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隻鬼怪
人類的奇迹之處,就在於面臨生死危機之時,他們總能發揮出超越肉|體與精神極限的力量。
千鈞一髮之際,琴酒油門一蹬,鬆開煙灰缸,和那鋒利的劍刃堪堪擦過,然而,劍刃自身附著的黑火與玻璃煙灰缸炸裂之時飛濺的碎片,還是在他的手上留下了燒灼與割傷的痕迹。
經過了這一遭,琴酒再也不敢放緩車速了,雖然最差不過一個死字,他不信自己會死在這裡!
於是,黑色保時捷和黑獸騎士在這段高速公路上展開了極致的追逐,在琴酒的操控下,黑色保時捷356A如同一條黑色的泥鰍,在保持高速度的前提下,不僅又避過了好幾次來自騎士陰魂的攻擊,還閃避了不止一輛從對面疾馳而來的汽車。
那高超炫酷的車技,絕對爆殺小姑娘在電視上看過的「賽車冠軍」,就連鬼燈都來了幾分興趣。
將技之一道鍛煉到頂峰的人,總歸是會讓人感到佩服的。
但眼看高速公路即將抵達下車口,再讓琴酒這樣飆下去大概得出大問題,和小豆沢杏奈一起呆在騎士陰魂胸甲內部的鬼燈敲了敲畫框,將幻境推動到了下一個階段。
沒錯,琴酒如今經歷的一切依舊只是幻境,只不過同樣的幻境,由初學者小豆沢杏奈施展出來和千年鬼神鬼燈施展出來完全是兩個概念。
火焰的燒灼感與肌肉割裂的疼痛感,真實到是琴酒這種久經沙場的老將也會被蒙蔽的程度。
於是,在鬼燈動了念頭以後,迎面行駛來了兩輛並列的「車」,佔據了三分之二的車道不說,還是「S」型走位,完全是自毀式的攻擊,即便是車技高超如琴酒,一時之間也避之不及。
然而,當黑色保時捷和那長途大巴模樣的「車」相撞后,預想中的車毀人亡並沒有發生,而是那「長途大巴」單方面的被保時捷從中撕裂開來。
這長途大巴「車」,竟然也是紙紮的!
只不過因為造型過於逼真,加之車輛行駛時極快的速度和身後黑獸騎士卡著點的干擾,琴酒也是直到真正撞上才發現了這一點。
然而,車毀人亡的危機是過去了,但從紙紮大巴車內飛散出的無數蒼白的紙人卻形成了新的危機。
這些紙人,是被操控著的,靈動的彷彿有生命一般。
被黑色保時捷撞壞了乘坐的車輛,這些「脾氣不好」的紙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像是一大窩沙丁魚魚貫而出,這些吵嚷著的小傢伙掛在黑色保時捷的表面,遠看像是不知從何處飛來了一大團蝴蝶將保時捷團團圍住。
真實情況遠比看上去驚險。
雖然琴酒及時關上了窗戶,但是這些紙紮的小人看著脆弱,身手卻相當的靈活,卡准了時機從尚未完全閉合的窗戶縫裡鑽進來了不少。
他一邊操控雨刷將趴在擋風玻璃前的紙人掃出去,以免影響視野,一邊粗暴的將試圖扒拉他的紙人扯開揉碎,完全無視了紙人被扯碎時凄厲到堪稱聲波攻擊的叫聲。
雖然他及時進行了處理,但是視野和行動受阻終究是影響了保時捷的行駛速度,在他好不容易擺脫入侵紙人的騷擾過後,從車頂上突兀傳來了「碰」的一聲巨響。
緊接著,那柄熟悉的騎士大劍像是劃開白紙一般,輕易的割裂了鐵皮車頂,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貫穿了琴酒旁邊的副駕駛座。
而後,以大劍破開的那處車頂為突破口,車頂的車皮被粗暴的扯開,露出了惡魔黑獸裂成了八瓣的吻部。
眼看自己已經全面落入了下風,琴酒碧色的眸子更暗了幾分,一手猛打方向盤,想要將車頂上的那怪物甩出去,另一手從駕駛座下方的暗格中掏出槍來,對準車頂的豁口瘋狂射擊。
一通操作如行雲流水,但深知車頂上那玩意兒詭異之處的琴酒自己都對自己的
攻擊能有幾分作用沒報什麼指望。
然而,就在這時候,那怪物卻自己將大劍抽出去,主動飛離了保時捷的車頂。
能讓怪物主動撤退的,只有比它更難以理解的怪異!
顧不上慶幸,琴酒猛然抬頭看向車窗外,發現不止是黑獸騎士主動退開,就連一直圍繞在保時捷周圍的紙人們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造成這一「威懾」的源泉,赫然是不知何時出現在前方高速公路上的濃霧。
那霧極濃極白,像是流動的牛奶,看上去潔白無害,但能讓詭異恐怖的黑獸騎士和紙人們都退散,很明顯,這份「無害」只是表象而已。
但現在的琴酒好無選擇。
他速度不減,驅車沖入了濃霧之中。
琴酒料想的不錯,這濃霧的詭異程度尚且還在鬼燈製造的幻境之上。
驅使騎士陰魂和惡魔陰魂停留在濃霧之外的安全場地,小豆沢杏奈和鬼燈從騎士陰魂的胸甲中脫離出來,謹慎的看著那蔓延整個高速路口的白霧。
「……我記得,這裡應該是東京和橫濱的分界之處?」
從那白霧之中察覺到熟悉的空間波動,鬼燈眉頭微皺,意識到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
「是的。」
坐在騎士陰魂手臂上的小姑娘打開導航進行了查詢,果不其然,那濃霧的邊界便是橫濱和東京的邊界。確認了這一點,看著鬼燈嚴肅的表情,小姑娘淺金的眸子中也浮現出了濃濃的擔憂,慌忙追問到:
「鬼燈先生,是出了什麼事情嗎?和這些濃霧有關?」
聽到小豆沢語氣中的慌張和擔憂,鬼燈深深看了小姑娘一眼,搖搖頭:
「沒什麼。」
「那——」
小豆沢杏奈不解的想要繼續詢問,便見鬼燈指揮著騎士陰魂和惡魔陰魂向後退了百餘米。
等小豆澤杏奈和鬼燈兩人和那濃霧拉開距離過後,奇異的一幕發生,那濃稠如牛奶的白霧竟然肉眼可見的變的稀薄了許多,透過那變薄的霧氣,小姑娘可以看到朦朧的樹影和高速公路邊「歡迎來到橫濱」的告示牌。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連追問的話都卡在嗓子眼。
見狀,心中的那個猜測又得到了更多的證明,鬼燈不由有些頭疼。他從小姑娘身邊離開,獨自靠近了白霧。
果然,在沒有帶著小姑娘一道的情況下,即便是已經靠近了白霧的邊界,霧氣依舊維持著極為淺淡的模樣。
這下,即便是小豆沢杏奈也知道真正的問題出現在誰身上了。
【唉,小姐,我之前提到過哦。】
【這個世界即將迎來巨變,而您則是這場變革中最為特殊的存在,要努力活到變革結束的時候啊,我親愛的杏奈小姐。】
因為過於震驚而獃滯著的表情一直等到鬼燈查看完情況返回后才恢復正常,小姑娘狂暴的用小肉手揉揉僵硬住的五官,聲音如同做夢般輕柔飄渺:
「所以說……那白霧會產生,是因為我?」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是這樣的。」鬼燈點點頭,他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但那白霧的出現,倒是讓他重新回想起了自己昨天遇到小豆沢杏奈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他剛剛下班,就聽茄子和黃瓜說在三途川旁邊看到有一對私奔的金魚草正在親親,確認那對私奔的金魚草確實是自家的以後,鬼燈便沿著三途川開始追蹤起來。
明明追蹤的許久都沒有發現蹤跡,卻在某一刻突然察覺到了明顯的氣息。
於是,實力強悍的大鬼神對準那氣息的方向,跳進了三途川,下一刻,便看到了和朋友們在四丁目老宅探險的小姑娘。
這隻幼崽,真的是人類嗎?
鬼燈熟練的又將
桃太郎拉出來和小姑娘對照了一番——嗯,好吧,桃太郎和小姑娘拿的劇本完全不一樣。
但他既然捲入了這場遊戲,小姑娘本人也並不讓他感到厭煩,參與進來也未嘗不可。
做出了決定,地獄輔佐官趕在小姑娘越想越覺得委屈,委屈到眼淚都快掉下來之前開口道:
「對了,既然你跟著我學習法術,就別在叫我先生了吧。」
「那叫……?」聽到鬼燈的聲音,小姑娘吸吸鼻子,將幾欲流出的眼淚憋了回去,仰著臉問。
「叫師父。」
「師、師父?!」小姑娘驚了,先生和師父,雖然都能用來稱呼教授知識的人,但其含義可謂天差地別。
所謂師父,如師如父,是比普通的師生關係更加牢靠,更加親密的存在。
「嗯。」鬼燈應了一聲,他雖然帶過不少閻魔殿的新人,卻也是第一次收徒弟,還是這麼小的人類幼崽。
想了想,他恢復成了正常的身形,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毛絨絨的發頂:
「這件事暫時不用你來操心,那個人短時間內不會再打擾到你,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東京。」
明明是認識不久的鬼怪,但鬼燈此時的存在,卻讓小姑娘莫名的安心,內心的躁動和難言的委屈也被鬼燈的沉穩態度安撫住,她用力點點頭,和新出爐的師父一起沿著原路返回。
而就在這一人一鬼走遠后,本已經稀薄到肉眼看不見的霧氣在某一刻又驟然濃密了起來。
在這片白茫茫中,一道瘦長的人影緩緩走出,踏入了這方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世界。
身穿整潔乾淨的白色西裝,蒼白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後,走出濃霧的青年睜著那雙紅水晶般透亮的眸子,細緻而謹慎的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普通、平凡,簡簡單單的高速路口而已。
但是,力量被壓制了。
彷彿是為了不給他返回的機會,在青年走出霧氣的剎那,那僅剩的一抹霧氣也消失殆盡,只留下白髮少年人站在高速公路邊,用堪稱冷酷漠然的視線觀察周圍的環境。
在確認了體內的異能力確實是受到了不知名存在的壓制后,他那如琉璃寶石般精緻,卻不帶半分情感的眸子漸漸被一種名為「驚訝」與「興趣」的光亮點燃。
「奇特的抑制力,這裡……似乎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無趣的世界了呢。」
他喃喃道,表情逐漸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