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Chapter94
Chapter94
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做的事,關起門來只有兩個人時要不要試一試?
胖神父猶如邪神的蠱惑低語,緊貼著右耳響起。
愛德蒙聞言,下意識想後退一步。
沒有成功。他坐在椅子上。椅子堵住後路,而身前胖神父攔住了去路。
一定是大雞翅酒吧的取暖壁爐出了差錯,怎麼會因為聽到一個問題,他的右耳開始隱隱發熱?
「我不……」
堅定謝絕的話沒能說完,他的手背叛了他的理智,竟然先一步伸出去了。
右手食指先戳了戳胖肚皮。隔著神父黑色長袍,觸感不夠真實。軟乎乎的,更有幾分Q彈。
算了,戳就戳了吧。
胖神父敢問,他豈能不敢應。
索性,伸出整隻右手,捏了幾把胖肚皮。
肚子的手感很好,但與活人的脂肪終有一點點差異,應該是用硅膠之類製作的。
這是驗證了之前的猜測,胖肚皮是假的,胖神父的身份也是作假。
胖神父敢主動讓捏肚子,變相是自爆身份。自揭偽裝的行為必然不能單方面進行。
愛德蒙配合著挺直了背脊,不再保持駝背神父的標準姿勢。
然後,他開啟雙手捏肚皮模式。
這才不是幼稚到玩上癮了。隨便找到借口,這是在研究人物喬裝術中的常用道具質量。
蘭茨先生選的假肚子硅膠道具品質不錯,吊打市面上很多質感僵硬的產品,有可能是私人定製。
珀爾眼看某人從伸出一根手指,到一隻手,最後是兩隻手一將起捏肚皮。
玩胖胖假肚子的過程顯然能讓人感到放鬆,更是有奇效,讓駝背神父背也不駝了,而能挺直背脊做人了。
珀爾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問:「玩得開心嗎?我久違的E先生?」
這一句話,讓愛德蒙的雙手瞬間頓住了。
不是因為「久違的」一詞,而是因為「E先生」。
胖神父與駝背神父在羅馬相遇。
從最初的陌生,到心有懷疑,再到逐步確定對方的身份,一切發生在短短一個月之間。
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有揭開。
只要戳了戳胖肚皮,必會發現那是假的,也就會揭開雙神父的身份偽裝。
久違的是蘭茨先生與默瑟先生,這個形容詞非常正確。
但,E先生從何談起?
就算叫他兔子小姐也好,而E先生這個稱呼令人驚悚。
難道蘭茨先生變身胖神父之前,已然查清了他的真實身份(EdmundDantes)?
不!不可能。
愛德蒙自然而然地收回手,若無其事地把話接了下去。
「看來您很喜歡給我起新綽號。聞名全球的『兔子小姐』已經滿足不了您的起名欲了嗎?蘭茨先生。」
「我有起錯嗎?」
珀爾認為自己起名很講基本法。
「叫您一聲地球人(earthman),足以概括您在這個星球上說走就走的狀態。儘管您是拋下一個身份就遠遁,但至少還活在地球上,沒有進行星球飛行。」
原來是這個E。帶著一絲諷刺,像是說某人滿世界亂竄,假身份用過就扔,毫不留戀留在原地的那些人。
愛德蒙懸著的心卻落了地,暗中猛鬆了一口氣,不是被發現真實身份就好。
此時,轉念一想,即便被知道了又如何呢?
如果是蘭茨先生的話,似乎、大概、也許、可能沒有問題,這位不會對他的復仇行動造成阻礙。
不過,他不可能主動自爆身份。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對第二個人言說。
「蘭茨先生,您對我有一點點誤解,我沒有想要潛逃。」
愛德蒙說著,瞥見牆邊放著剛剛收拾妥當的行李箱。非但沒有自打自臉的尷尬,而是理直氣壯地說明。
「您可能也猜到了,我來羅馬並非沖著鬼屋之謎,而是找黑澤了解一些往事舊案。
聽醫生說了黑澤的身體不容樂觀,估計只有一個月左右的壽命。他無法作為人證當庭指控罪犯。我必須立刻趕回巴黎將他記錄的證據拿到手,將其妥善保存起來。」
這話說得振振有詞,就差直接反問這樣做有什麼不妥嗎?
珀爾真誠贊同,「對,您做得太對了,真是有足夠充分的理由。」
愛德蒙被肯定了,反倒生出幾分心虛。是不是不告而別,他本人心裡很清楚。
珀爾也沒抓住這一點不放,換一個角度輕嘲。
「大名鼎鼎的默瑟先生不是為了投資,而是為了調查舊案四處奔波。果然是能人多勞的表現。您更是連飾演駝背的辛苦活也能信手拈來。」
這一番話裡有話。
投資人默瑟在離開美國時,借口說歐洲方面有客戶的私人投資項目要去處理。
而今沒搞投資,反而玩起角色扮演查案。如果不承認不務正業,那就要承認身份可疑,行事成迷。
愛德蒙一個也不選,反將一軍:「蘭茨先生,這事說來就得感謝您了。我是在您的幫助下打響了「罪犯吸引器」的稱號。
讓我不局限於金融行業,還拓展了業務範圍。在接觸充滿挑戰的一起起案件調查的道路上,您是我的領路人。」
珀爾微笑,默念著『我信你個鬼!』。她的回答,卻顯得很熱心腸。
「原來如此,那麼您需要幫忙嗎?聽您話中的意思,現在似乎是證據不夠充分,無法立刻對嫌犯提起抓捕控訴,所以趕不及讓黑澤活著時出庭作證了。您日夜兼程趕回巴黎,勢必要辛苦地追查下去。如有需要,我願為效勞。」
愛德蒙第一反應就是推辭。
如果讓蘭茨先生了解到1829年發生在維爾福家的死嬰事件,那麼距離自己的真實身份被看破還會遠嗎?
檢察官維爾福判決的冤假錯案或許不只一例,他也不會好人緣到沒有任何政敵。
有動機針對維爾福算賬的,絕不只一人,而該是一群人。「投資人默瑟」暗中調查維爾福,很難說是出自誰的請求。
然而,有個從一開始就留下的破綻。
它無法被抹去,「可疑的馬爾他水手」在暴風雨中被蘭茨先生搭救。
以蘭茨先生的耐心、好奇心、聯想力,或早或晚有一天能將所有不合常理的線索聯繫起來。
愛德蒙想拒絕,但為時已晚。黑澤是醫生約瑟夫,這條線暴露了。
一味拒絕只會引起珀爾的逆反心理,要決意弄個明白。那隻需去巴黎打聽一圈,不難知曉約瑟夫曾經是誰的私人醫生,也就會關注到檢察官維爾福。
既然如此,不妨使用拖字訣。
愛德蒙面露感謝,「目前我一個人能應對,如果將來有需要的話,再請您伸出援手。您的好意,我先心領了。」
「這樣啊……」
珀爾似乎沒聽懂其中的緩兵之計,就當E先生在捏完肚皮后洗心革面、認知錯誤、痛改前非,他如今懂得團隊合作的重要性。
這樣一想,她幾乎是順理成章,對合作夥伴就要有話直說。
「E先生,您同意讓我幫忙,我很高興,表示您認可了我的能力。不過,一碼歸一碼,幸苦費還是要的。談錢傷感情,我是主動幫忙,無需您給跑腿費,但您也得有所表示吧?」
愛德蒙:?
不對吧?這話題是不是有點太跳躍了。
珀爾卻義正辭嚴地說了起來:「讓我幫您回憶一下,在梵蒂岡基歇爾博物館附近的餐廳,您企圖以威脅胖神父的方式要求我們達成合作。在我提出讓您吱一聲的要求后,您避而不吱。這事,您記得吧?」
愛德蒙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他很有可能要被討債了。
這就是自爆偽裝的壞處,駝背神父能冷漠地面對胖神父,可他沒法對蘭茨先生冷硬起來。
珀爾大度表示,「我的要求很低。您穿上那套兔子家居服,雙手捏住兔耳朵,吱一聲給我聽聽就行了。一舉二得,既讓我瞧瞧送出去的禮物是否合身,也是給你彌補過失的機會。」
免費的,就是最貴的。
愛德蒙此刻不能更深刻體會這句話的含義。蘭茨先生的幫助是分文不取,但提出的要求讓他怎麼完成?
原來如此!
當珀爾詢問是否需要幫忙時,揭穿他的身份不是重點,而是在這裡等著他。
愛德蒙努力微笑,反問:「我是不是該感謝您捨不得我受累,沒有讓我裝成兔子表演蹦蹦跳跳的舞蹈?」
珀爾連連點頭,「您果然是懂我的,看得明白我在為您著想。您懂了就好,就不枉費我的一番關懷。」
愛德蒙深切感知什麼叫做打蛇上棍。他必須要堅守陣地,豈能珀爾說想看兔子表演就配合演出。
「容我也提醒您。兔子裝,是您單方面認定適和我的服裝。我還沒與您計較被冠以「兔子小姐」稱號帶來苦惱。「
算舊賬,誰不會。
愛德蒙提起蘭茨先生的第三本書扉頁贈言與電報發布會。
「您的那句「謹以此書獻給親愛的兔子小姐」,但凡寫成「兔子先生」,也不至於謠言滿天飛。」
兔子先生,能解讀成蘭茨先生與一個男人的誠摯友誼。
兔子小姐的稱呼截然不同了。
如被發現其真身性別男,先坐實異裝癖,再被質疑這是公然挑戰法律,昭告天下兩個男士發生了不正當關係。
珀爾神色無辜,「首先,您的確裝扮過「朱迪小姐」,我不是歪曲事實。另外電報發布會抽取選題,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它真是隨機選擇,我沒黑箱操作。」
說到這裡,她強調了前因。
「如果投資人默瑟,沒有扔下他的合作夥伴離開美國,而是一起辛辛苦苦搞電報網路建設的宣傳推廣。發布會當天,讓誰選題這一重任就是落在您身上。
您掌握主動權,也許就避免了「兔子小姐」與「華盛頓總統」一起載入史冊。可惜,您跑了,無影無蹤,沒法聯絡上。這事能怪誰?
何況,「兔子小姐」是誰,你知我知。我能保證絕不對第三人說,難道您無法守口如瓶?瞧您,很有一套保密技術,難道在這件事上沒自信?」
珀爾毫不氣弱地反駁,最後,更挑釁追問。
「退一萬步說,真要暴露了,也能解釋為查案需要。真要被追究法律罪責,我與您一承擔。便是深淵,也一起墮落,您滿意了嗎?」
愛德蒙被一波接一波的話懟到啞口無言。無力反駁的同時,心潮翻湧不停。
他的關注點不可避免地放在了最後一句話上,蘭茨先生願意陪他同赴深淵。
珀爾看到了對方理屈詞窮,非常滿意自己的詭辯能力,還大人有大量地表示不計前嫌。
「翻舊賬,不是好習慣,您認識到說逃就逃的錯誤性就好。缺少服裝,在羅馬也完不成兔子表演。我就先收點利息吧。」
愛德蒙尚且來不及反駁他還沒最終點頭兔子裝吱一聲,怎麼就又冒出來需要支付利息了?蘭茨先生真的是華爾街惡狼,利滾利的速度太快了。
珀爾有理有據地提出要求,「這樣吧,先讓我研究一下駝背神父的演戲姿勢。還別說,如果現在是夏天而非冬季,胖肚子的偽裝就不合適了。
穿戴假肚皮會很熱。駝背神父就成了更好的選擇,您是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您都捏了我的假肚皮,讓我親手感知一下您駝背的偽裝弧度,不過分吧?」
這要求非常簡單了。
請愛消失的E先生再演一下駝背神父,然後珀爾上手測量一下脊柱的彎曲弧度。
愛德蒙正襟危坐,身姿挺拔,一動不動地凝視珀爾。
整整沉默了五秒鐘,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算了,同意吧。再不答應,上帝也不知道他又會被追加哪種利息。
他配合地彎腰,駝起背,還原出如假包換的駝背神父。
這就感覺到有一隻手觸碰上了脊柱,一開始似是在認真研究駝背的脊柱彎曲弧度。
珀爾還念念有詞,「哎!您也不容易。裝胖神父綁一個胖肚皮就好,但裝駝背是讓身形保持在極不舒服的狀態里,為難您了。」
愛德蒙剛剛想說,難得聽蘭茨先生講一句不含沙射影的的安慰之詞。
下一刻,直覺背上情況不太對。珀爾的五指時輕時重,彷彿把他的脊柱當鋼琴鍵來彈奏樂曲。
關鍵是,指法不經意間落到了背部其他地方,似有若無引人發癢。
再玩下去,怕不是要開啟十指連彈模式。那是要在他背上點一把火,試圖讓大火沿著脊柱直衝腦袋,要燒掉他的理智思維。
愛德蒙及時叫停,直起身,一把握著珀爾的手腕。「蘭茨先生!「
「嗯?」
珀爾似乎不解地輕哼一聲。
「怎麼了?剛剛您雙手捏胖肚皮玩,現在不許我十指連彈歡奏一曲?」
愛德蒙:「這能一樣嗎!胖肚皮是硅膠做的,怎麼捏都不痛不癢。」
珀爾聽了,投去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嘖嘖嘖!您的思想有些危險。是怪我沒讓您捏真腹肌了?這就不合適了,即便在房裡,正經朋友間能做的事,也是有所限制的。需要考慮是否與禮不合,您懂嗎?」
愛德蒙:!!!
今天之前,他敢保證自己壓根就沒這樣想,駝背神父真的只想試試胖神父假肚子的觸感。
可惡的蘭茨先生,惡狼先告狀,還故意推開一條通往新世界的門縫,把他的思路帶偏了。
有的事一旦偏了,就再難返回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