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替官
天大亮,沒有皇帝坐鎮的日子,皇城裡的清早顯得靜悄悄。
升麻坐在刑部大堂上,揉著額頭,面對滿桌的案卷,頭疼不已。
抬頭看一眼下方坐著看案卷的大小官員,升麻站起身,「諸位有什麼發現?」
禮部左侍郎站起身,握拳敲敲久坐酸痛的腰背,行禮道:「升首輔,這有一卷全村被滅口的案子,剛剛臣仔細詳看一遍,發現此案至今無人能破。」
「據案卷所寫,有一遊方郎中到青原村治病,因路上有事耽擱了一天,等第二天趕到時,家家閉門鎖戶,郎中好奇打開一戶人家的門,發現家中老少四口都死了,郎中害怕便到衙門報案。」
「衙門吳縣令親自去了青原村,將鎖門閉戶的人家,通通撞開門后,發現全村二百一十二人身亡,詳查一番后,得不到絲毫線索,衙門仵作驗屍后說,此案頗為蹊蹺,屍體面呈活人之色,肢體柔軟更如活人,無一絲傷口,臟器鮮活無毒,那死從何來。」
「聽遊方郎中說,村子里的人,大病沒有,小病很多,多是勞傷和脾胃不和,郎中曾勸村民,不要太勞累,可村民們不聽,郎中曾好奇問因何事拚命勞作,村民們不答。」
升麻走到禮部左侍郎桌前,伸手接過案卷,看左侍郎一臉倦意,高聲:「你們放下手中的活兒,先回府歇息去吧,晌午吃過飯後再來。」
官員們聞言,紛紛起身行禮告退,見他們人都走遠了,就剩下自己,升麻也懶得有個官樣兒,直接躺在大堂地上,閉上眼什麼也不想。
白朮把鴻臚寺堆積的摺子都翻看一遍,手中拿著緊要的摺子,來刑部找升麻商議。
走進刑部大堂,白朮看升麻躺在地上,以為升麻怎麼了,等走上前看他時,發現升麻正在熟睡。
掃視一圈刑部亂糟糟的樣子,白朮拿起升麻手裡的案卷,坐在地上翻看。
大堂里靜的只有白朮翻紙頁的聲音,這時,白朮翻頁的動作一頓,似乎是發現了什麼,趕緊從地上起來,走向近處的桌上,拿起堆積的案卷刷刷翻看。
白朮沒看到自己想要找的,接著繼續下一個案卷翻,對於草藥靈的記憶與閱看速度,不是凡人能比得上的。
等到睡了有一個時辰的升麻醒來,白朮已將刑部所有的案卷,全都看過了。
升麻伸懶腰一抬頭的功夫,就看到白朮坐在大堂主位上。
升麻見白朮嘴裡似是嘀咕什麼,走上去拍拍白朮的肩膀,「你怎麼了?說什麼呢?」
白朮看到升麻趕緊將自己找出來的案卷,塞到升麻的懷裡,「你看看,這些案卷里寫了什麼?」
看白朮如此激動的樣子,升麻只好迅速翻看,升麻看了一會兒也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如同之前白朮所做,升麻也把白朮找出來的案卷,全都閱看完。
升麻放下案卷一臉震驚之色的看向白朮,兩草藥難掩驚喜之色,都想要找甘草問問這究竟是不是真的。
心裡正想著甘草,就見甘草從外面走來,「我跟你們說,昨晚遇見九大仙草里的七個,七個里有兩個姑娘仙草還在御花園裡迷了路,是我去把他們接出來的,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瞅著我?」
甘草對升麻白朮看自己的眼神,有點驚悚,腳步想要轉回去,跑出刑部,可白朮快一步抓住甘草的胳膊,硬拉著他走到主位上,逼他看案卷。
甘草討厭看帶文字之類的所有東西,此時被倆草藥硬逼著看,
費了半天勁,才算是看明白怎麼回事。
升麻看甘草好像明白了什麼,趕緊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快說!」
「啊……這這……皇上不讓說。」
看甘草眼神躲閃說話支支吾吾的樣子,白朮可不管是不是皇上旨意,推推甘草的後背,「快說,說不定和這次皇上失蹤有關,你要不說,斷了線索如何是好。」
甘草想想后咬牙點頭,說了一件升麻白朮從來認為不可能的事。
「皇上在四國來前,對土國之事很快傳到其餘四國的耳朵里,有些疑惑,我奉命調查在朝官員,發現我國從古時到如今,官員的人數和名字一直對不上。」
白朮低頭想了想,「有何不對,不都是科考入選才能當官,還有就是皇上外出遇見賢才,提拔為官。」
甘草搖頭,「我看隱衛給我名單上的官員名字,有些都記不起來長什麼樣兒,我只好親自去各府各縣查官員,查了一通沒發現什麼大的可疑之處,倒是有不少官員是買官才能做成的官。」
三個草藥對視一眼,對買官的事,一副只能耳聞不可能會見到的樣子。
甘草繼續說:「之後,我改查買賣官位的時候,從一個賣菜的百姓嘴裡聽說一個關於替官的事。」
「替官?」
升麻白朮滿臉疑惑的樣子,讓甘草想起自己剛聽說時的表情。
「做官誰都會選自己做,可有一種人,他們替不想做官的人來做官,皇上眼前的官可不敢做這種事,可下面看不見的官,說不準……。」
甘草一臉莫測,引得升麻白朮更好奇了,「快講講。」
甘草清清嗓子,慢慢道來:「古時,有一縣官家中老母死去,縣官要回老家弔喪,你們也知道皇上體恤官員,會給官員三年時間丁憂,回家守孝。」
「三年,在皇上眼前的官皇上有可能會記得你是誰,可一個小小縣官誰會記得,就算上頭的官給你記著你是回家守孝,可時間一長誰會記得你是誰,上頭的官若是貪財會將官位賣給出錢高的人。」
「時間一久,若有人發現不對,不是就露餡了?」白朮問。
甘草點頭,「吏部是有官員和官位的名冊,一旦徹查處處都是漏洞,可要是連官員名字也賣了呢?」
「名字也要賣?怎麼賣?」升麻好奇問。
「縣官考了三次科舉做成的官,不想因為回家丁憂三年而失去,縣官想了一個辦法,讓自己無所事事的好友,替他做這個縣官,好友聽縣官這麼說,面上未有喜色,反而說,又快到科舉選拔良才的時候,上面一定會派新官員來接任,再說你又不會當不成官,只不過是回家丁憂而已,守孝后再回來,說不定還能陞官呢。」
甘草端起茶盞喝口茶,潤潤喉嚨接著講:「縣官聽好友這麼說搖頭嘆氣,說你不了解官場,我只問你能不能頂替我的名字做這個縣官,好友猶豫了一天,才算是同意。」
「縣官沒把自己丁憂的事,寫進摺子上呈官員,縣官臨走時囑咐好友很多官場上的事,不光叮囑好友要小心謹慎,更要記住你就是我,若是問為什麼長的不像,就說家姐來信,說是母親病了,因心中惦念家母,吃不下飯,所以瘦了不少。」
「朝中若是有官員丁憂,是會寫下來記錄在冊,等守孝歸來是會重新安排官職的,下放的官員是會寫摺子,呈報上面官員,官員們會記錄在冊,上報朝廷,等派遣的新官員上任,三年後官員要是回來,上層官員是會派人詳查,再決定官員的去留。」
聽升麻說土國丁憂的詳情,甘草白朮也算是明白官員的去留有時不會順著自己的想法來,回官場後有可能陞官,更有可能官位更低了。
「之後那個縣官如何了?」白朮問。
甘草擺擺手示意不要著急,「縣官三年後回來,看到好友做官做的是風生水起,聲名頗好,而且,好友馬上要陞官了,縣官打算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等縣官在縣衙看見好友,打算聚在一起喝酒好好聊聊時,好友卻翻臉不認他了,將他一棍子打出縣衙,說他是瘋子,污衊當朝官員。」
「縣官帶著一身傷回到客棧,半夜,好友來到客棧見了縣官,縣官質問他為什麼,而好友卻是笑著說,憑什麼我做的功績要算在你的身上,你什麼都沒有做,想要白白升官發財,而我又算什麼,縣官忍著渾身的疼痛,對好友說出了一個不變的事實。」
「你不管做出多麼厲害的功績,那也是冒著我的名字,而你的名字終將會被踩在腳下,無人問津。」升麻面色淡淡的說著最無情的話。
甘草點頭,嘆了口氣,無奈說道:「好友因縣官所說的事實,徹底瘋了,把縣官殺死,第二天自己坐在大堂上判自己犯下的兇案,因沒有證據,無人熟識從前的縣官,這就成了無頭公案。」
「那這個好友後來怎麼樣了?」白朮問。
「後來,這個好友也死了,因為有人要坐好友的官位,又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名,好友又太礙事,只好把好友殺了,才能頂替名字坐上這個官位。」
甘草講完了從賣菜百姓嘴裡聽到的故事,三個草藥都有些面色沉重。
「你們認為替官與六大首輔有關?」甘草翻著案捲紙頁問。
白朮翻出從升麻手裡拿的案卷,指著其中一段字跡,「你看,案卷的最後寫著,縣令吳元已死,既然死了可之後的案卷為什麼還是吳元呢?還有不少縣的案卷也同樣發生了這種事,偏偏還和首輔們的名字一樣,我懷疑,各縣滅口的案子與他們都有關係。」
甘草摩挲著下巴點頭,「你們說,皇上是不是也察覺出六大首輔的異常之處,才會讓我去調查官員底細。」
升麻回想皇上的性格,猜測道:「以皇上喜歡幹什麼都要不動聲色的習慣,他就算髮現了也不可能天天找六大首輔,除非……是有什麼事,再不出手就來不及了,皇上著急了,沒想到皇上也有著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