉加毒唯,到處跟人安利魏王的好,還給在野的文人們散魏王的詩詞,活脫脫一個產糧大手,拚命給魏王吸粉。

比起性格較為落拓隨意的袁天罡,李淳風在做官處事上也滴水不漏。

但番將怎麼也不該夜裡留在東宮啊,東宮又怎麼會傳出東突厥的號角鼓樂聲?

於寧沒有這份一心二用的本事,她停下了筆,才詫異問道:「可是侯將軍剛攻破高昌,大勝歸朝啊。」

夜裡,姜沃跟媚娘討論的便更深一層。

「唉,太子救不得侯將軍,就更顯得風雨飄搖了。」

自打姜沃把《星經》背熟后,李淳風就開始教她用改制的渾天儀測定星角,並在固定的春分等日留下她夜觀星象。

觀星台建在九成宮東側,地勢高,便於觀測星辰。

「袁師!」李淳風再次低喝。

李淳風則帶著姜沃開始學習。

高昌國因地理位置極佳,一直是周邊各國虎視眈眈的對象。於是高昌國久想抱住一條金大腿保全自身。

「太子只怕心內愈加怏然不安。」

把二鳳皇帝給惹火了。

錢財固然好,但不該拿這實在燙手的啊。

只見東方的天空,忽然出現大如斗的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迅疾墜落於東北,破碎的星光在空中迸開。

媚娘筆一頓:「太子久不出門,怎麼為了侯將軍求情呢?」

她們所說的侯將軍,正是曾官拜兵部尚書、光祿大夫,四年前加封陳國公,去歲剛拜交河道行軍大總管,大敗高昌的大將軍侯君集!

時間來到了大唐貞觀年間。

但又沒高到能俯視宮中的全部情形,這令東宮若隱若現,頗為勾人。

二鳳皇帝是個心胸寬廣的奇人,曾親口說過:「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2]

姜沃悄悄溜到袁天罡旁邊:「京中是有突厥將領,但這個時辰怎麼會在東宮呢?」

「據說連太子求情都不能寬恕。」

她不禁也嘆了口氣:「侯將軍也實在是,太貪冒了些。」

這幾百年來,高昌國一直是想要投靠中原王朝的。哪怕魏晉南北朝時候,中原內部都亂的不得了,高昌國還是很卑微服從,一直給北魏上書,想要成為北魏的一份子。

這次侯君集大勝歸朝,若是攜功為太子站隊,必然能讓太子有所依靠安慰。且他大破高昌,原本就是二鳳皇帝要圍獵的原因之一:文成公主順利和親,大將自高昌班師,雙喜臨門,搞個圍獵慶祝一下,哪怕是魏徵都不會阻攔念叨皇帝不要沉迷遊獵的。

卻聽李淳風的聲音澀然,與以往截然不同:「不,你們抬頭看星辰。」

「而太子那裡……」三省六部裡頭的大臣,一多半向著李泰,剩下的房玄齡、高士廉這些德高望重的,沒有站隊李泰,卻也沒有死保太子的意思,完全一顆紅心向著二鳳皇帝。

次日,姜沃便知道昨夜東宮發生了什麼。

「可惜,聖人惱的什麼似的,再不肯恕,連太子都又得了斥責。這不,聖人連圍獵也不肯去了,倒是讓圍場上的人白忙活一場!」

東宮,已生變災!

很好,立刻錘死,自那後衛滿朝鮮變成了漢四郡,徹底不用考慮上貢的問題了。

媚娘莞爾:「劉司正說的是。」

*

媚娘想想太子的處境都心塞:少有的向著他的大佬回來了,原以為能為他在父皇跟前說好話,正好趁著圍獵父子冰釋前嫌,結果這倒好,侯君集自己被抓,害的太子不得不撈他又挨了一回罵,嫌隙更深。

袁天罡也知道自己為什麼來,於是到了后,就像一隻曬太陽的老貓一樣,找了個軟枕半卧在觀星台上曬星星。

然而近來,袁天罡和李淳風要求姜沃辛苦些,多上幾次夜班。

*

姜沃想想就無語:高昌國這是多麼『好』的眼光,在中華大地那麼多皇帝里挑一個反抗,偏偏挑了李世民!

姜沃把裝了綠豆與菊花的枕頭挪了挪,覺得耳畔沙沙作響,像是雨聲。

姜沃:?這是幹什麼呢?聽起來好多人,好熱鬧啊!

「唯有一個侯將軍,女婿抵在東宮了,他本人也跟太子關係極好,最向著太子了。」

劉司正筆下刷刷的不停,還對倆人說:「快寫啊,要是耽擱了抄寫,我可不講了。」

「袁師!」李淳風簡直想把他扒下來!面上板著臉,心裡咆哮:咱們是老師啊,好奇也要忍住好不好。天天教徒弟淡如雲清如鶴的,你自己倒靈活地像只看熱鬧的猿!

見字還沒說完,就見方才還卧著曬星星的袁天罡,一個鯉魚打挺起來,兩步躍上了觀星台最高處,也就是擺著觀星儀的架子,興緻勃勃搭著手往東宮方向眺望:「啊?東宮處怎麼這麼亂,還火光衝天的,那是做什麼呢?」

「怎麼會……太子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兒!」

袁天罡根本不理李淳風的制止,擺擺手:「噓,你聽,似乎是突厥人特有的號角聲。真是奇了。」

她跟著兩位師父來到觀星台。

「就在這幾日,星象或有異變,若是錯過了,只怕再難見到。」

漢武帝目光主要放在匈奴上,若是衛滿朝鮮不跳噠,漢武帝未必理會。結果它主動跳出來——

巧了,當時的皇帝正好是漢武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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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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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生變災(高昌國,是有些晦氣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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