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說鄭文諸這邊。

香草跟鄭文諸耳語道：既然說，拿到魔法容器人類就會變成神，一旦使用之，就會變成魔鬼，那麼主公你對眼前這個魔鬼手裡的魔法容器，有沒有興趣？

鄭文諸：話雖這麼說，但我聽清女王陛下的意思，使用魔法容器，應該只是魔鬼的充分不必要條件，我們也沒有看到那個東什麼沙摩使用魔法容器啊？

香草轉了轉眼睛：可以試試嘛。

萍嵐：香草，你看我們現在誰還有這個能力去試試？

香草微笑著閉上了眼睛：你呀！

萍嵐馬上搖頭：不可不可，主公和你現在都傷勢沉重，我不能就這麼放下你們不管。

香草：正是因為如此，敵方同樣不會想到，你會殺一個回馬槍。

萍嵐：還是不可。主公，你說呢？

鄭文諸想了想：香草說的有道理。

萍嵐：主公！首先，你們重傷在身，萍嵐當以迅速帶你們回營治療為先；其次，敵方恃眾憑強，情況複雜，且有飛船在天上；最後……最後……

萍嵐有些不好意思地講：萍嵐我這一身狂戰士的天賦武藝，讓我去做潛行者的活計，恐怕，恐怕萍嵐不能勝任！

萍嵐非常嚴肅地回答道。

鄭文諸點點頭：萍嵐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過你忽略了一點，兵貴神速，出其不意。我和香草還不至於動不了，而此時也正是魔鬼鬆懈的時候。如果有我們倆在，即便是滿狀態，也無法跟得上你的步伐。精靈天生與大自然的契合程度，是我們人類遠遠無法達到的。因此，我希望你能完成一個任務，就一個任務——那就是，調查清楚這個魔鬼的大將，就究竟用的是什麼魔法容器。

萍嵐有點遲疑：這個……

鄭文諸換了一種關切的口吻：萍嵐萍嵐，你想想，這次我們戰鬥的失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對敵方一無所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敵方有那麼多行骸與構骼，那個魔鬼的大將是怎麼指揮控制他們的？他們自己內部有沒有一套上職下派的行令系統？各個大將相互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如果，如果我們能夠知道他們是使用某種魔法容器來實現相互之間的指揮與協調的話，那麼我們攻克打敗他們就會容易很多。如果我們能夠確定他們不是通過魔法容器來指揮與協調的話，起碼我們也能做到心裡有數，這樣，我們在……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們面前，也不至於太被動。

萍嵐：主公，我明白了。別的不說，就憑您最後一句話，我也義不容辭。請主公，還有香草，你們保重，萍嵐這就回頭。

香草：慢著，萍嵐，請帶上我一起去。

萍嵐：胡鬧！

香草：剛才主公所說的話，我並不是沒有聽到，相反，我覺得我更有去的必要。

鄭文諸：香草，你這是……

香草：很簡單，我的身體很輕，我的眼睛很明。

鄭文諸嘆了口氣：你說的對，可是這麼一來，你們兩個都去，我也非去不可了……

香草使了個眼色：主公。

鄭文諸搖搖頭：也罷，你們兩個保重，不要讓我擔心。

香草笑笑。

這時，鄭文諸將自己的系帶解了下來，遞給萍嵐。

鄭文諸：萍嵐，你可要和香草，綁定得緊一些……

萍嵐點點頭，將香草背在背上，用系帶繫緊，周身上下，緊趁利落。

萍嵐：主公，我們走了。

鄭文諸望著她倆的背影，

不覺間有些失落，感覺自己好沒用。

單說萍嵐背著香草，就好像背著一個書包一樣輕鬆。

事實上，萍嵐從來沒有跟香草單獨相處過。

這裡可以簡單倒敘一筆，香草的村子，是萍嵐和她們的精靈姐妹們摧毀的。雖然彼時各為其主，現在都在鄭文諸帳下效力，但兩者之間的嫌隙一直存在。萍嵐嘴上不說，一直覺得自己不太能面對香草。而香菜也一直絕口不提這件事，彷彿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次，香草主動提出和自己雙雙合作行動，是萍嵐萬萬沒有想到的。

且不說鄭文諸一個人領著其他屬下往回走，萍嵐背著香草，披荊斬棘，在山間僻靜中尋路而上。

萍嵐顯然恢復能力極強，絲毫感覺不到她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並且背上背了一個人類，依然在沒有道路的樹叢間健步如飛。

即便香草體重再輕，她也是個人類，而精靈的密度的人的一半左右，算起來，香草也比萍嵐重得多，那麼萍嵐憑空多了一倍甚至兩倍的體重，依然能夠行動迅捷，實在是匪夷所思。

說話間，爬升到了一個高處，最高點上，是光禿禿的岩石，所以沒有什麼植被，因而視線很好。

萍嵐背著香草，站在光禿禿地岩石上，望向遠方，只見巍峨聳立的高山，連綿而去，疊翠繁盛的樹木，迤邐而下。正是拉多環形隕石山的一條邊界。

萍嵐極目遠眺，發現這條隕石山環形的邊界，中間凹陷下去了一塊，遠遠看倒想是一個缺口，大概就是第二個魔稜錐升空時，所留下的遺迹。那裡，也許就藏著魔鬼大將東依沙摩的秘密。

萍嵐抬頭看了一眼香草，發現香草也在看著自己。四目相對，萍嵐就明白了香草的意思，無需多言，萍嵐再度沿著分水嶺，朝缺口的方向行進。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翻山越嶺，終於又來到了一個高處，朝缺口的方向去看，已經隱隱能看到飛鳥驚動時飛起留下的塵埃。而香草則閉著眼，嗅聞著空氣中的氣味。

香草輕輕地說：聞到了嗎？有焚燒木頭的聲音。

萍嵐用鼻子用力吸了一次氣，結果還是什麼都沒聞到，失望地搖搖頭。

香草低下頭，把嘴巴放在萍嵐耳邊：聞不到，那就去聽，有樹木和藤蔓在控訴魔鬼的暴行。

萍嵐閉上眼睛，果然聽見一些非常低沉又讓人不安的聲音，一波又一波，一層又一層。

香草拍拍萍嵐的肩膀，手指憑空畫了一道路線：接下來，我們應該更加謹慎，也許魔鬼會在附近安插哨兵。

萍嵐點點頭：但願我們碰不到吧。

香草微微一笑：但願我們碰到了才好呢！

萍嵐疑惑：休要說笑，你的意思是……

香草：抓一兩個俘虜，豈不是能省了我們一些事兒嘛！

萍嵐和香草正開心地商量著對策，突然旁邊的草叢裡，傳出一句低沉的聲音。

聲音：你們是聯軍的細作嗎？

萍嵐和香草都嚇了一跳，趕忙拉開架勢，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是那低沉的聲音，彷彿是從四周各個方向發出的，甚是奇怪。

聲音：太業餘了，你們兩個。

聲音又在周圍轉了兩圈。

聲音：黃衣軍？黑衣軍？總不能是青衣軍吧？

萍嵐和香草聽出這聲音並沒有敵意。

萍嵐：請閣下現身。

聲音：俺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

香草：請閣下現身。

聲音：呦呵，這聲音中還帶著魔法呢！挺好挺好，那俺就遂了你們的願，讓你們看看俺的廬山真面。

說著，從草叢裡，走出一個破衣啰嗦，蓬頭垢面的矮小老頭，全身上下有很多補丁，有些地方還是用鐵環勾連在一起，顯得非常的邋遢。一雙舊皮靴，破了個洞，露出髒兮兮的腳趾，腳趾縫兒里全是黑泥，被長長的青色趾甲蓋住，非常噁心。

萍嵐不禁掩了掩鼻子。

矮小老頭半弓著腰，在萍嵐面前走了兩個來回，再次開口道：原來你們是兩個人，離遠了看，俺還以為是雙頭的妖怪呢！哎年級大了，這眼神可不比年輕時候了。

萍嵐：你是什麼時候看到我們的？

矮小老頭：從你們爬上那邊的山頂，俺就看見了。現在真是人才凋零，毛都沒長齊的女娃娃都派出來了，也許再過個十年，俺們這行就沒有傳人了，哼，現在魔鬼鬧得這麼凶，也許用不了十年，整個水榭大陸，全特么完蛋。

香草察覺到矮小老頭，雖然老氣橫秋，非常不友善，但還是流露出一種堅守和責任，那麼順水人情的事情，她再擅長不過了。

香草露出非常有親和力的笑容：前輩！您這麼大年紀，還在這荒山野嶺執行任務，真是太辛苦了，您瞧，您的鞋子都磨破啦！剛才您走這麼兩步，我目測了一下，咱爺倆的鞋大小差不多，我又是個失去行動力的短腿丫頭，穿著這雙好鞋子又有什麼用？還不如贈與前輩您，讓您在這崇山峻岭中，一來健步如飛，二來保暖耐磨，豈不是更好！

矮小老頭倒也絲毫不客氣，伸手就去把香草的靴子拽了下來，手段甚是粗魯，萍嵐下意識地想用手攔一下，但香草暗中偷偷捏了捏萍嵐的耳垂。萍嵐就知道這是香草有意為之，便不加阻止。

矮小老頭換上靴子，原地踩了踩，感覺很滿意，然後將自己脫下來的破靴子，丟在了樹洞里。

香草：前輩，您在這裡也是為了觀察……

矮小老頭：觀察什麼觀察，魔鬼的軍艦都到家門口了，所謂觀察，就是眼睜睜的看著魔鬼肆無忌憚地踏上水榭大陸，而當局居然拿不出一個對策，反而讓殘疾的女娃娃來到前線，難道男人們都死光了嗎？真是不知所謂，丟人現眼。

香草：前輩，各司其職嘛，男人們有男人的職責，我……奴家有奴家的長處。

矮小老頭：這倒奇怪了，你一個瘸子，走路尚且要人背著，還能當哨兵嗎？

香草：奴家的視力比較好，而且……而且能用一些微末的魔法，來打探到更多信息。

矮小老頭眯縫著眼看了香草一眼。

矮小老頭：行了，那麼俺就考考你，喏，順著俺的手指方向，有一棵巨大的茅樹，看到沒？

香草：看到了。

矮小老頭：樹下有一個魔鬼的暗哨，看到沒？

香草努力地看著：看到了。

矮小老頭：暗哨外，有個魔鬼，戴著斗笠，腰裡掛著黃綠相間的腰帶，看到沒？

香草更加努力地看著：看到了。

矮小老頭鼻子哼了一下：看到了，那你告訴俺，腰帶上的綠色條紋有多少道兒？

香草放棄了：前輩，奴家不該騙您，奴家看不到。

矮小老頭：你自己知道就好。還黃綠相間，明明是紅綠相間的腰帶。

香草一臉委屈。

矮小老頭：好啦，俺也不以大欺小，既然你們能力有限，那俺就給你們指條明路。

說著，矮小老頭徑直朝樹木茂盛處走去。

萍嵐一慌神，沒追上，只能聽見樹葉後面傳出來不耐煩的聲音。

矮小老頭：快跟上。

一路坎坷，終於到來了一棵大樹前，矮小老頭抓住擋住大樹的藤蔓，揭開來，露出一個樹洞，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萍嵐湊上去，往黑洞洞的樹洞里去看。

一張掛著腐肉，眼珠掛在眼眶外的骷髏頭屍體映入眼帘，香草嚇得「哎呀」一聲趕緊閉上眼。

萍嵐則絲毫不怕，探著身子，想觀察清楚。

這一探身不要緊，將背後的香草往屍體上湊得更近了。

也正在香草顫巍巍地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骷髏頭眼眶內和眼眶外的兩隻眼睛，突然睜開了，上下頜也咔嚓咔嚓地咬合起來，身體也在抽搐痙攣，把剛剛睜開眼睛的香草，嚇得忙雙手推出，身體往後仰，打破了萍嵐的平衡，這時，骷髏伸出了一隻手，嶙峋的手骨一把抓住了萍嵐的胸口，萍嵐腳下一滑，隨著香草的後仰，失去了重心，可又被骷髏抓住，又跌將不下去，就掛在了空中。

這時，一個葫蘆，從一側飛了過來，砸在骷髏抓住萍嵐的手骨上，將手骨打碎了幾塊，萍嵐也隨即揚天躺倒，臨跌落的時候，萍嵐想到自己背後還背著香草，就趕緊扭轉腰腹，以一個撲倒的方式，防止壓到香草。

接著，萍嵐馬上站起身，想要衝矮小老頭髮難，但只見矮小老頭，正手拿酒葫蘆，笑嘻嘻地看著她倆，然後從樹洞里，又薅出幾根藤蔓把這骷髏再度地捆好，五花大綁的骷髏再度進入靜止狀態。

萍嵐強壓怒火說道：就是看這個？

矮小老頭：哼，抓了一個。

萍嵐腦袋裡面嗡了一下，心想，原來這老頭是抓了一個魔鬼！

香草還沒回過神來，捂著臉，居然嗚嗚地抽泣了起來。

矮小老頭一見，也覺得自己玩笑開大了，兩隻靴子摩擦摩擦了地面，終於一跺腳走上前來。

矮小老頭：這就是一個低等魔鬼，捆在這裡三天了，俺也沒調查出個所以然來，既然你們也需要情報，不妨給你們拿去交差……

萍嵐見香草哭了，這老頭也不客氣，就也沒好氣地頂了一句：我們拿去交差，你怎麼辦？

矮小老頭：聰明的人呢，總能通過微小的情報信息，來擴大優勢。

說著，矮小老頭，在樹洞另一側翻找著，然後扔出來一個斗笠，一身破爛的衣服，一條紅綠相間的腰帶。

萍嵐瞬間就明白矮小老頭的意思，是讓自己利用低等魔鬼的服裝，喬裝改扮，混到更近的位置去獲取更多的情報。

萍嵐：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這句話其實是萍嵐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矮小老頭也不避諱，往樹洞旁邊一站，那低等魔鬼比矮小老頭高了一倍，倒是與萍嵐背著香草的個頭相仿。

矮小老頭：你瞎嗎？俺不夠高！

矮小老頭的直率，也讓萍嵐剛才的氣消了一大半，心想，也許這老頭是因為一個人執行任務太久了，已經不懂得怎麼與人相處了，所以才會用這種奇怪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雖然萍嵐不計較，但是香草卻對穿上魔鬼的衣服極大地抗拒，哭鬧著不同意把衣服套在身上，就連戴斗笠都不肯，萍嵐好勸歹勸，才安慰好香草，答應穿上。而一旁，那矮小老頭或立或卧，也是急的腦門冒汗，見香草最終答應了，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矮小老頭給兩位姑娘指名了方向，並且再三叮囑。

矮小老頭：記住，這玩意叫【行骸】，不會說話，行動迅捷，但中間會有稍微的停頓，所以不要以為穿上衣服就不會穿幫，早去早回，拿到情報就趕緊回來。

萍嵐點點頭，朝魔鬼的暗哨走去。

一邊走，香草偷偷地對萍嵐說：要我看，這老前輩也看不到遠處魔鬼腰帶的顏色。

萍嵐：啊？香草，你不是嚇壞了嗎……

香草：我演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