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的重量(論R卡的抽取技巧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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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貞觀七年,他代晉王坐鎮并州后,這些年一直未回京。原該入京述職的年份,又趕上其父去世,須得扶靈回鄉守孝三年,出孝期后又奉聖命繼續坐鎮并州。

聖人曾親口贊過『隋煬帝需長城,朕有李勣就夠了』,可見他坐鎮并州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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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召他回來,李勣也很歡喜:距離上次他參與滅東突厥之戰,已經過去了十二年。被放在防守的位置上多年,終於可以打進攻戰了!

天知道侯君集被派去滅高昌的時候,他眼饞的都睡不著覺。

而且十二年前滅東突厥,總統帥是李靖大將軍,李勣比他小近二十歲,資歷和戰功上都是比不過的。他也很欽佩李靖大將軍用兵如神,當時在其麾下帶領一軍也很聽指揮。

但從軍者,誰不想自己做一回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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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唐版東突厥保衛戰』,意在打痛薛延陀。聖人特意召他回京,想來是要授以三軍統帥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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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勣大將軍回京后,並沒有即刻出發往北去——薛延陀如今名義上還是大唐屬國,不能行不教而誅之事。

朝廷得先修書一封,以天可汗名義斥責薛延陀妄動刀兵,令他退軍,如果薛延陀不退,大軍再出發征討。

李勣倒不怕薛延陀溜了:夷男雖有點瞻前顧後,但也是一國可汗,二十萬大軍出動,打的還不是大唐,而是積怨深重的舊仇人東突厥,若是被大唐一句話就嚇回去了,那夷男也不必做人了,整個漠北別的部落誰還能怕他服他?

甭管二鳳皇帝還是李勣,都知道這回薛延陀不會退,發聖旨斥責不過是走個過場:我們可是教育你了啊,給你悔改機會了啊,你冥頑不靈我們才不得不正義之師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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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這個流程的時間裡,李勣大將軍回到了長安,拜見聖人。

見過聖人後,他就直接去拜見晉王了。

這也是在聖人跟前過了明路的,他到底是代并州都督,一直代管著晉王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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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勣還未彎腰,便被一雙手扶住。他原本低垂的目光,順著這雙修長白凈的手抬起,看清了眼前的少年。

「大將軍實不必多禮。」李治雙手托著李勣的胳膊,眼睛裡帶著柔和笑意打量李勣的面容。

「十年不見,大將軍絲毫未變呢!」

李治天生就有這樣飽含親和力的本事,哪怕是打量人的面容,也令人覺得如沐春風。

饒是李勣一顆征戰沙場多年的鐵血心,都不由生出感慨。

「晉王看臣未變,但臣觀王爺卻是長大了好些。」

十年前,李勣尚不足四十歲,如今卻已經年近五十。

但他早些年就一直馳騁沙場,這張臉吧,天然就像四五十歲的,所以除了兩鬢微白外,面容還真沒啥變化,數十年如一日的老成。而他進長安前,還特意把自己頭髮染回了黑色,生怕皇帝覺得自己有老相,不肯令他做三軍統帥,因而不是李治說客套話,而是李勣與十年前當真毫無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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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剛封晉王不久的李治,才是五歲的孩童,那雪白嘟嘟的臉就像是一枚牛乳做的玉露團。他作為封地之主,遙領并州,自然要送代行權柄的李勣出京。

當時晉王就坐在皇帝的膝上,李勣御前辭行完,就見皇帝小心翼翼把小兒子放到地上,柔聲道:「雉奴,昨兒父皇怎麼教你的,去,送送李勣將軍,他是去替你守封地去了。」

那聲音之溺愛柔和,李勣險些沒繃住臉皮——被酸的一哆嗦。

彼時李勣也有兒子了,他向來是極標準的嚴父,讓兒子去做事,還用哄?吩咐一聲就是了。要不肯聽話踢一腳就好了,再不行踢兩腳。

見此情此景不免感慨:陛下在軍伍中也是雷厲風行的脾氣,原來私下這樣溺愛孩子啊。

李勣就見這枚小玉露糰子慢慢向自己走過來,努力走的周正——為表鄭重,長孫皇後為兒子穿了全套親王服制,行走起來不便不說,李勣就見晉王的小臉兒都被金冠壓得有點發皺了。

五歲的李治就這樣走到李勣跟前,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樣:「大將軍久守晉陽,為國戍境令夷狄畏服,訓整戎旅使邊塵不驚。此去辛苦,萬望珍重自身。」

聽他這樣小的孩子,工工整整背誦這些話,努力端正嚴肅了小臉兒說出來,李勣覺得甚是可愛,但面上也繃住了,也恭敬道:「臣領晉王訓。」

背完了該說的話,五歲的晉王卻又忽然轉身去多寶閣上,努力伸手,旁邊的宦官雲湖忙跑過去,替他夠下來一對黃翡雕琢成的柿子。

晉王才抱著柿子又回來,塞給李勣:「母后說,柿子是如意之意,過年的時候,母后的衣裳上繡的都是柿蒂紋——大將軍拿著柿子,此去事事如意。」

李勣訝然,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想是方才陛下叮囑他時,提到了邊境不安,要他小心應對的緣故。

李勣雙手接過這一對玲瓏剔透的黃翡柿子,肅聲保證道:「晉王放心,臣必為王爺守好并州!」

皇帝還坐在御座上笑道:「雉奴,你倒是會挑東西,案上有擺著吃的柿子,你怎的挑了朕的翡翠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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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隔著年幼的晉王相識一笑。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

之前站在多寶閣前,努力夠也不夠到黃翡柿子的孩童,已經是個挺秀的少年郎了。

人難免會被記憶所影響。尤其是一些溫柔的,當時曾被觸動過的回憶,很容易將好感延續下來。

起碼李勣再看到李治時,不像看陌生人那樣平淡。如果用好感值來具體化,那便是李勣大將軍一般對人都是『0』,看李治卻是天然帶了「+20」、

李治也給他準備了很貼心的見面禮。

並沒有什麼格外貴重物品——畢竟哪怕李治作為晉王備受寵愛,吃穿用度無一不上佳,但論起有錢來,也絕對沒有這些打仗的大將軍們有錢——他們都是富可敵國,因為確實滅過一國。

李治準備的禮有稀罕的棉布,再有一些南邊貢入長安的藥材:「大將軍與父皇,都是征戰沙場之人。」

「我聽父皇說過,當年帶兵曾有兩日兩夜急行軍不能合眼的緊急軍情,也有冬日只好忍著冰冷埋身藏於雪中的險況。以至於父皇雖龍體強健,卻總有些零碎的從武舊毛病,間或就哪裡疼一下酸一下的,大將軍想來也是。還是要好生保養。」

這些確實都是李勣有錢也買不到,或者說能買到也不敢用之物,總不能用的比長安城的貢品還好吧。

於是深感晉王依舊是個體貼溫柔的孩子。

*

李勣是回長安后第四日,才從留守長安的次子與長孫這裡得知晉王另外的體貼厚道處。

歷朝歷代,凡武將領兵在外,鎮守一方,是不可能把全家老幼婦孺都帶上任的,為表忠誠,必要留要緊家人於京城。

李勣的長子跟他一樣效力軍中,因此原本留在長安的是次子,也替他孝敬照顧爹娘。

只是在李勣父母年邁相繼過世后,只在京中留一個次子,就顯得有點單薄了。

李勣自認,他之為人從無某些武將(侯君集:你別陰陽怪氣,你點我名吧)的粗豪不拘小節。相反,他是個很謹慎的人,覺得成大事者往往敗於小節。

於是李勣不等旁人有任何微詞攻訐,便在守孝后,立刻把承繼宗祠的嫡長孫李敬業送回了長安老宅,行事真是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待李勣拜會過長安故舊后,這日次子李思文與長孫李敬業就一同前來,將府中歷年皇家賞賜的單子呈上。

哪怕李勣不在京中,逢年過節府上也必得賞賜的,李勣心細,正是要從這些皇家賞賜上,看看聖恩是否變得稀薄,有沒有因他常年在外,就被皇帝忘記。

需知見面三分情呢,武將就是這點不好,在與聖人的親厚上,遠沒有文臣紮實。

他細細翻了半日,見每逢年節聖人御賜之物不但沒少,甚至還偶有加厚,便覺欣慰。

再往後翻,太子魏王處送來的禮,則是年年相同,顯見是命人按官職例備的。

倒是晉王的禮,這些年來不同。

晉王幼時賞給屬官的禮皆是出自母親長孫皇后之手,自是無不周到妥帖。只是自貞觀十年起,晉王府送來的禮便是肉眼可見的辦事手筆稚嫩,賞賜樣數不少,但並不成個體系。

李勣心裡一動,再默算一下:是了,從那年起,皇後娘娘仙逝,晉王由聖人親自撫養。可聖人再撫養,也不會細緻到如皇后般把年節禮都替晉王備全了。李勣見禮單里還有些顯見是貢品的吃穿用物,顯見是晉王自己交代的,並不是宮裡宦官按例代辦的。

就這份用心,就足以讓人感念了。

李勣合上了禮單。

他這才回長安三天,已經覺得京中味兒不對了,簡直像是大年三十夜裡待點的干竹一樣。

奪儲之爭已經到了箭在弦上的時刻!

很快拿定了主意:得躲著點。

李勣常年在外,想了想自己從前跟太子和魏王都無甚交情,便想著躲了此事——好處眼見是沾不上了,那就作壁上觀吧,可別魚沒吃上倒是沾一身腥。

然而他想作壁上觀,有人卻非要拖他下水。

*

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如今魏王李泰睡夢中都忍不住念叨這句話:就差那麼一點了!

他與太子位一步之遙。

狂悖、忤逆、偏寵佞臣——太子已經犯了許多大錯,近來又添了一條,毆打老師!這樣的人能做太子嗎?

李泰自修書完畢,常圍在父皇身邊打轉,是深知父皇與太子的父子情分,已經所剩無幾了。

如同一個人,已然沒了血肉,只剩下骨架子硬撐罷了。

只需要再推太子幾把,再讓人把自己捧的高一點,讓父皇看的再清楚一些——誰才配繼承大唐基業!

好讓父皇早下決心,廢立太子!

等待和未知,從來是最令人心焦的。

李泰最近心火肝火都旺盛,甚至要每日喝點尚藥局開的黃連水壓一壓。

這日他正在皺著眉努力咽黃連水呢,便聞宦官來報,工部侍郎杜楚客求見,李泰心頭一寬,忙命請。

魏王黨中,杜楚客的官職不是最高的,但李泰最喜歡他。

因這人是他的死忠粉,還是特別有用的那種——杜楚客到處跟人安利魏王的聰明智達文章絕倫最重才子士人,他的好名聲倒有一半都是杜楚客替他宣傳的,可謂是魏王黨當仁不讓的宣傳部長。

杜楚客這次來也是有要緊事的,他語重心長對魏王憂心道:王爺啊,咱們團隊文重武輕啊。

說著掰著手指數:門下省侍郎劉洎、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尚書蘇勖……這幾位要員是文臣,下頭依附魏王的也多半是文臣。

杜楚客看起來比魏王還急:「聖人已將侯君集放了出來,只道是高昌之事功過相抵……唉,咱們花了那樣大功夫,終究沒有將侯君集釘死在牢里。」

「這便是武將的好處了,總有實打實的軍功傍身,聖人哪怕暫時棄之不用,也捨不得殺的。臣所慮者,若是將來再有戰事,侯君集再立大功,又是太子的一柄利劍!」

他說的眉頭緊鎖,李泰聽得也是發愁,不由『噸噸噸』喝了一杯黃連水。還讓人給杜楚客也上了一杯。

杜楚客其實極怕苦,但魏王所賜,只好謝恩喝了。

之後皺著一張被苦的不行的臉說:「魏王莫急,臣有一主意。」

心下不由後悔自己裝高明,剛進門時不肯獻計,還特意誇大了艱難,想裝一把讓魏王來請教他,結果就被迫喝了一杯苦死人的黃連水。

他也不知魏王是不是看出來了在懲罰他,於是也不敢裝世外高人了,連忙道:「魏王,眼下就有一大將軍,不比侯君集差呢。」

說著在桌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勣』字。

李泰展顏:「是了,我竟忘了李大將軍!他如今可是回京了呢,若是此番能破薛延陀,必是大功一件。」

「如卿所說,向來只有文臣為我揚名,若是再有這般武將肯效力,何愁太子與侯君集?」

又欣喜地看著給他出主意的杜楚客,再次賞了一杯黃連水,不過他是純純好意,還連聲囑咐道:「快入夏了,天氣難免乾燥,多喝些黃連水,敗火的!」

杜楚客只好又喝了一杯,之後連忙告辭跑路,生怕被賞第三杯。

之後,李泰這邊便頻頻出動文臣,以各種方式『拜訪』大將軍,上門做說客。

給李勣煩的要命。

魏王覺得拉攏李勣一定對他很有用,這想法是沒錯,但魏王對李勣可沒啥用。

李勣又不是割肉飼鷹的佛祖,他憑啥把自己割了肉去喂魏王!

偏偏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太子那邊的人也不消停,也來拉攏他。

倒不是一直在奉命閉門不出,『思不敬師長之過』的太子殿下派屬官拉攏李勣。

而是侯君集自己跑來了。

侯君集此時正賦閑在家。

這位將軍從高昌國回來就一直在走霉運,先是在高昌犯下貪腐之錯被下了大獄。好容易混過此事被放出來,皇帝原讓他去兵部戴罪立功,誰成想因為太子毆打張玄素一事,又丟了差事。

沒錯,上次太子找人打老師,也跟老侯脫不開干係——東宮一眾內監和宮女都被皇帝換過了,太子根本指使不動。

倒是太子身邊的千牛衛(親衛),一直沒換,一直是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為首領做東宮千牛內率。

如此問了幾回,二鳳皇帝還感嘆李勣忠勇,急著為國效力建功立業,於是大筆一揮,又給他加了一個重量級官位:兵部尚書。

姜沃道:「李勣大將軍,現在就如同一匹難得的名駒,太子、魏王與王爺您都是想要收服這匹千里馬之人。太子與魏王人手眾多,武器精良,來勢洶洶,勢在必得——其實已經大大驚擾了這匹名駒,令其煩躁不堪,想遠遠逃離——聽說李勣大將軍已經三番兩次請旨出長安,必是為躲避此事。」

皇帝倒是心情不錯,李勣告退前,忽又叫住他:「既然進宮一趟,正好去看看雉奴。這幾日他總是問朕些并州的風土人情,要緊關隘的排軍布陣,很是好學。朕想著,并州之事,再沒有比你知道的更清楚的了。」

偏生這三人里兩個是姑娘也是暗線,沒法去幫他跟李勣牽線。

她把自己從這個畫面里□□,對李治笑道:「所以王爺來尋我卜一個吉日?」

*

太史局內部,是白日也得點著九枝燈台的,否則只靠日照,根本照不亮一整個大堂。大堂最深處,甚至幽暗如夜,哪怕點著燈也不好辦公。只能設些柜子,做存放文書之用。

李勣:……

猶豫了兩息后,李勣忽然笑了,饒有興緻問道:「那臣敢問晉王,躲去哪裡呢?」

還不忘嘟囔一聲:「張玄素也是的,天天對著太子殿下諫來諫去,他們那張棺材板似的臉,別說太子煩了,誰我見了都想打呀。」

她素喜光亮,但古代高闊的屋子,照明確實是個大問題。

李勣一聽侯君集到訪,頭就突突突疼了起來。

英國公府。

侯君集女婿從千牛內率,直接降級成普通東宮侍衛,侯君集官職也跟著沒了。

舅舅長孫無忌倒是夠了,但是李治至今不敢跟長孫無忌主動把話點破。

李勣既不想出宮,就也沒推辭:「叨擾晉王了。」

就在李治頭腦風暴出好幾個想法的過程中,姜沃已經停下了手中的卦盤,起筆寫了個日期:「從卦象看,這一日吉足勝凶,從宜無諱。」

見圖上有錯,便取過細筆,一點點幫李治改正,還飽蘸了案上小瓷碟里的各種顏色,邊圈邊給李治分講,哪裡是屯兵之處,哪裡是外松內緊的咽喉關隘,甚至連哪幾處民風彪悍,好發生械鬥事件他都熟知。

知己啊。

而長孫無忌卻不是非他不可。

李治桌上有一張描圖,李勣一眼就認出來了:「王爺在畫并州各縣?」

李治搖頭:「我這兒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話。」又蹙眉問小山:「你這般形容作甚,倒是說話呀。」

李勣忙趕上去兩步:「晉王折殺臣了。」說著要彎腰行禮,被李治再次托住,然後請他往裡走,還不忘吩咐小山:「快讓人煮扶芳飲來。」

李勣一眼看出,便起身:「容臣先避開。」

想想晉王的處境,可不是嗎?太子和魏王都是他同胞兄長,必然是都想拉攏他這個住在皇上身邊的幼弟。晉王想來是不願意涉足兄弟之爭,所以只能惹不起就躲起來。

姜沃想起前世的一句話,拿來分享給晉王:「最好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多個官職倒不是不高興,但人真是越來越難做啦!

他轉頭對李勣一笑:「講了這麼久,大將軍想必也有些腹內生飢了。」

因而他決不能在舅舅那裡,留下他要主動爭皇儲位置的把柄。

太子殿下吩咐過後,還立刻催逼他們出發。賀蘭來不及請示岳父,也不敢違抗,只好帶了幾個心腹躲在皇城門口,待張玄素出門的時候將他圍住。城門重地,哪裡敢如計劃中狠狠打張玄素一頓,只敢意意思思推搡了兩下,覺得能給太子交差就跑了。

*

太子就找他要幾個侍衛打張玄素。

侯君集看他一臉被噎住了的表情,以為李勣初到京城,聽聞此事太震驚,於是準備『貼心』給老戰友一個緩衝的時間。

正是侯君集被削掉的官職。

李勣聞言差點沒給他跪了:……看在咱倆有點交情的份上,能不能放過我啊!

姜沃腦海里不由出現了一個畫面:Q版的李勣大將軍像個珍奇的寵物小精靈一樣在前面狂奔逃竄,後面跟著魏王侯君集等一大批人,不停甩出精靈球想要捕捉這隻ssr稀有款收入圖鑑……

這一問,立刻得到了一大篇回答——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李勣次子李思文如今在太僕寺做官,跟鴻臚寺的衙署離得不遠,常能在路上偶見騎馬的崔朝。

李勣最近被追的崩潰,堂堂大將軍給逼的差點有家不敢回,此時見李治原來跟他一樣的處境,心裡甚至有點心酸湧上來。

從立政殿正殿出來,李勣收拾了心情,由雲湖親自帶著往側門走——穿過側門的一處附殿,便是晉王李治的宮殿。

姜沃隨手撥著手裡卦盤的銅片,輕聲道:「我有另一個主意,王爺聽聽如何?」

畢竟薛延陀後勤儲備也是有限的,決不能就這樣進也不進,退也不退的撐太久。

都被太子和魏王夾在中間,拉來扯去,像塊可憐的夾心小餅乾。

「大將軍隨我來就知道了。」

說實在的,如今他信賴的,能夠直言相告他有心儲位的,不過三人。

春末夏初,在姜沃看來,是最舒服的季節。

既如此,李勣極為理解地起身:「王爺既要出宮,臣先告退了。」

李治只覺得心情霍然開朗,像是窗外的陽光灑滿了心底。

於是便令女婿應下來,橫豎等張玄素出了皇城,回到他家宅坊中,令幾個侍衛提前埋伏蒙上臉把他打一頓,接著就跑誰能知道。

李勣:夷男,你不是個男人!

賀蘭懵了:啊?在皇城門口毆打東宮之師?這,這是什麼操作啊。怪不得人人都說太子性乖戾,果然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有太子和魏王兩方勢力拉扯著,李勣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特別想立馬去北地打薛延陀。

侯君集嘟囔完后,還抬手繞過李勣的脖子,跟他勾肩搭背起來:「京中能跟我說得上話的人少,你回來,我心裡就高興多了!咱們正可一起匡扶社稷,扶助太子!」

李治笑道:「這有什麼,大將軍繼續說,若是村鎮中出現彼此械鬥,一縣官吏不能轄制又該如何?」

硬體條件不夠,那就加玄學buff,所以李治先來請姜沃給他起個卦,算一個良辰吉日去親自拜訪李勣。

兩人雖不算至交也算熟人,李思文聽父親問起,連忙誇崔郎樣貌,又贊崔朝並不在差事上挑肥揀瘦,出使西域走了最苦的一條路,還帶回了棉種等事。

故而思來想去,示好李勣這件事,李治只好親自出馬了。

李治坐在姜沃對面,看著陽光跳進來,遍灑明媚,倒覺得心情好些了。

*

隨著年紀漸長,李治白日也漸不適合跟公主們呆在一起,但皇帝也不捨得把他挪出去,就另外收拾了立政殿旁邊的一處附殿給他,又將門戶打通,依舊算是親自養育幼子。

李勣看著整修不到兩年的附殿,門檻上的油漆還極鮮亮。心道:雖說聖人看重優容魏王,但說起疼愛,似乎還是晉王更多些。畢竟魏王到了年紀哪怕不去封地,也搬出宮外魏王府住去了。

頗有種『我看你還不錯,快來跟我混』的架勢。

李治十三歲前,是跟妹妹們一起養在後殿的,只是他單獨佔據東邊屋宇,夜間與公主們分開居住。

李勣雙眼無神:讓我走!現在、立刻、馬上!

李勣就繼續講下去。

李治迎到了殿門口:「大將軍!」

李治點點頭:唉,書到用時方恨少,人也是一樣啊。

此事干係大,賀蘭不敢擅專,特意去問過了岳父,侯君集想了想:太子無人可用,自家若肯幫忙正是雪中送炭之壯舉啊!若此時順應太子,將來太子登基,必念此困頓之時相扶之情。

侯君集特別不見外,見了李勣就直接道:看在咱倆交情的份上,你得來跟著太子殿下干!太子殿下現在為小人所乘,須得忠臣良將護駕。

樹影一動,一塊圓形的光斑在桌上跳來跳去,姜沃不由有點走神:方才李治跟她簡短又生動的描述了一番,太子黨(侯君集與其心腹)與魏王黨(人數眾多)是怎麼樣下死力氣拉攏李勣大將軍的。

*

李勣就見晉王的臉色一變,喃喃了一句:「啊,那怕不是要來叫我一起去,好做兄友弟恭狀?不成,我得躲一躲。」

李勣第六回去面聖,想要請求離京時,還未開口就聽到了一個令他欲吐血的消息:薛延陀似乎被大唐的訓斥與警告給弄怕了,在陰山等地徘徊不前,頗有些不敢繼續猛攻東突厥,只敢圍困的架勢。

姜沃的辦公隔斷是在窗邊,光照最充足。

李勣道:「是如今鴻臚寺丞崔小郎君嗎?臣見了一回,著實好相貌。」李勣原本是去鴻臚寺催問發往薛延陀的書信,結果進門與一少年郎撞了個對面。饒是李勣多年征戰,見多識廣,都被晃了一下,覺得眼前一亮。

李勣應了是:他是很願意晚點出宮回家,免得被太子和魏王的人圍堵的。

其動作之自然,李勣都下意識接了才反應過來,連忙道:「臣失禮了。怎敢勞動晉王。」

「多謝太史丞。」

於是每回去面聖,李勣都向聖人表態,自己擔憂東突厥。哪怕大軍不能輕動,也請聖人允准他先帶幾百騎去見一見阿史那思摩,可以幫著一起重整東突厥退入長城的殘部。

今日二鳳皇帝召李勣過來,也是告知他此信:讓他不必急著出戰了,可先留在長安,去兵部崗位走馬上任,等薛延陀下一步動作再說。

轉頭對李勣笑道:「我這兒的扶芳飲與別處不同,是崔家的秘方。」

見李勣講的多了,還適時遞上扶芳飲。

就像李治現下最信的三人,並不單因為情感,更是因為他很清楚,他們幾人的命運是綁在一起的:媚娘將來想不在感業寺孤苦一世,姜沃想要正大光明站到朝堂上去,崔朝想要擺脫崔家的桎梏,他們只能選他。

小山只好道:「王爺之前吩咐過,若是魏王入宮,就趕快上稟。奴才方才見魏王的輿進了立政殿了——這個時辰過來,只怕要留下用午膳。」

李勣:……原來你也一樣!

李勣心裡先是訝異,很快又釋然:是啊,晉王已不再是十年前的孩童了,他雖不爭不搶為人仁厚寬善,但溫柔不是糊塗,他一向很聰明。

李勣想到晉王送的棉布,再聽兒子講起崔朝給晉王當伴讀的舊事,也就能估摸出崔朝在晉王眼裡的地位。

他沒有下決心奪儲前,並沒有感覺,直到去歲定了此心,才覺得可用可信之人捉襟見肘。

此時這般春末夏初,以及秋高氣爽,便是最好的季節。

他何必要以自己的短處去拼太子與魏王的長處呢!

兩人一問一答,過了半個多時辰才告一段落。

況且……張玄素對著太子都梗脖直諫,何況旁人,那侯君集下獄前,也沒少了張玄素的參奏,從本心論,侯君集也很想打他一頓的。

他只得日夜眺望北方,心心念念只有一人,那便是薛延陀真珠可汗,心中祈禱:夷男!你一定要做個有勇氣的男人!趕緊打東突厥,千萬別慫別退縮,我就等著你救我於水火之中了!

「是,大將軍幫我看下,可有錯漏?」

卻見眼前晉王轉頭對他認真道:「大將軍,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躲躲?」

給他鬱悶的:太子殿下你咋這麼軸,就是咽不下一口氣呢,等你當上皇帝,把張玄素給片兒了也沒問題啊,何苦現在非要看他丟臉?

誰知李治吩咐下去沒多久,就見小山空手進門,一副挨前蹭后,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

計劃的還挺周到。誰料就在侍衛出發當日,太子忽然改了主意道:「張玄素實在可惡,若是在坊中打他一頓,無人得見他的狼狽,實難出氣。你們就去皇城門口將他打一頓吧。」

剩下一個崔朝原本是可以的,但在侯君集這等將領出面,魏王處好幾位侍郎甚至尚書親自登門后,崔朝目前的官位實在是不夠去說服李勣的。

兩人曾經是一起打東突厥的同僚,有幾分同袍之分。兼之侯君集近來比較寥落,這時候更不能不見,免得人說他趨炎附勢,看戰友一倒霉就不理會了。

李治很樂於聽他看得上的人出主意。

此時聽晉王讓上的崔氏扶芳飲,就越發肯定了:嗯,可以讓兒子孫子,多跟崔朝打打交道。

李治聽得頻頻點頭。

而此事很快被緊盯東宮的魏王一黨扒了出來,直接報到皇帝跟前去了。

之後就當李勣默認了扶助太子,還跟他計劃起來:「最好你在長安能多待兩個月。唉,為了張玄素那事兒,聖人惱了,不許太子出門呢。不然我今日就帶你去拜見太子。不過聖人跟太子是親父子,以前也惱過,兩三月也就罷了,到時候我再帶你去吧。」

舅舅到底是他們所有人的舅舅。哪怕這會子傾向於他,一旦太子哥哥忽然醒悟,決定洗心革面,舅舅八成會回去繼續扶持太子。

他擱下手裡的白瓷茶盞,對姜沃道:「唉,就是我方才說的那般煩惱了。實無人可用,李勣大將軍那邊,只有我親自去了。」

起碼要離開長安吧。

就關懷道:「你先好生歇幾日。」

偏生還不能不見。

「既如此,王爺何不換個思路?」

李勣鎮守多年,對并州的輿圖,比對自家花園子還爛熟於心。

李勣一怔——晉王知道,原來他知道自己的為難。

李治將已經畫的花花綠綠的圖仔細收起來:「明兒我照著這張,再整整潔潔描一張新的。」又喚人過來:「小山,上幾碟點心來,快些。」

若是如此,阿史那思摩自家也能頂住。

甚至回府後,還記得這驚鴻一瞥的少年,便召來次子一問。

「臣說句不太恰當的話,其實王爺與大將軍,也是某種程度的同病相憐不是嗎?」

李治點頭笑道:「你只管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日就是武才人指出舅舅一事,令我醍醐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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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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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勣的重量(論R卡的抽取技巧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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