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季
收筆,在試卷上寫下最後一個符號,這場漫長的小學結業考試也畫上了句號。溫和抬頭看著牆上的掛鐘,離考試結束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有餘,但對於溫和來說,她的小學生涯也就算是結束了。
她在這頭腦安靜下來的瞬息,抬著頭仰望天花板外的天空。
和西洲哥哥也差不多一起住了一年啊。回想起上個暑假,溫和的記憶彷彿就如同日積月累的知識,不用刻意回憶,在看到熟悉的一個水杯,一隻碗筷的時候就從腦海中流淌而出。
媽媽前幾天說她已經出發了,現在不知道在哪了呢?她想到之前和媽媽通話時,媽媽發來的唐古拉山的界標。這幾天和媽媽發消息,媽媽都沒有回我呢,是不是沒有信號啊,她自己也曾偷偷摸摸地避著姐姐在哥哥的電腦上看到了許許多多的旅人前往XZ的記錄視頻。
他們總是說,那片土地上長滿了懺悔與新生。但當她問媽媽時,媽媽並沒有這麼說,她只是不止一次地說腳下的路多難走,氣候多惡劣,早知道就拉著張阿姨一起出來這種話。雖然她知道,媽媽並不是真的很抱怨,她只是不知道把這些話對誰說而已。
爸爸媽媽也是,哥哥姐姐也是,為什麼總是有那麼多話不能好好說呢?溫和不止一次地在自己的腦子裡想到過這個事情。
爸爸那樣,也只能說是自作自受吧。那段時間姐姐和媽媽去處理爸爸的事情之後,一個自己騎車全國跑著玩,還要自己的女兒三天兩頭關心;一個那段時間天天晚上不好好睡覺,沒事就和西洲哥哥兩個人往外跑。
真是不成熟啊。溫和每每想到,就忍不住嘆氣。
說到底,成熟到底是什麼呢?搞不明白啊。溫和盯著發黃的天花板,想象著天花板背後的青天。
在座位上等到了考試結束鈴聲的響起,溫和身邊的同學都發出了各種不同的聲音,她覺得很嘈雜,她也並不在意,只是等待著監考老師把卷子收走。
提起書包,書包里並沒有那些記載了他人簽名的記錄本,只有幾隻考試用的筆和手機而已。考完試的小學生們並不能走,他們還要在教室里接受「集中檢閱」。
「同學們,雖然考試結束了,但是在這個假期我們還是不能怠惰...」
「暑假的時候,我還是要強調,一定不能下河游泳,前段時間還出了一個事故...」
躁動的小學生群體自然是不會在這個時間段關注台上的那張嘴在講什麼內容,明顯,台上的那張嘴也知道,所以他長出了一雙手,從桌面上拿起一摞致家長的信。
「好了,今天要說的內容就這麼多,把這個拿回家讓你們的家長簽字,然後拍照上傳到家長群哈。」
溫和從同桌的手裡接過紙張,看也沒看就塞進書包里去。
「溫和溫和,我們終於是要當初中生了唉。」在鬧騰的人群里,同樣鬧騰的黃行淹與不鬧騰的溫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行淹,當初中生有什麼好的嗎?」
「有啊,當了初中生,我們就是小大人了。」
「當了小大人之後呢?」
「就可以吃自己想吃的東西啊,零花錢也會多一點,也可以有自己的手機卡了,我媽媽說等我上初中就給我辦一張卡,嘿嘿。」黃行淹甩著手蹦蹦跳跳,看起來她是真的很開心,對於自己即將成為一個初中生。
「對了,行淹,你能跟我來一下嗎?」
「好啊,怎麼啦?」
「就當是我請你這個小大人幫個忙,
好不好?」
「好啊,要幹嘛呀,要吃冰淇淋嗎?」
「不是啦,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校園內僻靜的一個角落,在這個人人都歸心似箭的校園裡,只有這簇角落裡的月季並不這麼想,它只想著把面前這兩個煩人的小孩趕走。
「真的要摘這裡的花嗎?我覺得不太好唉...溫和,要不我們走吧。」
「剛剛不是說自己要成為小大人嗎?怎麼不敢啦?」
黃行淹努力的張開雙手,想把蹲在花牆前上下其手的溫和儘可能地擋住,溫和也很爭氣,纖細的手腕很快就發現了自己要辣手摧花的目標。
溫和折下了一枝飽滿的花束,花開三朵,淡紫色的花瓣上還存留著不久之前誰澆灌的水珠,重重疊疊的花瓣簇擁著鵝黃色的花心,散發著濃郁到有些熏鼻子的香味。
「好了。」溫和持著月季,把黃行淹拖出了這個她們或許再也不會回來的校園。
溫和笑著和黃行淹告別,心裡想著下次見到她會是什麼樣子呢?
小學生和高中生彷彿是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生物,當一方充滿活力地打算回家時,另一方可能正趴在教室里打瞌睡。溫和忍不住猜測現在的哥哥姐姐正在幹什麼。
哥哥的話,或許在好好聽課做筆記?姐姐的話,會不會在上課睡覺呢?
事實證明,有些濾鏡是家人所獨有,並且也是最深厚的濾鏡。
回到家裡,不出所料,哥哥和姐姐不在,這個時候鄭叔叔赫張阿姨還沒有回來,又是只有一個人的時間。
不過,說是叔叔阿姨還沒有回來,不過叔叔阿姨也不常住,她們基本上都呆在公司了。或者是公司旁的小房子里。
溫和拿出了之前姐姐喝酒的時候留下細長破璃瓶,在裡面裝滿水之後,就把月季插在瓶子里,擺在自己的桌面上。
月季安靜的活在瓶子里,就像死了一樣。
溫和於是打開了窗戶,一絲微風透過窗縫,吹拂在靜止不動的月季上。
她趴在桌面上,看著風,也看著瓶子里的花。
門口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是硬底氣墊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還有頭髮摩擦雙肩包的聲音。
哥哥姐姐回來了啊。溫和從桌上撐起身子,拿起花和瓶子,跑出房間。
「西洲哥哥,你能幫我做成乾花嗎?」溫和舉起手中瓶里的花,花瓣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搖曳著淡紫色。
「怎麼啦?」
「只是想留一個紀念。」
「唉,我們以前都是做紀念冊的唉。」溫柔突然冒出一個頭,把書包往沙發上一丟,雙手一橫把溫和抱了起來。
鄭西洲從溫和的手裡接過花,摩挲了一會下巴,掏出手機查了查。
「好,晚上就做這個,反正明天也是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