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淚
夜裡萬里無雲,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灑在咸州城裡,照的樹冠散發著銀光,整座城像是披上了柔和的紗。在明月樓頂,一人獨自飲酒賞月。月光將他的影子不斷拉長、拉長。青白色的酒杯里藏著一輪明月微漾。
「呵呵,你也是整個江湖唯一一個有膽子上明月樓頂喝酒賞月的人。」聲音從陰影處傳來,只見身形一閃,那人便來到了北甘棠的身旁。
「長夜漫漫,我寂寞難耐,上來喝杯酒不行啊。」北甘棠聽著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一個白眼過去。慕容蒹葭也只是笑笑,伸出手。
「嗯?幹嘛?」
「討杯酒喝。」
「自己倒,」說著將自己的酒葫蘆丟了過去。慕容蒹葭也不客氣,拔開酒壺就高懸著往嘴裡倒酒,清冽的酒液在月光下閃著銀光。不少酒水順著慕容蒹葭的朱唇流下,經過修長且潔白的脖子沾濕了領口。
「嘖嘖嘖,你不是個女子,這個江湖真是太可惜了。」
「呵,你想的到挺美好的,夢記得晚上做。」慕容蒹葭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怎麼,還在想怎麼去雍州的事情?你倒是可以求我,我幫你解決。」
「算了吧,鬼知道你的人情要怎麼還,堂堂明月樓主的人情可不敢欠。」
兩人沒有再說話,就只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其實在這無聊的對話中,兩人已經將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一人是想要主動去幫個忙,一人則是不想將自己難得的朋友捲入這場紛爭里來。這可能就是男人無聊的默契吧。
…………
兩人一馬一毛驢,已經走到了雍州城門。雍州地處西北,這半個月來兩人匆匆趕路早已疲憊不堪。看到黃石堆砌,高達十丈的城門,也不免精神了起來。
「到了,距離青鸞湖沒多少路了,先去裡面整修。」
「可是……」
北甘棠手一擺,「別怕,該來的總會來的,這一路上碰到的鉤子還少嗎?」
鉤子是逆生殺底層人員的代稱,逆生殺的所有行動,都會由鉤子一批又一批的遞送情報,處理信息,最後再派出人員來解決。
一般來說,一個人最多也就碰到一兩個鉤子跟著。輪到北甘棠倒好,這一路上鉤子的批次起碼換過十七回,這還是發現的,沒發現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踏入雍州地界,才發現此處江湖遊俠多的密集。在咸州也好,在別的地方也罷,江湖中人最多二十人中有一人,已經算是密集了。
在這裡,一路上走來。江湖遊俠兒的人數和本地居民商販竟然呈對半之色。看來逐月的出世,引得整個江湖震動。
這一路走來,北甘棠不斷審視著周圍的人。「呵呵,來的人可真不少,還有不少老面孔。」
突然,一個青年撞向了北甘棠,北甘棠側身躲過,青年倒是一個踉蹌。爬起身來,也不道歉,就趕忙拋開。
「什麼人啊,撞了人也不道歉。」沈邀月倒是憤憤不平。
「呵呵,沒事,先去找客棧。」被撞的人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掌柜的,還有房嗎?」
一臉鬍鬚的瘦小老頭,將目光從桌面上的賬本里抬起,忙笑道:「有,有房,只不過就剩下一間了。」
「行,幫我開了,記得上份熱水。」
「好嘞客官,五兩銀子一天?」
「什麼!」沈邀月瞪大了眼睛,「掌柜的,你欺生呢!是不是看我們外來的就好欺負,五兩銀子,
搶錢是吧!」
「哎呦,客官呀,我這是市場價,你出去問問,都這個價!現在很多客棧都沒有住的地方了,小店也只剩下一間,您要是不樂意,那可以不住,出去別的地方找找。」掌柜的臉上露出一臉為難,苦笑著解釋自己並非欺生。
「行,那就先住三天,辦完事情我們就走。」沈邀月剛要說話就被北甘棠打斷,只好作罷。
兩人來到房內,設施倒是蠻幹凈,桌上還擺著瓜果,倒是也不算差。
進了房間,沈邀月就打算和北甘棠好好掰扯,她這一路上幫他說話,他怎麼一點也不領情,反倒是幫著別人。
還沒開口,就被北甘棠制止。他拿出了手裡的紙條,「你先和我來看這個。」
這張紙條其實是剛剛進城的時候,那個青年塞到手裡的。
「雍州城內,逆生殺的高層來了四位,分別是青玉劍余蘭笑、余蘭金兄妹,唐門棄徒唐沁,玄心門澹臺延吉。其首領伍肝膽也親自到來,鉤子主要分佈在城北天水區,人數不清楚,不下於二十人。」
「嘖嘖嘖,好大的排場。這些人聚在一起屠戮一個江湖門派都足夠了,都來對付我一個人,好大的面子。」笑著搖頭的北甘棠,用氣息將手中的紙條粉碎。
反觀沈邀月就沒有這麼好的臉色了,她的臉上充滿了擔心。這段時候兩人的共游,她已經徹底清楚了自己在江湖上的武力,甚至連一個三流高手都比不上。也就是說,對付她只需要一個鉤子就綽綽有餘。
「我們該怎麼辦。實在不行你把我交出去吧。你也好活下去。」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她從口中說出了這句話。她並不希望北甘棠因為自己喪命。其實她一貫如此心善,看不得人間苦楚,路上看到乞丐就會買些吃食給他們,如果那個乞丐是個小孩,還會趁著別人看不到的時候,丟幾個銅板過去。
不是說沈邀月不想活著,她只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反正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因為要和伍肝膽復仇而死,如果不成功,至少能救下身邊這個無關的人。
「好,就這麼說定了。如果我跑不出去,我一定把你交出去。」北甘棠笑嘻嘻地說道。「你先洗個澡,省的被我交出去的時候還臭烘烘的。」
「你才臭烘烘的!滾出去。」
「走咯。」北甘棠輕快地跑出門去,將沈邀月一個人留在客棧內。
熱水很快上來,沈邀月褪去衣物,將整個人埋入木桶之中。聽著北甘棠的話,她內心有些酸楚,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沾染在她胸口。
「死沒良心的,我說把我交出去你就真這麼輕鬆交出去啊,好歹推脫一下。」青絲散開,將水染成墨色。「還想我以身相許呢,做夢吧你!」滴答,一滴眼淚融入了霧氣氤氳的水面。她終究只是個十六歲的女子,還不想在最美好的年華死去。
她不是怕死,她更怕的是報不了仇,怕的是自己死去了也無人記得。
沈邀月不知道的是,門外青年靠在牆上喃喃:「開什麼玩笑,我找你這麼辛苦就是為了把你交給伍肝膽那個狗賊?你倒是想得出來。」