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落胎
鄭離回宮,暫且仍舊被安置在了新安苑。槐嬤嬤被皇后叫去叮囑了一番,三個女孩兒受驚不小,要好生安撫,至於外面那些或是好奇,或是關心,或是無中生有的「客人」一律先擋著,少叫她們往新安苑溜達。
皇后的主意正合槐嬤嬤的心思,從那之後,但凡有借故去瞧鄭離等人的,都被槐嬤嬤三言兩語打發了。這之中也難免有些不識趣,非要探個究竟的。
好比雁妃娘娘,仗著肚子里懷著龍裔,處處與皇后針鋒相對。皇后越是不願意叫人關注鄭離等三人的動向,她偏要逆行而上。不但打發了二公主來瞧病,更叫心腹大宮女來宣鄭離去棲鸞殿說話兒。
槐嬤嬤搪塞了兩次,等第三次雁妃身邊的大太監總管親自來請,鄭離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槐嬤嬤一面打發人去丹霞宮,一面暗中問鄭離:「不然我陪你走一趟?」
槐嬤嬤在宮裡幾十年的老資歷,就算雁妃榮寵加身,但也不敢輕易動槐嬤嬤。
鄭離笑道:「我這傷已經好了大半,雁妃娘娘無非就是關心些,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絕不可能難為我。這些日子的遭遇,我在皇後娘娘面前怎麼回稟,在雁妃面前也不用遮著瞞著,一樣的話,一樣的說法,雁妃娘娘就算想聽出個花樣兒來,我也不會胡亂編排。」
槐嬤嬤暗暗點頭。聽著小姑娘話語說的明白,她倒顯得多心了。
親自送了鄭離出新安苑,見雁妃的人漸漸走遠,槐嬤嬤轉身又找了個不打眼臉生的小姑娘:「裡屋我那桌子上有些新鮮的果子,你帶去送給睦元堂的銀翹姑姑,就說新安苑的果子已熟,叫姑姑嘗個鮮!」
小姑娘很是機靈,笑著應了,自去取果子不提。
這邊鄭離頂著炎炎烈日往棲鸞殿來。前面引路的大太監不時笑眯眯回頭:「暑天熱,我們娘娘也睡不著午覺,忽然想起了鄭書女來,便打發我們來請。要說起來,娘娘對鄭書女那真叫不錯,多少人求我們娘娘一星半點關懷都不能,哪像鄭書女這樣,娘娘時不時就叫人來問問。不過」
大太監吊著尖銳的嗓音,笑嘻嘻道:「鄭書女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些,三番五請都不見書女賞臉。」
鄭離忙笑道:「公公這是哪裡的話!哪裡敢叫娘娘三番五請,都是鄭離自己身子骨不中用,沒好利索,娘娘又身嬌肉貴,不敢唐突。」
大太監聽這鄭離說話還算有幾分識趣,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將至棲鸞殿時,迎面跑來一行人,雁妃身邊這位太監總管一見是二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忙迎了上去。
「怎麼慌慌張張的?」
「公公快去瞧瞧吧!娘娘,娘娘她小產了!」
大太監立即變了顏色,他出來的時候娘娘還好好的,不但用了一碗燕窩粥,還吃了兩塊香芋餅。怎麼一眨眼功夫便小產了?大太監顧不得理會鄭離,甩開兩條腿便往棲鸞殿沖,二公主的宮女又折路去給皇上送消息。
剛才還浩浩蕩蕩押送鄭離的一行人,眼下一個也不見,將她丟在了大路中間。
鄭離用帕子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還未痊癒的傷口滲透進了汗液,痒痒的,像螞蟻在小口鑽咬。眼瞧著大路左側有一片濃蔭碧綠的香樟樹林,翠葉層層疊疊蓋住了密陽,只是遠遠瞧著就覺得綠意無限。
鄭離才往前走了幾步,想要在林子里暫時避避,卻看見老熟人暖姨娘站在裡面沖自己含笑招手。
鄭離心頭一突,臉上笑意卻更深:「馮媽媽怎麼在這兒躲清涼?」
「哪裡是躲清涼?是專程在這兒等鄭書女呢!」暖姨娘在岳家一個模樣,在宮中一個模樣,在囚禁鄭離的小院兒里更是另外一個模樣。這百般的幻化,鄭離只覺得每一個影響都叫人印象深刻。
此刻暖姨娘一笑,眼角的魚尾紋細細密密的布在眼梢。
黝黑色的臉蛋和宮中這些女子們形成鮮明對比,一看就是個干粗活兒長大的。
「馮媽媽找我有事?」
「哎,見鄭書女一面不容易!」暖姨娘嗔道:「要不是借了雁妃娘娘的機會,我哪裡能得見你呢?」
鄭離眼右眼皮子一跳,似笑非笑起來:「這麼說剛剛棲鸞殿里是馮媽媽的傑作嘍?」
「什麼傑作不傑作?就是點小把戲!」暖姨娘並不否認,只嘿嘿笑道:「雁妃娘娘自懷孕起就每日用著攙了銀松粉的膏脂勻面,那肚子里的寶貝疙瘩是保不住的。與其叫小皇子在她肚子里活活受罪,不如早早托生極樂世界,也是我的慈悲之舉吧!」
鄭離聽著暖姨娘這等齷齪之語,心頭一陣鄙夷。
暖姨娘挑著媚眼瞧鄭離,輕哼:「怎麼?鄭書女對我的話不以為然?哈!我這可都是救她一命!萬一雁妃真熬過懷胎十月,生下個不男不女,不陰不陽的怪胎皇上雷霆之怒,雁妃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我這何苦來,還不是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鄭離偏過頭,淡淡道:「馮媽媽不會專程來和我說佛吧?」
「瞧,差點忘了正經事兒!」暖姨娘眼珠子一轉,用帕子掩住塗滿猩紅色胭脂的血盆大口,輕輕笑道:「銀翹姑娘怕鄭書女吃虧,巴巴兒打發我來救你!」
靜園和暖姨娘果然是睦元堂在東宮的暗哨。
「靜園小主惦記著鄭書女,她讓我囑咐書女幾句話。」暖姨娘整個人都幾乎貼在了鄭離身上,嘴巴吐出的濁氣噴濺在鄭離的耳垂上:「殿下交給鄭書女的差事要緊,要緊,要緊!」
她一連說出了三個「要緊」,語氣也更加的冰冷。
「鄭書女干不來,就別擋著別人的路。」暖姨娘一捏拳頭,骨頭的關節被捏的啪啪作響,目色一厲,似乎只待鄭離說出一個不稱心的答案,就有將鄭離捏扁的意思。
心事重重回了新安苑,花緣和花鏡雙雙坐在台階上,見鄭離進了院門,忙撲上來。
「外面都在傳,說雁妃娘娘她小產了!」花鏡憂心忡忡看著鄭離:「槐嬤嬤被皇後娘娘叫去問話。臨走時候叫我們囑咐鄭姐姐,你回來后千萬不可再出門。」
鄭離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我還沒到棲鸞殿就聽說了消息,這事兒懷疑不到我身上。只是棲鸞殿出事,怎麼槐嬤嬤卻被叫了去?」
花緣低聲道:「棲鸞殿里有咱們新安苑分派出去的小宮女。槐嬤嬤是訓育女官,所以皇後娘娘差人來問。」
「哦?是哪個姑娘被派去了新安苑當差?」
「鄭姐姐怎麼忘了?就是和我們一同住過的花蕊呀!」
鄭離猛一聽這個名字還不覺什麼,可后細想想,隱約有些印象。她剛進宮的時候,花蕊就跟在槐嬤嬤身邊當差。鄭離剛剛熟悉了幾日,這個花蕊也學好規矩,被分派去了別的宮中當差。
至於去了哪裡,鄭離還真是不清楚。
原來在棲鸞殿!
到傍晚,新安苑這邊就傳來消息,花蕊的屍體在太液池東端被找到了。人泡的不成樣子,手中卻還緊緊攥著一個小瓷瓶。雖然灌滿了水,但太醫還是一口咬定,瓶子里裝的應該就是害雁妃娘娘小產的毒藥。
槐嬤嬤被皇后不問緣由的拘押了起來。新安苑頓時人心惶惶,幾個大些的宮女紛紛來請鄭離出來坐鎮。
鄭離見這些女孩兒們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個個梨花帶雨,不免在心底長長嘆了口氣。雖然不斷說著安撫的話,可她心裡明白,槐嬤嬤多半參與到了雁妃落胎一事中。
可是槐嬤嬤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就像暖姨娘所說,既然雁妃的胭脂里摻雜了東西,就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只要等雁妃花熟蒂落,一切都可以妥妥噹噹的解決。
今天這個舉動只會暴露槐嬤嬤,將矛頭直指新安苑。
不論怎樣說,槐嬤嬤待鄭離有半師之誼,鄭離乘著夜色去求見皇后。可皇后根本不予理會,聽說鄭離跪在大殿外只是發出陣陣冷笑。
徐雲偷喜在心,待皇后安寢后,他才慢慢踱步到殿外,一見鄭離故意做出吃驚的模樣:「哎呦,鄭書女怎麼還跪著呢?娘娘不願意見你,也是為你好!這會兒為雁妃娘娘的事兒,大家躲還躲不及,誰敢往上蹭?」
徐雲俯下身子,低聲在鄭離身邊耳語:「萬歲雷霆震怒,正愁找不到花蕊的同黨!槐嬤嬤算一個,難道鄭書女還不明白?皇後娘娘是叫你和槐嬤嬤劃清界限,免得禍患引到咱們丹霞宮!」
徐雲的手不安分的摸在鄭離的肩頭,太監身上長年累月有著一股子怪味兒,那是閹人身上的腌臢味。
鄭離下意識一躲,徐雲便墜下臉子冷哼了哼:「不識抬舉的東西!」
說完,偏著頭啐了口痰在鄭離的衣襟上,趾高氣昂回了大殿。
鄭離臉色陰沉,目光灼灼的盯著緊閉的大殿殿門。不知什麼時候,雲裳提著一盞宮燈站在鄭離十米開外的地方,橘紅色的燭火將雲裳的影子抻的很長很長,明明滅滅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
恭喜中國隊又得一枚金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